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卢嵇秉着呼吸, 生怕自己杠杠的傻笑漏出声来, 他想装出严肃冷漠的声音, 却不料睡了这么长时间忽然开口,第一个音就跟开过摇滚巡演的老太监似的——
江水眠:“……你是让人踩了尾巴么?”
卢嵇连忙咳了咳。
江水眠正趴在他胸口,听见他清嗓,她跟朋友去春游似的惊奇感叹道:“呀……你咳一下, 我这儿听着就跟雷似的!”
卢嵇听见她这个坏坯子居然蹦出如此天真一句话,还往下挪了挪,耳朵贴到他胸口还想听, 他真是被可爱一脸, 扶额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要什么,开口道:“你一直醒着?现在几点了?”
江水眠:“我哪儿知道, 我才刚醒。你一动我就醒,在你旁边我就很少能睡囫囵觉。而且,我胳膊压麻了……”
她着拔出自己胳膊来, 就跟这只手不是自己的一样, 拿着晃来晃去。卢嵇知道她跟他谁在一块儿,老被他扰的睡姿不好, 也去捏着她的胳膊揉了两下。
他这是有点软化关系的意思,江水眠却臭脾气不知好歹, 抱怨道:“放手!别捏!麻死了——我自己弄就好,不要你。”
卢嵇心想,不能跟屁孩计较太多,道:“……你爹呢?”
江水眠晃着胳膊:“隔壁。”
卢嵇惊:“隔隔隔隔壁?!”
江水眠笑:“你是要去做老母鸡么?咯咯咯什么?”
卢嵇瞧不见江水眠似嗔似笑的样子, 使劲咽了一下口水:“那……那你……”
宋良阁其实是住在一楼侧边的屋子里,隔壁那间东西太多腾不出来。她撒了谎也泰然自若,道:“不要紧,我从窗子摸过来的。”
卢嵇:“……你这大半夜过来是要怎么照顾?我都、我都讨厌你了,你还往我眼前凑,江水眠,你你是不是有点贱。”
江水眠翻了个白眼,心道:心眼的家伙,非要在嘴上报复回来是吧。
卢嵇完了,又觉得这话有点过,紧紧闭上嘴,想补充,也觉得贱这个词除非叠字再前头加个“”,否则怎么都削弱不了骂人感。
江水眠能怎么办,她心底叹了一口气:这会儿台阶都伸到她脚底下了,她就不要脸一回连滚带爬上去呗。
江水眠:“我也觉得我有点贱……谢谢你告诉我女孩子不该犯贱,那我走了——”
卢嵇连忙伸手,按住她腰:“你也算是女孩子?”
江水眠自然也没算走,拽着被子往里滚了半圈:“我才十七,我不是女孩子,难道你是?总不能因为我传闻中嫁了一个三十岁老头就把我带到你那一辈儿去啊。”
卢嵇一只脚肿的跟叉烧肉似的,她这样一滚,只是不心碰到了腿,卢嵇立刻喊疼。
只是这会儿卖可怜没卖到点上,江水眠一把上去捂住他的嘴,把谎话的跟真的似的:“你想让老宋听见是么!”
卢嵇连忙点头,等她松了手,又口是心非:“你你都能来干什么?”
江水眠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想睡觉,含混道:“不是我来了能干什么,而是如果我不来,你就要被气死了。”
卢嵇哼了一声:“你别把自己看太重。我反正……不差你这个人。”
江水眠:“好好好。是我就差你这个金主爸爸行了吧。”
卢嵇被她几句哄得心里都跟放鞭炮似的,脸上就要笑出来,自己又把笑容给压了下去。他心里不断强调:卢焕初你不能傻乐啊!你是还没吃够自己瞎开心的亏么?
他等了一会儿,江水眠显然趴着就要再睡,卢嵇推了推她:“就这样?你觉得你就这样我就能原谅你了?”
江水眠撑起一点身子来,揉了揉眼睛:“那你要怎样?我明儿起来再给你端茶倒水不行?你别得寸进尺啊。要是你现在让我下楼给你去煮荷包蛋,我现在就捏碎你的荷包蛋……”
卢嵇:这么凶!你丫不是要来讨好人的么!居然还这么凶!
卢嵇在压根看不清对方脸的黑暗里,瞪了她一眼。
江水眠:“还是你要起夜?我顶多去扶你上厕所,拿尿壶过来之类的你就别想了……”
卢嵇磨牙:“我是……你现在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江水眠没声了,她半撑起身子来,两只手窸窸窣窣的摸他胸口。
卢嵇:“别摸我!老老实实回答。”
江水眠吞吞吐吐:“你不要人照顾么……我要是照顾你了……那个……你就不会特别讨厌我了吧。或者……原谅我撒谎那件事。”
卢嵇难得正儿八经起来,要她去开台灯。江水眠趿着拖鞋去开了两盏灯,脸上老大不情愿的回来了,瞧得出来卢嵇是要跟她进行“思想教育”,满脸进了老师办公室的抵触情绪,她甩掉拖鞋想卖乖爬上床来,卢嵇撑起一点身子坐起来,道:“你能不能搬个凳子好好坐着。”
江水眠毕竟还是有一身法宝在身,当时就使出了一招撒娇,道:“冷,就许你盖被子,不许我盖么?床上热乎,我不要做冷板凳。”
卢嵇心道:老子才不会上当。
可当江水眠果断爬上床,一屁股坐在他腰上,哪里像是听训,简直如同下一秒就要强|奸他的流氓一样在他身上坐定,他居然也没法张口把她赶下去了。
卢嵇在心里扇了自己的“理智”一个大耳光,清嗓道:“你坐好了,不许乱动。”
江水眠穿着粉色绸缎睡衣,挺了挺身板。
卢嵇:“所以,你就是觉得我因为你撒谎的事情生气么?”
江水眠心里显然心知肚明,她以前不过是欺负他罢了,想着反正卢嵇都会喜欢她,气完了之后也是无可奈何的和解……
她挠了挠脸:“应该……不止吧……”
卢嵇觉得自己特别像个年底清总账的中年妇女:“那你还有什么!”
江水眠眼神游移:“呃……还有我偷偷跑掉两次没跟你招呼……嗯,还有我光想着找老宋没想着你……还有么?”
卢嵇心里简直要得意的仰天狂笑了,面上一本正经,拍了一下被子:“你还有么?!”
江水眠连忙道:“你点声啊……”
卢嵇也一缩脖子,用如同商量的口气重复道:“那你还有么?”
江水眠一脸苦相:“哎哟,你干脆赶紧判吧,我坚决不反抗。你我有什么罪,我就有什么罪。”
卢嵇瞪眼,语气却压低:“这是我就能定罪的问题么,你不觉得你欠我一句话?”
江水眠瞄了他一眼,委屈的跟被卖作长工了似的:“老爷……我以后天天只想着你,下半辈子呃……当牛做马还是不行……”
卢嵇气得要撕人了:“……”
江水眠挠脸:“不是?那以后只要我爹不在,我爹第二你第一……要不你给我个纯金的笼子,只要里头有浴室大床,再给我配一把备用钥匙,我就天天被你锁着不走?”
卢嵇觉得指望她没救了,提醒道:“没那么长的一句话。三个字。”
江水眠瞎蒙了一连串:“我错了。对不起。行行好。赏个脸。呃……逗你玩?不不不,任你上?”
卢嵇脸憋红了:“江水眠……你……你就是好好跟我你的心意,就那么难么?是不是我到死了也听不着一句你的告白!”
江水眠这才明白,一副“你不早”的表情,却在即将开口前,噎住了。
卢嵇就生生看着她耳朵变红了,她抠着被子半晌道:“回头,我会收戒指的。就算我爹不同意……”
卢嵇听到这句话,心里忽然所有想法一清,空白了一瞬。
他……其实从一开始兴奋的在屋里捏着她那封信只想蹦跶的时候就没想错,甚至更早几年前她在火车站拽住他脖子亲了一口的时候也就没改变。
她就是很喜欢他。没有口供,但事事都可证明。
只是她在乎的事情太多,她慌得满头大汗的周旋在两个都不太想伤害的人之中,发现自己笨拙的压根处理不好,干脆甩手去先找宋良阁。
她或许也曾抓着头发苦恼着“怎么办怎么办才好”,也曾咬着指甲不知道该在何时做何种选择。
她的那些纠结,那些犹豫其实也并不是太难懂,只是他是个恋爱中的人的心思,总是过山车似的来回起落,更接受不了江水眠把他放在一边。
卢嵇心思忽然一下子收回来,这才看见江水眠正咬着嘴唇观察他的表情,仿佛看他还生不生气。卢嵇就算是心里一直想压着,但心里那份欢欣居然不听话的水涨船高,不顾他个人意愿,又把曾经让他激动欢欣的细节和事情扒拉出来——
卢嵇甩了甩头,道:“江水眠,你这话算是什么?算是我求你,你勉强答应了?”
江水眠连忙摇了摇头:“不是啊……我就是跟你大概这个意思。”
卢嵇:“哪个意思?你就不能明白?”
江水眠好像有个阀门似的,就是不肯,憋得脸都红透了,忽然俯下身来要亲他,卢嵇纵然想亲她,也不敢在这会儿吃这一套,一把按住她肩膀:“别想浑水摸鱼,我发现你丫根本不在乎亲别人一口,更不在乎什么脱衣服摸一摸之类的,就是不肯正儿八经的出来!”
江水眠急了:“呸!别人,哪个别人!我亲过谁了?”
卢嵇:“那你就。”
江水眠:“你先。”
卢嵇瞪眼:“你是不是要来道歉的?!”
江水眠扭捏:“这氛围太奇怪了,别整的跟宣誓似的……你,我就!你就当是营造个气氛了。”
卢嵇心想,这些话出来也没什么的,他就要张口前,江水眠直直的望着他,眼里有点期待,有点兴奋,闪着碎星,就等他开口,她就仿佛下一秒就能做出喝口热茶的眯眼享受神情。
然而卢嵇也觉得……被她这样的眼神盯着,还要清一清嗓子,用正儿八经的神情,选一种语气——就变得难以开口了啊!
卢嵇放弃:“不行……我不出口。这什么鬼戏码——”
江水眠得意:“看吧,我就这样很奇怪……而且,那些都是虚话,你不要在乎那些啦。”
卢嵇:“我怎么不在乎,今天你就要学会出来,以后每天都要!”
江水眠苦着脸:“每天都,你活在爱情电影里么?腻歪不腻歪!”
卢嵇:“必须每天,我以后要有个账本,你一个月不满三十回,扣你钱。”他虽然话是这么的,但当江水眠微微弓下来腰,她手撑着枕头,拿鼻尖去蹭了蹭他鼻尖,卢嵇一只手忽然扣住她后背:“先亲一口,等一会儿你就想了……”
江水眠轻笑了一下,倒下来,咬住他。卢嵇不想让这丫头再把他嘴咬肿一回,撬开她的尖牙利齿,细细吮着她下唇。
江水眠像是个能把骨头缝里的肉渣都啃干净的黄鼠狼,一张嘴细细密密的吻他,卢嵇觉得是自己没吃饭低血压,要不然就是崴脚容易对脑子有影响,她这样手抓着他两鬓的头发来来回回亲着,他自己仿佛也有点犯傻。
江水眠微微抬起头来,卢嵇正要去寻香,她一只手去按住了他,哑着嗓子轻声道:“我爹,武人如兵将,要选主效忠。今日我就选定了。以后还有好多你想不到的仗要,到二十多年后。我会保护你的……”
作者有话要:我眠是的少做得多的那种老实人啊~[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