【suga】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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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闵允琪是被冻醒的。

    寒气钻进单薄的底衫,激得皮肤上钻出一粒粒鸡皮疙瘩,身上像被压着千斤重的石板,胸口闷涨,背后的物件冷硬粗糙,靠得肌肉酸疼。

    嘟囔了一声,悠悠撑开沉重的眼皮,眨了两下眼,视线聚焦在一片茫茫的夜色。他的视线所及并非工作室的天花板,也不是卧室上方的吊灯,而是一条幽暗狭长的林间道。

    闵允琪一个激灵支起身体,这才发现他是坐在泛着潮腥的草地之上,背后靠着一块表面粗糙有三人高的巨石。

    莫呀?

    转头往上看,石上刻着的两个看不懂的繁体汉字,似是历经了风霜雨雪的磨,边缘已经模糊,怒猊渴骥的笔锋在黑暗中透着肃杀之气,闵允琪心底升起一股凉意。

    扶着石头站起,低头确认了自己的状态,昨天在工作室忙到太晚,就直接在沙发上睡了,没来得及换衣服,还是那一身长袖长裤的居家服。

    闵允琪吐出一口气,在空气中形成一道细长的白雾。

    “什么情况…隐藏摄像机吗?”闵允琪摸摸自己的手臂,有些堂惶,观察周围,像是一片荒僻的树林,这里的树木树干畸形曲折,在昏暗中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怪,树荫遮天掩月,他甚至不能靠月亮来分辨时间和方位。

    “…有人吗?楠俊啊…号郗?珍哥?…”周围不知何时开始升腾起白色的迷雾,使原本就昏暗不明的视野更加局限,闵允琪觉得气温更低了,风刮过树叶的穿堂声像是幽灵在尖啸,他有些发怵地声叫唤,怀着侥幸期待着会有摄影师或者队友突然跳出来告诉他这是特别演出。

    风声似乎停滞了。

    就在一瞬间,似乎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不论是林风的呼啸还是树叶晃动的脆响,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隔开,闵允琪甚至觉得他的呼吸和心跳是这片空间中最嘈杂的响动。

    前方被迷雾遮挡住的狭窄林间道的深处,传来脚踏在树叶上细碎的的声音,这个响声其实并不大,但在绝对寂静的氛围以及高度绷紧的神经下,不亚于一声平地炸雷,闵允琪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由远及近,浓重的雾色中一抹夺目的艳红破开黑暗,纤长的身影移动时如同跳跃的火苗突兀地出现在沉寂的夜色中。

    来人着一身红色的交领长裙,裙摆拖到地面,走动时会刮过地面,绣着精致花纹的领口开得很大,露出脖颈到锁骨一下的大片冷白皮肤,腰间扎着宽束腰勒出盈盈一握的细腰。看着就不像是现代的款式,闵允琪从没见过日常谁会穿颜色这么浓艳袖子如此宽大的样式。

    那道身影走到离他约莫五米远的地方停下了,浓雾逐渐散去,这时正巧一抹月光从树叶间漏下,借着微弱的光线,闵允琪看清了来人的脸。

    剑眉飞起入鬓角,眉峰高扬显得凌厉,双唇染着和衣服同色的正红,衬得肤如白瓷,眼部周围晕着浅桃红,眼尾上挑,该是暧昧风流之像,偏生眼眶里的一双眸子像是寒冰里冻结的黑星石,周围的夜色无她的眸色深沉。

    乌发红唇,红衣白肤,有白雪红梅之姿,眼神犹如烈焰深渊,如林间鬼魅之流。

    纵使这情形着实诡异,闵允琪还是很高兴,因为这张脸他不会更熟悉了:“米尔!”他突然就松了一口气,三两步上前,并未多想,“这里是哪里我明明在工作室睡觉的,怎么会突然跑到野外来了?是特别节目吗?”

    对面的“米尔”听到他喊了名字后就表情略有松动,那双似乎都折射不出光线的沉郁眼睛缓缓在闵允琪身上逡巡了一圈,那目光如冷得没有温度,闵允琪只觉得如同被冰凉的蛇类贴住皮肤爬过,下一秒就会被勒住脖子。

    不对!

    闵允琪猛地停住上前的脚步。

    “米尔”见他不再往前,一边的嘴角略往上挑,红艳的双唇拉出一个带着引诱讥讽意味的弧度,她的目光淡漠极了,似乎他在她眼中和地上的野草没什么区别:“你认识我?”

    米尔不会这么笑,她向来都端庄得体,从不会露出这种轻佻的笑容。

    更何况,米尔从来不会用这种像看死物的眼神看他…

    冷汗从闵允琪额角划下,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声音也没错,但他就是觉得不对。

    脑子里的警报在咆哮,他的手指不住有些颤,他克制不让声音也发抖:“不…不认识,我认错了,对不起。”完就想转身离开。

    他走出了两步,身后没有脚步声,那个“米尔”没有跟上来,他稍稳住心神。

    但等他快要走到那块刻着字的大石头时,背后飘渺的女声顺着空气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耳边,明明是万般熟悉的嗓音,这一刻却令他胆寒:“既入我魔门,岂容尔飘然而去?”

    闵允琪脚下一软,身体突然被抽离了所有力量,目光最后所及,是翻飞的红色织锦裙裾,以及那人发间插着的发簪上垂下的红色豆串成的流苏,晃动时像极了她之前送他的手工制作的风铃下摆。

    刚才散开的云雾再次聚拢,刻着“舍生”二字的巨石重归黑暗。

    入我魔门,舍生忘死。

    他已经被关了快两天了。

    闵允琪躺在不知什么兽皮铺就的床榻上,望着上方垂下的茜素红帷幔叹了口气。

    他分不清他是不是在做梦,但是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实在真实,他试过很多方法,比如猛掐自己或者使劲撞墙,但最后都是无功而返,他还在这里。

    那天被那个“米尔”弄晕后,醒过来就已经身处一座巍峨的殿宇里,里面的陈设诸如房梁构建和家具摆件根本不是H国、或者现代的任何一个国家的风格,倒像是古时候的Z国。殿门明明没上锁,但他怎么也推不开,殿宇似乎依山而建,窗户一开,下面就是万丈悬崖,断了他唯一的出路。

    奇怪的是,他被抓来后并未收到虐待,相反他还被照顾得很好。

    每天都有类似侍女身份的人来给他送饭,都是固定一人,不过闵允琪怀疑她可能不是人类,因为侍女第一天见到他时,就表情古怪地嘟囔了一句“人类?”脸上似乎还有些抗拒的神色,眼神里克制不住有些厌恶。

    而且她脸颊上两道的暗紫色纹路实在太显眼,瞳孔也是奇异的灰色。如果不是在拍魔幻剧,根本不会有人画这种妆,他也试着跟她搭过话询问,侍女冷着脸,只回了一句天生的,不愿意再理他。

    闵允琪从一开始的惊惧,到后来的淡定,委实作了一番心理建设。

    这算什么?无意间开启了副本通道吗?他嗤笑一声。

    那个“人”…每天也会过来,但也没有做什么其他事情,更多只是坐在一旁用一种莫名而专注的眼神盯着他看,他问的问题她基本都会回答,但却从未主动问过他的事情,似乎对他的信息并不感兴趣,但她望向他的目光却总透着矛盾的新奇和希冀,令人迷惑。

    比方现在。

    那个“人”躺在一旁的软榻上,手支着头盯着他瞧,还是初见时的那一身夺目的红裙,飘逸轻薄的裙摆和宽袖如浪花般铺在榻上,侧卧的身躯尽显婀娜的曲线,染着朱红甲的一只手搁在腰胯起伏初的山峦上,妩媚而慵懒。

    斜飞的眉下是专注而迷蒙的双眸,似乎是陷入了深思,目光渐渐失去聚焦,却并没有移开视线,闵允琪坐在床边侧着脸,虽然不是第一天被看,但在这直挺挺的逼视下还是觉得心如擂鼓,耳朵发烫,他永远无法在这张脸前心如止水。

    他侧过头往那里看了一眼,一入目就是从大开领口中露出的莹白纤长的脖颈和深陷的锁骨,立刻把头转回来,喉咙有些紧。

    他清清嗓子,正经了神色再转过身直视她,将视线集中在脖颈以上的位置:“你们是什么?”

    “魔。”红唇中蹦出一个他听不懂的名词,原谅他对于魔女的概念仅限哈利波特里骑着扫把到处飞的魔法师。

    “魔是什么?”

    “和你们人类一样,是一个种族罢了,只不过,比起人类短暂的生命和脆弱的体质,魔更强大些。”她这话的时候,语气虽然平淡,眼底却隐隐透着高傲。

    闵允琪觉得世界观被刷新了:“那个给我送饭的侍女,也是魔?为什么你们长的不太一样?”

    “魔族里能力越强的眸色越深,身上的魔纹越少,等她练到上一层,脸上的魔纹就能去掉了。”

    “你叫什么?”

    她挑高了眉毛,似乎有点惊讶:“你不是知道吗?”

    闵允琪突然觉得有些荒诞:“你…也叫米尔?”

    “也?”眼前的米尔轻笑了一声,“起来刚见面你便认错了人,想来是人间界里有人和我长相相近姓名相同?”

    闵允琪嘴唇翕动了片刻,半响还是抿紧了嘴唇,垂下眼帘,他莫名不想透露更多的信息。

    似乎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米尔眼中浮上一丝兴味,头微微歪向一边,指尖的朱红轻轻点在绛唇上。

    闵允琪眼角瞥到红色的薄纱如水波般翻动,软榻上的身影在转瞬间便移到他床榻边,在空气中似乎留下一道长长的红色移动轨迹。

    双膝一重,闵允琪瞳孔收缩,差点跳起来,可惜被腿上重量压住了。

    米尔侧坐在床前铺着兔毛毯的地上,双手交叠撑在闵允琪的膝盖以上位置,宽大飘逸的红袖铺开盖住了他的整条腿,米尔把下巴轻轻搭在交叠的双手上,就着这个趴卧的姿势,她抬起眼望向闵允琪,抬眸间眼波流转盈盈脉脉,如同起氤氲,拉长的眼尾染着的桃红,风情万种,长长的睫羽抖动了两下,像是刷子一样刮在闵允琪心头勾起一阵瘙痒。

    她微微歪过头,这个动作让她看上去显得有些稚气乖巧,冲淡了浓艳的妆容带来的强烈攻击性,眼眶微微撑大,露出一丝也不知是不是装出来的好奇懵懂:“你喜欢她?”

    闵允琪甫一被压住膝盖脸就涨红了,她的双手和臂紧贴住他的大腿,燥人的热量从相接处源源不断席卷着他,形貌绮丽的美人就趴在他的腿上,抬着美艳的脸仰视着他,目光中一派纯净迷懵…

    闵允琪感觉呼吸都要停了,如果这是梦的话,可能也是他潜意识里最深的妄念幻化而成。

    本想托住她的手臂将她扶起来,在听到她的问题后伸出的手猛然僵在了半空,眼神一下子游离开来,手指在半空中蜷缩了几下。

    米尔似乎被他的反应激起了兴致,嘴角勾起,眼中带上些讥哨,眼角的红晕在床角夜明珠的光辉下显得有些魔媚:“为什么不话?人类都像你这么虚伪吗?明明欲求和贪念都快从眼睛里流出来,却吝啬于一句表达?”

    闵允琪猛地低头看向她,他被她一顿辞刺到了心脏,原本泛着红潮的脸刷得一下全白了,即使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她,但用这张脸对着他出的话,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听进耳。

    他沉默片刻,突然问道:“很明显吗?”

    “什么?”

    “我的眼神。”

    “你没照过镜子吗?刚才提到她,你的眼睛里翻滚着的执念,真是比魔还像个魔。”

    闵允琪嘴唇泛白,牙关紧锁,掩藏在最深处的隐秘被这样无情地挖开来摆到青天白日下,还是在另一个“她”面前,让他有种被人脱光了衣服的羞耻感。

    “是,她是我从始至终的执念。”不敢看那双如尖刀的双眼,闵允琪阖上眼帘,似是认输一般,他终是承认了,语气中带着疲惫。

    是了,她的没错,他闵允琪就是一个虚伪的胆鬼,他可以笑着看几个弟弟闹她和她撒娇,也可以自然地接受金楠俊和她出双入对地代表公司参加各种活动,甚至可以轻描淡写地调侃她近期又被粉丝和哪个男明星组了cp,将奔腾翻滚的情绪掩藏在平静的表面下,粉饰太平这一技能没人比他做的更好。

    这份心思从何而起已经无法追溯,或许是她背着他稳健地走在昏暗的巷之时,或者是初拿一位时她穿着来不及换的秀服赶到现场上台为他擦眼泪之际,亦或是跨年之夜漫天烟火下她岁月静好的侧脸…

    长期往复地挣扎,已成执念,不可动摇。

    “你既喜欢她,又为何不告诉她?”

    闵允琪低下头正视着她的眼睛,眼前的魔和心中之人的眉眼似乎重叠了,视线渐渐失去了焦距,声音也低下来:“我们差得太多了,我不敢。”

    无论是地位和成就,他们都差的太远,至少现在,他不敢也不愿挑明。

    他向来有耐心,不惧等待过程中的煎熬,但她太耀眼了,就像皎月吸引着天上无数的星辰,他只怕她不会等他,所以他日夜泡在工作室,他想离他更近一些,更快到她身旁,而不是只能看着她的背影。

    “魔无所欲也无所不欲,向来随心而活,人类果真矫情。”米尔嘲讽地哼笑一声。

    闵允琪把压在心底许久的话吐了出来,只觉心头松快不少,许是这个魔女米尔和她如出一辙的脸,他剖析完才觉得仿佛做了一个当面的表白,羞涩再一次涌上,耳根染上了粉色,他咳了两声转移话题:“听你口气似乎不喜欢人类,你抓…带我到这里,好吃好喝招待我却不让我出去,是想做什么”

    这回换米尔沉默了,她脸上表情消失了一瞬间,眼脸下垂挡住了眼中的情绪,闵允琪觉得这一刻她似乎有些难过。

    他膝盖上突然一轻,鲜红的衣袖划过他的手臂,转瞬间原本趴在他腿上的魔就已经移到三步开外,他只能看到她背后滚滚的裙摆。

    她拉开门,迈出去前,她突然回过头,脑后发簪上的相思豆流苏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弧度,屋外的风将她背后的长发吹到身前,墨发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如深渊般的黑眸,闵允琪只觉得他要被吸进去了。

    “你猜猜看啊。”她的语气带着漫不经心的调侃,眼中却好似刻着无边际的癫狂和恨意。

    闵允琪心猛地一沉。

    后面两天米尔还是会来看他,但闵允琪总觉得她的状态有点不一样,好像有点犹豫,有点焦躁,像一根绷紧的皮筋,就差一点外力就会绷断。

    时间越久他就越迷惘,因为他有时也会一瞬间分不清两个人,魔女米尔的一些习惯和她一模一样,比如从不喝茶只喝水、思考的时候喜欢用指尖敲击桌面,不想回答的时候就会垂下眼帘…

    有一次侍女又来送吃食的时候,他忍不住听了一下米尔的事情,那个侍女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睁大了灰色的眼睛:“你一个下等人类,居然胆敢直呼尊主名讳!”

    闵允琪被噎住了,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嘟囔:都这年代了居然还搞物种歧视。

    侍女表情突然古怪起来,上下量着他:“喂,你不会是…对尊主动心思了吧。”

    闵允琪想,是动心思了,但不是对这一个。

    见他不话,以为他是默认了,侍女突然目带怜悯,这个眼神闵允琪很熟悉,她第一天来送饭时就是这么看他的,就像是看着一只兔子即将步入猎人设好的陷阱去送死却不自知的居高临下的悲悯:“提醒你一下,一旦对魔动了心,你的死期就到啦。”

    魔确实瞧不起人类,不管是魔女米尔话中无意识的倨傲,还是这个侍女毫不掩饰的轻蔑,闵允琪再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这一点,因此他才更奇怪米尔将他带回来的原因。

    “你的尊主带我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侍女的眼中带上些惊惧,将饭菜放下后就马上离开了,明显不愿意多,避而不谈。

    谜团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侍女讳莫如深的态度让闵允琪更加不安。

    他以为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去发现真相,但有时往往通向真实的路都是无意间踩出来的。

    那一天米尔照旧来看他了,她似乎并没有休息好,眼神很疲惫,一瞬间让他以为看到了埋在文件堆里工作到半夜的另一个米尔。

    她似乎是累极了,侧坐在卧榻上一手扶着额头,闭着目养神。

    关怀的话不自觉就出了口:“没休息好吗?怎么不去多睡一会?”

    米尔睁开眼,没有抬起头,仅用眼角瞥向他,空着的手朝他招了招:“你过来。”

    她这一声召唤像是从天边飘过来的,轻柔极了,短短几个字像是参杂了蜜糖般甜腻诱惑,朱红的双唇一开一合间柔嫩的舌尖隐约可见,指尖的豆蔻红如白雪上的红缨,随着轻轻的一摆抚过他的心头,嫣红的眼角盛着细碎的鳞波,她就像山里的艳鬼,每一根头发每一寸皮肤都在散发着蛊惑人心的媚意。

    闵允琪的神智像是被抽离了身体,身体不自觉地向她靠近。

    米尔目光闪了闪,眼中浮上一瞬的犹豫和挣扎,但最后被破釜沉舟般的坚决替代。

    温热的身躯并不算宽广,但被人类特有的体温包裹住的瞬间,米尔竟然觉得有一瞬间的心安。

    “我是米尔。”她望向他失焦的眼睛。

    闵允琪的眼神略有松动:“米…尔…”

    “你爱我吗?”

    “爱。”意外的诚实。

    米尔凑近他的耳边,犹如深渊里的鬼魅引诱他下地狱:“想要我嘛?我就在这里…”

    “我是你的…来触碰我…”

    闵允琪觉得视野中只能看到那双一开一合的唇,艳红色是他视网膜上唯一的色彩,他缓缓压下身体,凑近那抹艳红。

    他们的距离很近,奇异暧昧的香料钻入他的鼻腔,让他浑身燥热,但脑子却意外得清醒了一些。

    不对,应该是雨后草木的冷香。

    他的眼球向一旁转过一些,看到了乌发间点缀着的相思豆。

    不对,她给我做的风铃是珍珠的下摆,不是红色的豆子。

    神思回归了一瞬,他看到他将红衣的米尔压在软榻上,半身几乎紧贴在她的身上,彼此的呼吸起伏都交融在一起,他和她的双唇只有一个指头的距离。

    闵允琪一下子睁大双眼,哇地叫了一声,紧张地用手撑在了一边将身体挪开,却不想指尖钩住了身下人发间的流苏,那根垂着红豆的发簪被他带起,在空中转了一圈后落到了地上,下摆的几颗红豆四溅开来,滚了一地。

    空气一下子冻结了,米尔的眼中印着那几颗肆意弹跳着的红豆,眼中浮上绝望和哀恸,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不要!”

    闵允琪视线中只看到一抹艳红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了房门,像是一朵红云飘过,似乎是受了大刺激,她离去的同时竟没有关上殿门。

    闵允琪被米尔刚才一声如杜鹃泣血的悲鸣震到了,一时间有些无措,他猜那根发簪许是她非常重要的东西。

    他抿了抿嘴,蹲下身将散落了一地的红豆心地收集起来。

    他最后是在一间石室里找到米尔的。

    里面温度很低,地上结着厚厚的冰霜,石室四周用夜明珠围成一个圆形,将室内照的亮如白昼,石室的中央是一块约两米长的方形冰床,床上躺着一位穿着玄黑色长袍的黑发男子,长相十分英俊,闵允琪敢整个娱乐圈所谓的神颜在他面前都得羞得捂起脸。男子双目紧闭,胸膛处没有一点起伏,但表情祥和,让人觉得或许他只是睡着了。

    他还注意到他领口处的花纹,和米尔领口上的是同一款。

    闵允琪心口一突,冥冥中似乎有了些许预感。

    他一直在找的米尔正俯在冰床的一边,头挨靠在男子的手臂边,似乎对冰上冒出的渗人寒气视若无睹,目光哀伤而缱绻,锋利的剑眉似乎都受不了内心的重压,折下了眉尾。失去了发簪的固定,一头如锦缎泼墨的长发盖了满身,两鬓的发丝将脸衬得更瘦了。

    闵允琪心头一痛,他从未见过这张脸上露出这种无助又深情的表情,他一时不知道该心疼米尔还是该嫉妒躺在床上的这个男人。

    他慢慢走上前,将拾起的红豆和发簪递给她。

    米尔没有接,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床上的人,只听她用一种气若游丝的声音道:“他是被人类害死的。”

    闵允琪手一僵,她眼中的恨意像是有千斤的重量压在他的手上。

    “好不容易保住了他一缕魂魄和肉身,我找了五年,终于找到了一个方法,可以复活他。”

    米尔稍微支起一点身体,用手替冰上的男子整理衣襟,如同做过千万遍般熟练:“魔族是天生自带魅惑的种族,而人类是所有种族里抗性最弱的,如果人类爱上我们,躯壳乃至灵识都将由魔支配。”

    米尔似乎是自嘲地笑了一声:“我自己都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将希望寄托于这种令人生厌的本能上。没错,我抓你过来,本来就是想让你爱上我,我就可以碾碎你的灵识,夺取你的躯体给他。”

    闵允琪觉得浑身都在抖,心脏就像被人撕成了两半,还被狠狠扔到了地上践踏,他想,人类果然是最不可理喻的生物,他明明知道眼前的魔不是他的米尔,但还是会因为相近的脸,为她出的绝情的话而感到心碎和伤心。

    稳住心神,他问道:“既然你要人类的身体,你大可以随便找一个,以你的姿容,想要一个人为你神魂颠倒,不是难事,为什么要等到现在?为什么是…我?”

    米尔抬起眼望向他,目光像是秋日的夕阳,有一种颓败的凉意和美感:“因为你是唯一跨过那道门的人类。”

    闵允琪:“…什么?”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身后的那块石头上写着‘舍生’,这是我魔门入口,人类的躯体太脆弱,魔门的空气就能压散一个人的灵识,唯有死人能入魔门。”米尔阖上眼,“我当时已经快要放弃了,但就像天意一般,你出现了。”

    难怪前几天米尔总是盯着他看,浑身都透着外放的魅力,闵允琪脑中有些混沌,喉咙像是被堵住了:“既然如此,你之后的几天为什么开始回避了?”那天之后虽然她还是日日都来,但他明显感觉到她眼神中的犹豫和动摇。

    米尔似乎有些愣住了,她垂下眼用手指描摹着男子的脸部轮廓,轻柔地如同对待稀世珍宝,闵允琪见这一幕心里有些堵,挪开了视线。

    米尔叹了一口气:“因为我羡慕你心中的那个米尔。”

    闵允琪怔住了,转过头。

    “你的那位米尔姑娘是你心中的执念,而他,亦是我的执念。”米尔接过闵允琪手中的红豆,心地放在男子的手心里,“这根红豆发簪是他送给我的,它散掉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是真的回不来了。梦该醒了。”

    米尔站起身,隔着冰床望向闵允琪:“爱是没法强求的,从我知道你心有所属之际就已经明白,我没法让你爱上我,即使我和你的米尔姑娘长的神似。只是执念深重,机会近在眼前,让我放弃,实在是意难平。”

    似乎是卸下了心中长久以来的枷锁,之前米尔脸上总是无意间浮现的癫狂和媚态散去了不少,眉眼柔和了下来,带着释然的禅意:“我用了十成的魅惑都没能让你露出空门,足见你心智坚定,我倒是真有些好奇那位米尔姑娘了。”

    “离开吧,回去找她,把心中所求所想告诉她,世事无常,莫留遗憾。”

    闵允琪再次睁开眼,视线所及是熟悉的天花板,他蹭得爬起来,环顾一圈,是自己的工作室。

    他回来了。

    呆愣了几秒,心跳开始缓缓加速,他猛地站起来开房门,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跑了出去。穿过长长的走廊,三步并两步跨过楼梯登上顶楼,喘着气一把拧开正对着楼梯的一间办公室房门。

    里面正在办公桌前的丽人听到响动抬起头,见到是他后眼底染上了点点星光,柔和了眼角:“怎么了?这么急?”

    这张脸他五分钟才见过,但却又好像已经五百年没见过了,熟悉又陌生。

    没有斜飞入鬓的锋利剑眉,没有桃红的暧昧眼影,没有朱红的口红和甲油,干干净净,却依旧美的如同出水芙蓉。

    是他的米尔。

    闵允琪猛然松了一口气,眼睛有些泛酸,太好了…

    米尔察觉到他的异样,站起身,有些担忧地问:“你还好吗?”

    闵允琪眨了眨眼,突然快步上前,隔着一个办公桌将米尔上半身箍在怀里,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里吸了一口气,是熟悉的冷香。

    米尔睁大眼,她半个身体被拉向前,为了保持平衡她只能一只手扶住闵允琪的手臂,一只手撑住桌面,对方如擂鼓的心跳从贴紧的胸膛穿过来,一下下撞在她的皮肤上,放在她背后的手温热有力,似乎死生都不会松开。

    米尔心底顿时软成一片,突然间就觉得不用多问什么了。

    闵允琪刚才凭着一股冲动就抱上去了,抱完才觉得尴尬又害羞,眼神开始游移。

    ‘世事无常,莫留遗憾。’

    他吸了一口气,缓缓松开手,转而握住米尔的肩膀。

    他可能真的是紧张极了,手臂都在颤抖,米尔没告诉他,其实他卡在她肩膀上的手上力道,如果换成寻常女孩,应该要青了。

    闵允琪喉结滚动了一下,整张脸和脖子都浮上了酡红,极力控制住眼神直视着米尔,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明亮和专注,眼底的热切和真诚几乎化作了实质性的巨网拢住了米尔。

    “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

    在防弹几个人当中,米尔可以做到了资源无偏颇,处事绝对公正。但只要是人,心总是偏的,闵允琪其实一直都知道,米尔向来是更偏宠他一些。

    冥冥中他就是有这种直觉,不论他提什么要求,她都会无条件地点头,所以他才一直有恃无恐,不论弟弟怎么闹她,她和金楠俊多少次出去一起应酬,或是线上给她组了多少cp,他都没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他会是米尔心中最特别的那个。

    既然他已经领先了一步,为什么要后退给别人腾地方?是他的就该是他的!

    落地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在米尔的身上撒上了一圈金粉,她的眼眸深处是无尽的汪洋,而她的眼底,印着他的倒影。

    如同数不清的过往,他向她询问好不好,她莞尔点头。

    这次,她也迎着阳光,向他点了点头。

    “好。”

    从此,闵允琪的世界只有光明。

    作者有话要:  闵猫的娘家人有点多啊...鉴于票数最多,我就先写他了

    二哥我是真的搞不动,不敢不敢,只能先来个清水的,求JJ手下留情,啥都没有啊!

    对,闵猫就是一腔深情守身如玉设定hhhh(为什么那么好笑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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