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九场春风【定情章】
就像是某种奇迹, 元薤白的念头就是被这么一句话给挽救了。
我爱你,这三个字到底带有一种什么样的力量。我们身处这个世界,不到自己也万不得已的那天,也许永远不会清楚了。
可疾病, 孤独, 找不到自己生存所能带来的价值。
一个生命在这种空无一人的世界末日中, 到底该怎么彻底败他心中想‘消失’的念头,也是个谜。
对此,某位被厌世情绪影响到的当事人今天起床根本没力气,之前也很久没话了。
但当他一条瘦弱苍白的手臂去抱着腿时。
他被一边黑发总挡着眼睛, 带着桃红色疤的脸上也已经没留下任何一滴脆弱的泪痕了。
或许, 每个人看到他这种人的第一眼, 都觉得他是凋零娇弱的弱桃花。
但他自己倒是不认为。
他是有点残,但他不是真的弱。
他就算是一朵桃花,也是最妖治鲜艳的残桃花,那种不拘于任何人是否欣赏自己的内里, 只为盛开散发香气的桃花。
所以, 他在调整好情绪后,甚至连接下来开口话都恢复了,只淡然平和地把一切都藏在了眼睑微微疲倦搭下的妖艳中。
“‘刘采薇’, 你昨晚的是对的。”
这话,元薤白弯下腰,用手臂内侧蹭了蹭后颈。
他的衣服贴在那能被他人手臂一把握紧的后腰上, 整个人的体态又特别骨感,衰败, 艳丽。
当他侧着将脸埋在手臂上, 用手指一下下去填平那些崎岖的沙子坑, 他好像是整个地球少数拥有如此美丽皮肤的未知生命了。
但此时,这个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很美的人也带着一种淡水生命的柔软随着海风开口话了。
“我的腿现在瘦的那么难看,但我还可以想办法运动,我没有很多知识存储,我还可以多看书,我是不太完美,但我能想办法让自己变好,一棵植物都可以走出泥土想看一次月亮,我为什么不可以去看一看好的一面,也许,我真的应该平时多跑跑步。”
“我不应该是这么不好的,我原本应该是可以……很好,很好的。”
元薤白真的每个字都在的很平和了。
他永远敢于承认自己的问题在哪里,并分析解决办法,这就是他所坚信的强大和能力。
毕竟,他很清楚自己不能永久依赖于别人去达成任何东西,更不能以此要求任何人无条件和自己一起去分担这种感觉。
但他想‘消失’也真的不源自他的内心是懦弱的。
是他的心实在寂寞,孤寂,才会让他压根不想让自己留有更多生命迹象了。
或许,就是他这种外表看着越病态,越脆弱,越是很容易被一阵风都可能倒的人。
他的个性往往才比任何物种都要来的要强,以至于在他这双瘦骨嶙峋,苍白细瘦的双腿下。
他也才可能最终如淤泥中破土发芽的桃花,终将会将自己的艳丽绚烂开遍整个南海。
不过,他有时候也真的是一个很奇怪,很没用的物种了。
哪怕,他只是单纯心情不好想发泄一下,他的脸色都会变成这副好像得了绝症惨白的样子。
这导致他昨晚虽然答应了一个人一件事。
但元薤白现在还是得去思考怎么让自己能好歹保持一张正常气色的脸出现在那个人的面前。
当然,更让他觉得目前不知道怎么下手的,还是旁边那件用意……非常不明的‘衣服’了。
元薤白真的不是很想穿这个。
因为,一个绝症病人脸的人穿上这么漂亮的衣服简直是自取其辱。
尤其他的脸色还这样,穿一身红衣服是直接演什么女鬼索命么。
可哪怕,元薤白现在还会忍不住计较和猜测那么多对方的心意,或者他也知道自己这么穿是一定会很丑。
当等他面无表情去触摸那件衣服时,他的手指那么心摸上去好半天才落下,这种自然散发出来的特殊和郑重还是出卖了他自己的心。
他不会,他此刻的心情有点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更和之前的事无关。
这纯粹来源于他很想知道那个人现在到底想给他看到的是什么。
以及,他在经过了刚刚的那番心情调整后,能否第一次去敞开心扉,放下壳子,相信一次那个人。
对,他的确也会好奇了,可他本来是不应该这么放纵自己的心。
因为,他早就想好为了避免未来会对他人带来回忆,不要再和任何人产生更多情感意 义上的真心了。
这样万一他哪天真的死了,也能死的干干净净。
但现在,元薤白却自己主动改变主意了。
他真的第一次学会好奇了,他会好奇那个人的三件‘不可能’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奇那个人想给自己看到什么。
所以,被勾起好奇心的元薤白也决定要弄清楚那个人今天是想带他去哪儿,反正他也不是那种会怕任何人的人。
不过关于这件衣服……算了,反正人的一生中总是要为了某些人和事去尝试一次自己不敢做的事。
而且,其实就在他刚刚低头一直不话的那一会儿。
他也突然有了一点自信。
关于自己也是能想出了一个办法让他最终能以最好的样子出现在那人面前的那种自信。
“……”
想到这里,这朵病桃花压下嘴角的一点弧度,有点想念,有点柔弱,还有点藏不住的……情真意切。
他根本也没注意到自己现在这种表情,其实,就是一想到那个人的时候才会有的专属反应了。
所以,哪怕他还是走不动路。
但元薤白下一秒也已经慢吞吞地努力单手抱着那身意义特别的衣服站起来了。
那一身渐变色红裙摆在被他的手一拿起来,一瞬间滑落了腰带,又拖在他一点不好看的残疾双腿上。
渐变的水红色薄纱透出他的皮肤。
这种朦胧的苍白皮肤和明艳的红色纱衣带来了失真的视觉,像极了那条他暂时没办法长出来的残疾尾巴。
可暂时长不出鱼尾巴的他也不需要别人现在过来帮自己。
他完全可以自己一点点用心换上漂亮的衣服,然后自己保持耐心坐在这里等那个人出现。
但这一次的等待。
他也愿意暂时不再带上那个保护他的壳子,而是用一张真正对他们两个来意义非凡的面孔去完成这场等待了。
……
就是怀着这样一种心情,一场奇迹和奇迹般的命运将要开始了,这一天,海口的海风在早上就渐渐大了起来。
元薤白到底想了一个什么办法让自己能完美地穿上那身衣服。
他又到底等了多久也没人知道。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南海的天色和远处连接着的海面都黑压压的,深蓝和暗灰色积压在就像是一团散不开的雾霾中。
这就好像,眼前这片海洋今天也在等待对专属对象展示着它的另一面一样。
以前,海洋总是早平和安静的蓝色,或者中午刺眼炙热的透明,但这种积压着古怪压强感来临的深黑色,倒是真的很罕见。
甚至,这种深黑色不止是存在于海面,更把远处数个岛尽头的天空,包括和海口同处一片幸存陆地的三亚也染成了同一种颜色。
整个天,或者整个南海,都在今天早上9点还没到的‘深黑色’中变成了一种接近于时间停下的状态。
时间,好像真的停下了,让人不知道接下来这一天到底会发生什么奇迹般的事。
不过,从过去人类留下的地理常识来看。
海口市和三亚市两地如今哪怕地壳改变,至少也是相差三百多公里的,这三百多公里,在海洋生命看来,需要多久才能往返没人知道。
可对人来,就算用交通工具至少是要三四个时的。
更何况有个人到底想干什么,元薤白也完全不清楚。
但其实,相比于元薤白一大早起床后所经历的那些心情起伏和变化。
那个人自己倒也没有闲着。
因为,昨晚他已经趁着元薤白在自己怀里睡着了,头抵着头陪了他一会儿,才独自去了一个老地方。
可他以前才不等人。
他只会直接一个游艇对着沿海砸下去,像一个大魔王把活的东西都搞上来,利用完了再让别人见了他就躲。
当他今天的肩膀歪披着那件蟒袍,一边任凭长发飞扬在夜色中,一边去回想着先前元薤白闭眼睡着的样子。
这个人的眼睛,也变得第一次开始可以称作成熟,英俊和沉默了起来。
不过,他也真的很想留下来。
让他能够看一眼明天早上的元薤白亲眼看到那件‘特别’的衣服到底是什么表情。
但怎么呢,他现在的心情反而……有一点近乡情怯。
大概,他的心真的已经完完全全都是那三个字了吧,再也不可能去为了其他人改变什么了。
不然他又何必在这里吹冷风还想着对方睡得好不好,手是不是会觉得凉,而不是去直接破坏对方的美梦呢。
可他所痴迷的那个人,又是否现在正做着一个哪怕低头给他一个眼神的美梦呢。
他不知道。
他也不在乎。
他只想让那个人能今晚睡得好,就是这么简单,这就是能让他活的特别心情好的根源了。
所以,他甚至为了能坐高点,去看到那个人专门在悬崖上支着条胳膊,又低头等某两条未知生命如同轮船返航般出现在底下的海洋中。
22:00
当那两个一黑一灰的‘大影子’出现时。
三人一起所处的月光下都是混混沌沌的。
海里的这两个到底是什么,现在末日后的环境下也已经没人能亲眼见证了。
但在悬崖那人的视角下,它们庞大的身躯一路回来时是挤在一起,还先后游进这个悬崖下的一片海水中。
不过,估计是上次和海怪架遗留的伤很没好。
其中那条颜色是黑色,身材胖一点的尾巴上还很‘人性化’地敷了一点水草。
所以那条灰色的,体型更长一点的为了对方受伤这件事,此时也像哥哥一样温柔到拿尾巴耐心安慰着那个受伤的胖子。
可它们好像都没看到上方的那个悬崖上。
有个人和鬼一样持续性盯着它们好久了。
但这时,某人已经坐在高处勾起了嘴角,又像一个冤魂索命般出声了。
“喂,你们俩自己去哪儿玩了?”
他这一开口,可比什么本土海啸地震要来了都能给正常南海生物带来心理阴影了。
水底下两个‘大影子’直观地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也惊恐了。
但等它们用超过二十米的身体和大尾巴受惊过度般甩着水一抬头,却看见上方悬崖的正是个它们俩这辈子最关系特别的……人。
这个人的一只手上……还特别惊悚恐怖像鬼片一样地对着它俩举着一个很像游艇的东西。
但茯神此时也保持一种专属他个人的固定出场姿势笑了一下。
“嗨,看清楚我手里这是什么东西了没有?那我数到三,二……”
两个捞:“———!!!!————!!!!”
如果,两条巨型生物的逃跑也能用抱头鼠窜来形容。
这两个捞就是这种状态了。
它俩凭着多年的养成习性下意识看到这人出现就想一起夺路而逃。
可惜,这一次,它们还没做到像800米运动健将一样冲出去,让两个捞更意想不到的一件事就发生了。
——因为,伴随着那人倒数最后一声‘一’落下,扑通一下砸进它所在海水中的……
竟然不是大游艇。
是一大把绝对够它们两个止血到十年后的水草,还有一根浅海土地上很久以前就灭绝的白洋参。
对此,两个捞一脸劫后余生状大喘气,有点不敢话。
但看见它俩刚刚差点淹死。
长发拖在一边地上,那个吓唬人的坏家伙也放下那艘险些丢出去的巨型游艇笑了起来。
他这仰头一笑,倒是冲淡了一开始出场时的吓人。
接着,这人二十年来第一次主动出现,此时,做了回好事的他也单腿在那悬崖上,歪头对它俩‘阴气很重’地招手笑了一下。
茯神:“哟,好久没见,想我了吗,我的好发?”
两个捞:“……”
要不是坐悬崖上的他面孔长相一点没变,这个口气,真的很让人怀疑他脑子是不是在发高烧。
但这种阴间称呼又是怎么回事。
水里的两个庞然大物听了更呆滞了,还怀疑出门没带符不能降服这个妖魔了。
可谁又是你的发啊,你这个现在装的一脸阳间的人是谁,你一定不是我们认识那个阴间人,他这辈子才不可能这么阳间。
茯神:“嗯?你们俩抖什么,我是鬼么?放心,今天我不动粗,我来是想问你们如果明早有空的话,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就是我们仨以前一起干过的那个事,之后有回报的那种。”
两个捞“……”
茯神:“圆圆弟弟~方方哥哥~我是你们~最可爱的茯啊~我们三个可是从长到大的~你们两个听到这个要求~一定不会拒我于千里之外吧~”
两个捞:“……”
茯神:“哦,对,当然,如果你们两个还是不同意,我也不强迫,但你们看到我不开心吗,今晚想不想和我叙叙旧,一起畅谈一下我们三个人的童年时光之类的?”
两个捞:“……”
——过去被他这个坏家伙折磨一千年的‘好发’其实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回事。
但心里毛毛的它们都在默默猜测他可能又没吃药。
所以,两个捞一边害怕想跑,一边觉得跑了更糟,最终只能一起挤在水面下等待真正死亡到来了。
可岸上的这个混蛋以前天天发疯,搞得全南海都怕了他。
这次他却没人,没骂人。
因为他明显正在发/浪,非常简单地像一个终于开窍了的成年人一样发/浪发的现在笑容都淫/荡了不止一点半点。
因为,下一秒,这人已经保持一种神情变得更阴间的样子……对着全南海的受害者像精神病院墙终于塌了一样放声大笑了起来。
“但我忘了告诉你们两个一个好消息!”
“千万别为我感到吃惊!”
“因为,我的病——成功康复了!我终于又能够回深海了!”
“可你们猜一猜,到底是什么拯救了现在的我啊!啊!答案——原来就是爱情!是那伟大——的爱情!才让我变成了现在这样啊!”
“虽然,那个人现在根本不理我!他也不愿意我追求他!但他真的好高贵!好美丽!和我见过的所有鱼和人都不一样!所以,我一定要追到他,然后让他答应和我结婚生孩子!”
“我的爱情鸟——终于还是飞来了——我的发们——你们现在为不为我开心——”
两个捞:“………………………………………………”
这种人刚折腾完某位受害者,又来折磨两个捞,他竟然能活的这么心安理得,真的是不容易了。
到底是谁这么倒霉被他追,他的两个好发已经不想猜了。
但它们只想知道这个人现在是认真的么。
他以前不是最讨厌和它们俩一起做‘那件事’么。
还什么万一被人类看到,会以为他们三个人是飞碟或者UFO之类的,这样真的是土死了这种话。
最后搞得过去二十年来每一次,它俩去找对方一起下一次雨,这人也冷冰冰不去。
可某人都这么大了,现在还厚脸皮到跑来对着两个基友一通滚耍赖攀关系。
此时,他真的也把他两个发给搞得没辙了。
那条灰色的,个性更稳重成熟的捞此时往上看去,见某人真的还在‘厚脸皮’盯着它俩也好像懂了什么。
等这位‘方方哥哥’先撇了眼海面上漂浮着的求和礼物,又心知肚明般在水下笑了。
它才挥动了下一边的鱼鳍,拍了一个巨大的水花在上方这个南海第一混蛋的脸上,又扭头从水下发出了淡定忍笑的声音。
(“滚,‘海底捞’,我们都不要理他,走,这里根本没人认识他。”)
(“诶?诶诶??地方哥?走?为什么我们两个要走啊,这可是王爷他,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亲切可爱和我们两个话,不帮忙好像有点内疚——”)
(“哪里有什么王爷?谁叫地方?我现在的名字是澳门豆捞,让这人今晚自己在后面先跟着我们,他不是自己也是鱼么,想找我们明早帮忙,就给我客气一点。”)
(“呜呜……这不,不好吧……王爷!对不起啊!天圆这次不是故意不帮你的!你千万不要生气啊!”)
两个捞这么私下话。
它们在水下的‘对话’声音,倒也被悬崖上盘腿坐着的那个人全部听见了。
可他也没生气。
毕竟,他的确早不是什么王爷了。
他现在只是一个名叫茯神的普通人,一个也可以想办法迷途知返,活在现代重获新生的人。
所以,当他自己这一张成年人的脸皮被‘澳门豆捞’开玩笑地被拍了一脸水。
浑身上下都湿了的长发男人也表情很潇洒桀骜地笑着低下头,又挥了挥手臂在夜色中流里流气地接话了。
“行!这不是事一件么!那今晚,弟我就一路跟着二位大哥的身后,为二位大哥效犬马之劳了,但两位明早可要一言为定啊!”
……
“毕竟,时间紧迫,美人可不等人。”
“不然,我这辈子第一次和人好不容易求来一次的约会,可就……又要迟到了!”
……
某人这一句厚脸皮的笑声跟着一落下。
类似什么东西跟着入水和什么庞然大物从水中的腾空声已经在悬崖上响起。
可这一夜,南海从前算是最古老的三个生命到底一起去干了什么,也根本没人知道了。
不过,到今早时,元薤白为了等有个人回来,也的确是等待了一早上。
但伴随着时间的一点点过去,他本来是应该在原地一直等待一个人出现的身影也不见了。
元薤白去哪儿了。
这可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随着一个长发身影过去在水中一个人来去自如般赤着脚一步步走上沙滩上。
他先左右看了眼空旷的周围,又弯下腰一步步来到‘刘采薇’面前,任凭长发潮湿地笑着问了句话。
“美女,今天你好像更漂亮了,不过他去哪儿了。”
“元薤白人呢?快点告诉我一下好不好?他怎么不见了?”
茯神话的这种流氓样,随着他弯腰将两根手指友好逗了下‘刘采薇’的叶片,是真的很想找到某人在哪里了。
他不怕那个人会跑了。
但他也会紧张,心想对方是不是一夜过去了,又不想和他兑现今天好的事了。
虽然不兑现,他也不会什么。
但当一头长发的桀骜帅哥用自己湿漉漉的面颊凑近了水蕨。
也是这么近看,茯神今天整个人给人最大的不同之处才显露出来了。
因为,他今天竟然第一次地扎起了头发,那头长发被他扎在了后脑勺上,难得显得他做人方式成熟规矩起来。
他身上那种真正英俊强大到第一眼绝对会畏惧他的气质也更明显了。
但一般人也很少会知道,他这个人过去活了大半辈子,其实最讨厌别人碰他的头发。
为了这件事,他以前没少和人冷笑甩脸。
毕竟,他曾去过一个世上最接近封建王权,礼教森严的地方生活过。
那里居住的人类曾经都要束发戴冠,否则就是时代异类,可唯独他一个人在当年也是整天披着长发,根本没有因此去改变过一次自己。
头发,对他而言就像是另外一种形式上的个性和生命,一种他永远不会低头,冷傲狂妄的个性证明。
但他现在也会为了一个人想要扎起头发。
尽管,他也不知道这样够不够,但如果不够,茯神也根本不介意只是简单去让美人开心一下。
哪怕让他对自己笑一下,别和自己不开心躲起来也好。
然而,就是在南海大魔王的一颗心都牵挂在了自家病美人身上,只想让他现在出来一下时。
和之前的某夜发生过的一种‘相似’的一幕也发生了。
因为,当茯神背对着身后,又和‘刘采薇’此时正面朝海边时,一双腿和对方慢慢踩在沙子上走来的脚……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
这令茯神一顿,看向了那个人。
可这一次,他整个人却被眼前出现的这如梦似幻一幕搞得顿在了原地。
当茯神的眼睛和心在接下来落入眼前这一整片红纱交织的美艳梦境中,已经表情彻底都被对方吸引住了。
对此,那个人乍一看他也变了样,好像表情也一顿,等他久久注视着茯神这个样子才开口话了。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的两个‘私人飞机’么,机票突然改签了么,那看来不能人工降雨了。”
元薤白这个假人连讲冷笑话的声音都是没什么个人情绪。
但他走过来,他的眉眼去落在茯神身上微微落下的嘴角,倒是把茯神的意识唤醒了。
“不过,你怎么把头发扎起来了,是真的准备好跳海开始自由泳了吗,这样一点不像你,长头发不是你一直以来保持的样子么。”
这个口气,这个人是真不喜欢看茯神去为任何人而做出改变了。
但茯神被他这么看着。
两个人处于对视下,茯神还是久久抬头看着这个人‘这张脸’不出话了。
至少,在他昨晚把这件最特别的衣服留下来给元薤白时,他是根本没想到对方现在真正穿上会是效果。
以及,对方竟然会用眼前这种方式来对着自己……穿上这件衣服。
但元薤白果然是元薤白。
他这个人永远不会觉得自己脑子想不出办法的人,他就是能让自己永远这么好。
……因为,就在刚刚茯神转过头的瞬间。
他几乎一瞬间要被此刻元薤白的模样搞得忘掉了这里是南海,而要以为站在自己身后的是一条真正的‘桃花龙君’。
可那个人当时静静地站着那里,目光平和地看着他。
他的身上正穿着一件被他自己‘改过’变得超级美的明制服装改版。
只不过,这条本来更像古时嫁衣的‘裙子’已经被他自己在尾摆画上了片片‘桃花鱼鳞’,袖口也依次点缀上了类似的‘鳞片’。
这使边缘尾摆早就呈现出渐变色的衣服现在看上去更像是鱼类美丽的尾巴,而不仅仅是一条被定义人性别的人类裙子,并开始拥有了一种符合新生生命的灵动美感。
尤其,不知道他是否觉得一个男人穿这么红不太好。
他还把以前总是很病气的半长发朝着一边别着,露出底色洁白的双眼和面颊。
但在那气色不太好的惨白面颊上,却被他在面颊的左右装饰上了两颗明珠,自带皎洁干净的皎洁风雅感了。
那两颗珍珠,一颗是茯神的珍珠,一颗是嫁衣的珍珠。
此时倒也化作这条红衣‘鱼美人’一张光彩照人的脸上的两颗明珠。
而据,宋时的人类以面颊装饰珍珠为美。
两颗珍珠点在脸上不仅是能够让人气色变得健康,也让他脸上的疤痕被冲淡残缺感,所以元薤白估计刚刚一个人‘消失’,也是为了这件事。
但要知道,元薤白他一直都喜欢现代科学和了解更多知识所能带给他的新生感。
他不喜欢末日和废土现在带来的荒芜和时代倒退。
他是一个永远希望生命向前看,向前走的人。
可他今天却真的亲手让自己变成了一个符合任何一个时代的人们都能够认同……最美的样子。
美是永不过时的。
哪怕时代不同的人,只要他们还在是同一个国家的文化语言背景下,那这种本土的传统美就是可以传承的。
很美。
是真的很美。
元薤白你真的很漂亮。你是我这一生所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你好漂亮。你真的好漂亮。我想要告诉你,我是——
“……”
可当茯神差一点脱口而将表白所有告诉自己的仙人时。
他却把心脏中那汹涌而出直直地投向那个人的海啸声压住,又把他自己的‘鱼缸’再度关上。
他知道,这句话一定不能此时就。
至少,他还没想给对方拿出来。
等他这个南海‘戴罪之身’好不容易看向这个真正救了自己一生的人时,他才第一次越过那个彼此的界线主动问了一句话。
“嗯,我从前的确是一直不想为了任何事和人做出改变。”
“但现在,我也想去做出改变了。”
“但你不是也不想做改变,你自己只坚信自己的眼睛,那你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去做出了‘改变’?”
“……或者,你虽然今天好像站在了这里。”
“但你的心里其实还是不相信‘鲸鱼会飞,南海今天会下雨,还有海南有第二个刘采薇’对不对?”
“……”
茯神问出这种话,元薤白当然是不吭声了。
但他的确是不相信,这种事,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去信。
可他没想到茯神还是要这么问他,他也真的不懂茯神究竟现在想让他怎么样。
自己从来不和他争执,不和他生气,但是这个人还要问这句话,问这种元薤白压根不知道怎么该回答的话。
他要自己不知道么,还是自己知道,元薤白到底能回答出他什么,元薤白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而且,他如果信。
他本来一直缺乏正常人自我价值认定的人生才是真的开始要崩塌了。
那对他来,就像是一个本来已经非常不安全的世界,一下子闯进了更多未知的东西。
他到底和一个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别的物种都可以正常长大,一辈子健康,正常,从一岁到二十三岁经历足以慢慢学会的人生,他就要一夜之间长大,每天活在不安和怀疑中,现在还要去相信一些他不知道怎么相信的事。
元薤白不想知道,他只想安全地抱着自己的身体呆在他的个人世界里,做十二块也好,做元懦夫也好。
那些东西和他没关系,他也不想去看。
就算,会让他……现在的样子真的看起来很自卑,很敏感,很心眼。
可能也会让眼前这个人看不起他这么懦弱,从此觉得他这个人根本一点不怎么样,他也不想看。
“……对,我就是不相信。”
想到这里,元薤白也扯了扯苍白的嘴角,一副和这个世界闹别扭的样子,眼眶开始略红地扭头自嘲地淡淡回答道,
“鲸鱼根本不可能会飞,这不是科学;南海也不可能‘下雨’,这也不是科学;这里也不会有第二个刘采薇,这也不是科学。”
“我甚至不想和你现在这种赌,但这是我个人的不足造就了这场赌约的失败,和你无关。”
但茯神看到他‘自我保护’的表情也不话了。
或者,他心里虽然真的很想上去,对着他这张脆弱,伤心又纯洁的脸直接干/的这个人以后都听他的。
毕竟,他过去可是个作恶多端,自负冷血的人。
所以,换做以前,或许他就真的这么干了。
可他现在真的只觉得元薤白一个人在他的世界中活的好辛苦。
辛苦到对方仅仅站着自己的面前出这番话,就足以使茯神对他一辈子认真,怜惜,想要替他擦那这双的眼睛里的泪了。
而且,都这样了。
元薤白竟然还是认为一切错处都在他自己,是他自己不行,他才变得不那么自信,变得不那么完美。
他哪知他本是天上的仙人,是因为一条凶恶残忍到不知悔改的恶龙才落到此处。
那恶龙为了一己私欲囚禁了他整整二十年,令他一生返不得天上。
可他先前在‘人间’的一场搭救,也令那恶龙此时也已经开始悔悟。
但仙人自己竟陷入迷途,无法醒来,忘掉了自己根本不是这凡人之躯,是一个本可以自由自在活在天上的‘仙人’了。
“……”
不过,某人一旦这么一想,他自己也开始觉得自己真的好混蛋。
元薤白今天明明已经为了他都去努力穿上了这身不合身的衣服。
这已经是对于他来最认真的改变,但自己刚刚还是尽些这种话来让对方流泪。
但哭了也好。
哭了,至少从此以后都不是对自己一直保持笑的样子。
哭了,我才可以现在趁着你难得走出一次壳子,拉着你的手一起去……那个真正可以让你开心为我笑一下的地方。
因为,当初出现拯救我的人是你,现在,我才希望能用同样的办法来救你一次,元薤白。
“……”
想到这里,茯神已经一语不发地站了起来。
元薤白此时还低着头。
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能发现对方举动上的异常和奇怪。
可那个长发男人已经一把去强行拉过了红衣‘鱼美人’的一只苍白的手,把对方拉入了自己臂弯中。
他的手指骨一瞬间把那只手握的好紧,也……好克制。
这就像是这一次要拉着对方逃出永远鱼缸,去往了一个新地球,就像是他们这一辈子第一次相见的那夜一样。
他再也不想放开元薤白这个人了。
但这一次,元薤白同样也没对他选择退后,他仿佛只要是茯神去主动拉着他的手,就不会松开。
这大概也是他们即便还没有踏出那一步,但已经拥有的信任感。
所以,目睹一切的茯神这时也把自己的蟒袍提起来。
先往对方和自己头顶一罩,然后他才抬臂将手指放在嘴边,朝着远处保持‘深黑色’已经一早上的天空吹了一个‘奇妙’的口哨。
“——!”
很神奇,就像一个特定的开关。
或者,茯神唇边熟练无比的口哨本身是有一种魔力的,当他那对着尽头的天空去发出这种不像是口哨的声音。
整个海口的天,一下子黑了。
对,就是在一秒钟内完全黑了。
过去二十年,人类科技已经处于现代社会,但仍旧没有人类可以自己掌握了天气的改变。
但云层明明前一秒还在翻滚,挣扎,渐变着白色和灰色之间的颜色,但这时,伴随着黑压压的大气层变动朝身处下方的二人一下子席卷而来——
他们俩所处的这片沙滩对面一瞬间刮起了巨大的黑色海浪,连带着茯神和元薤白的头发,衣服全都被迎面吹了起来。
这风太奇怪了。
奇怪到现在天空中好像有两只巨大的‘手掌’在故意搅动着这一切,使他们身处于底下被海浪席卷,刮起了一阵大风。
不仅如此,仿佛是一种幻听。
整个海口市的头顶还开始出现一种,哦,不对,应该是两种交错响彻于古老文明之后的动物‘叫声’。
其中一个叫声,就像天上有孩子刚学会话在发出尖叫,间或粗细发生改变,但骨子里天真懵懂,是给人带来一种邀请你前往海洋遨游感的声音。
另一种叫声,古老厚重,内容智慧复杂好像先人们的圣贤之书,如历史的车轮,战争的残酷,国家的兴衰都存在于这一种动物的叫声中。
——这两种动物一起在天上的叫声。
是那么遥远,陌生。
但偏偏当它们在天上去对着海洋和大地叫时,每个当年从水中诞生的地球生命都会对它们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觉。
可那顶端发出声音的地方明明是天空,在那里又怎么会存在这种动物,这是多大的动物才能在天上发出这种声音。
这简直就像是天这突然一黑,整个海口市都变成了一个白日梦一样。
这个白日梦,还是一个人……从来最坚信现代科技和大脑自己去亲眼见证得。
“……”
对此,元薤白在茯神的手臂臂弯和衣服底部下意识地闭眼皱眉后退了一步。
他的手指试图很冷静,但也有点发白,这种超现实事物的冲击真的快让他被有一个人直接摧毁自我世界了。
但这时,某个长发男人已经一把如海洋般托住了他的后腰,俯下身带着一种耳语的口气低低道,
“刚上去的时候,可能会有点‘颠簸’,但我知道,不必我亲口告诉你,你一定记得它们的名字。”
“只要你叫出它们的名字,你就会成为它们的朋友,它们都是很喜欢和人交朋友的生物。”
“走吧,元薤白,我带你一起去天上。”
“也请你……跟着你的‘骑鲸少年’第一次飞到这片古老海洋上方的天空去看一次吧。”
……
这话完,茯神已经一下丢开那件蟒袍,带着怀中的这个人一起将自己投入了大海扑面而来的海啸中。
这鼻子边变的熟悉咸涩恐怖的海啸感扑面而来。
元薤白头晕眼花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又是怎么在接下来一下子脱离了地面,双脚飞离此前他一直所在的海口市。
但不可思议,下一秒那熟悉被丢上天空迎来死亡的失重感虽然是来了,可他们两个人竟然都没有当场死亡。
因为……
因为,他和茯神一起落下了。
风好凉,茯神的手也好暖,但被抱在怀里的元薤白不睁开眼睛都能感觉到他已经不在陆地上了。
可这是哪里,这到底是哪里。
为什么不敢去睁开眼睛去看一眼,他低着头又一次地好像真的被困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此时,一种可爱到像‘孩子’的呼噜叫声再度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这叫声,他怎么会听不出来。
这根本就是那天在海螺里和他‘话’的那个未知生命。
但如果让元薤白以他现代人的思维去定义它们的学名和来历的话,它们俩的名字实际应该叫——
虎鲸,和座头鲸。
中国南海本地最本土化,体长都可以超过二十米以上的两种鲸类。
虎鲸因体态偏胖,个性可爱,被誉为自然界最喜欢人类的鲸鱼;
座头鲸则以复杂神秘的叫声和天生如琵琶一样的头部颅骨而闻名。
这原来就是它们两个一起游上岸时发出的声音。
可这个世界上过去竟然也从来没有人了解过虎鲸和座头鲸是可以这么一起出现,连元薤白这个坚持科学的人都无法解释这一幕。
骑鲸少年和他的天圆地方。
昨夜的那个故事好像再度回到了元薤白的耳边。
接着,他惨白的双手能触碰到地方,也开始变得像一种庞然大物湿润光滑的背部皮肤。
元薤白这个生物的手相比起这个‘大朋友’的身体更是那么脆弱。
但就像是为了验证他必须去睁开眼睛去看对方,去看一次这个已经发生崩塌改变的新世界,此时,元薤白也感觉到他和茯神的头顶开始下起了……
雨水,和另外一个庞然大物还在天空最上方为了下雨的鸣叫。
动物叫了,才会下雨,动物飞上去,雨水才会下落。
那么,元薤白只能相信这些个渐渐湿他头发的‘雨水’的的确确就是这两个动物飞到天上去带来。
可这么一来,现在载着他和茯神正处于海洋上空自由自在地飞行的不就是——
“……天,圆……兄,地方……兄。”
“你们好。”
这一句话,元薤白第一次去缓缓地睁开眼睛,是真的觉得眼前的整个世界都一下子光明了起来。
他和茯神此时的头发都被他身上的那个红鱼尾巴的尾摆包裹着,不至于被这场正在南海上空持续下落的雨水彻底湿。
可当他第一次出这句自己对于这个新世界的招呼,他鼻子上挂着雨水的样子甚至有些想哭。
原来,鲸鱼真的能在天上飞。
原来,二十年不下雨的南海真的会下雨,茯神的前两件事真的……竟然是真的。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他在害怕任何事,而是当他发现他从前所不相信的东西并非是坏的东西,是对他友好的东西。
原来是一种……这么奇特,感动……酸楚到心脏都想要一起跟着掉下眼泪的感觉。
但这都是……那个身后正用手臂接住他的人第一次送给他的。
“……”
可元薤白这时反而更无法让自己回头看一眼身后那个人了。
他应该去对这个人去认真道一句谢,一句世界上最真心的感谢,感谢对方所给予自己的这场和整个世界终于能成功和解的机会。
但他竟然……好像无法对这个人回头去看那个人的模样了。
偏偏,二人底下的某条‘天圆兄’也更可爱地对着他们两个人叫了起来,似乎对于元薤白如此了解它而感到快乐。
这也直接引发了元薤白身后那个人哪怕一直在保持某种沉默下,此时终于也主动对他吭声了。
“……元薤白。”
“你亲眼看到前面两件事吗?现在,我再问你一句,你真心愿意和我一起去真正看一看我的第三件事,那个第二个‘刘采薇’在哪里了吗?”
“如果你愿意,先不用开口和我回头话,只是这么拉着我的手,我就带你去一次真正的天涯海角,好不好?”
——这种话。
大魔王今天主动布下天罗地网,让自己心黑一次也要抓走的人也在这片红纱下不话了。
但病桃花这么好,大魔王根本一点不着急。
他就是要让这个人主动抓一次他的手。
哪怕,这仅仅是茯神这一生唯一一次去要求他抓着自己的手,以后他们俩都可以由茯神一个人来完成这一场爱情。
茯神也想要得到这个人对他的第一次。
只要这一次,元薤白,好不好,以后我都不用你再辛苦一次,你只要站在那里,其他的事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到,好不好。
这话,茯神的真的一点都不后悔。
可许久,那个仙人……那个受南海恶龙所一生仰视,祈求,追求……
他才真的如茯神的梦中那样。
用他那只手……像一片桃花花瓣一样落在了长发男人手背上,和他青涩纯真地交握在了一起。
“……”
两个人双手的这一握,南海大魔王在二人头顶的这场雨水中都笑了起来。
他像一个得到宝物的少年般,内心满足到再找不到这一生还有任何不满于世界的地方。
因为,他早已经得到了他的全世界。
他也终于可以去和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自此和解了。
虽然,他现在其实还有最后一件事没兑现,那个他必须给元薤白亲眼看到的‘刘采薇’还在等着他们俩。
所以,接下来,伴随着南海这一天的雨水持续性开始蔓延到整个沿海区域。
‘天圆’和‘地方’也背着那两个用红纱挡雨的人一起上天入地,真正飞往了茯神所的……
——天涯海角。
那个过去存在于古代的海南三亚,恰好正对南海,经历过末日依旧屹立在海上的两块石头。
……
对。
就是两块石头,还正好是一左一右以隔海对望的姿态存在于末日后三亚的两块石头。
这原来就是茯神一开始的——天涯和海角。
一个看上去根本荒凉到不可能长出一棵‘刘采薇’的悬崖和两个光秃秃的海上石头,就是茯神带他来看的。
但当茯神和元薤白一路从海口市,花了仅仅十五分钟就奇迹般来到这处三亚时的悬崖前时。
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自然风干。
可茯神好了要给元薤白兑现的第三件‘不可能’,此时这个‘不可能’好像也必须站到这个悬崖上,才能被这两个人亲眼看到。
可是,就如同昨夜他们一起海口的海洋边起那个‘骑鲸少年’的故事时那样。
当这个人拖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去牵起他的红衣美人暂时挥别了两位‘发’。
他们的周遭又变得彻底安静了。
在这块对着深黑色海洋的悬崖上,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的双脚也一起暴露在悬崖旁,感受着身后的风一阵阵推着背部,像是要掉下去的感觉。
风又开始变大了,哪怕,天圆地方此时已经一起走了。
但悬崖上这种随时会坠落的感觉,还是和刚才他们一起飞在天上没太大区别。
元薤白期间一直没开口话。
可他也没有害怕,或者要离开茯神,他只是静静地去等待着身边的对方给予他那第三件事。
可有个人却不在乎。
只要元薤白在他身边,他就拥有了全部。
这个地方,更是他专门留给他们两个的‘世界’。
所以,一路都没破这份安静‘骑鲸少年’接下来也面对着二人眼前那片海上的石头,低头笑了一下才了又一个故事。
一个真的和海南第一个‘刘采薇’的故事。
“元薤白。”
“你不是想知道海南现在到底哪里有第二个‘刘采薇’,还有,我当初为什么会采薇这个名字很好听么,看,我们面前的那两块石头就是我这么的原因。”
“但这个刘采薇并不是一个植物,她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活在过海南这个地方的女孩子。”
“很久很久以前,那场故事的开端大概是1628年吧……从出生在岭南的刘郎和一个从没见过面的琼山女子定亲,许诺二人十八岁成为夫妻,当时的福建和海南隔着琼山海峡,在明朝,他们如果想见面要跨过大海,但旧时男女在婚配前,又碍于礼教无法直接相见。”
“他们这种婚姻方式,就像海水和淡水。不到某天,根本不知这一生二人相遇是什么结果。”
“可这就是那个古老又质朴的中国,多数的人类真的靠这种自然界的随机性找到了自己的后半生,这个刘郎就是这样。”
“他为了表达对女子的郑重,在信中对素未蒙面的未婚妻许诺,待他能买下一颗像样的南海明珠,再把这明珠缝到凤冠霞帔上,便搭着一条大船来迎娶女孩。“
“他还,他愿意对女孩一生极好,捧到天上,抱在怀中,让她这双手再也不用为了糊口下海采珠了。”
“这种许诺要是在没兑现之前,大概没人会信吧,但挺难得,这个刘郎也真的做到了。”
“因为,在公元1644年,我曾经亲眼见证过他们两个人在各自人生中发生初次相遇,但那一天……”
“也是第一次见面的他们最后一天留在人世间的日子了。”
“那一天……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经历的一场世界末日,当我上岸发现整个岭南村镇已经被海啸淹没时,这个刘郎是众多海难者中少数一个幸存的,他在海上坚持三天不死,可此时全身惨白的他已经得了败血症,在他奄奄一息时,他指了指远处的海南笑着对我,自己本该在三天前去那里迎娶新婚妻子,他认为那个新娘子应该也在等他。我告诉他,这不可能,海啸已经波及到了海南,她一定死了,但这个刘郎却坚持,不会的,她一定还在等,我还是想去看一看她,哪怕是死在路上,至少要去那个地方看一眼。”
“因为,他这一生还从没有见过妻子第一眼,他不想死,那个女孩是他一生没见过的样子,他去了,死在路上也是值得,不去,就算活着也毫无意义。”
“我不懂他这种无谓的坚持有什么用,但那一次,我选择了送了他一段,可很遗憾,就像他自己的,他的生命在这半天内已经死去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没呼吸的,他就死了,但接下来,真正能被称作奇迹的事发生了,你知道是什么。”
“当我把这个死去的新郎带来了他所的琼山,在这个当时还不叫‘天涯海角’的悬崖上真的坐着一个新娘子,她好像根本不怕水,因为,她正是一名采珠女,她站在海啸中央同样为一个人坚持了三天三夜,但当她看见了上岸的我,她也同时看见了那具被我千里迢迢带来的新郎尸体。”
“听上去很不幸吧,她和她的刘郎第一次见到对方长什么样,就是这个世界彻底崩塌的日子。”
“那一晚,我陪这个新娘坐了一夜,她饿了三天,家族乡邻都葬身于海中,她的生命也注定走到头了,但她没有哭,一直陪着那个死掉的新郎,为他梳洗,还用脸去弯腰贴着对方冻僵的手掌取暖,她仿佛平和冷静地接受了所有人的消失,还特别温柔地回头笑着我需不需要休息一下,但当我……后来真的在入夜后没撑住,又在她身后睡着了的十分钟左右,她却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做了一件事。”
“她把盖头和鞋子脱了下来,背着那个第一次来见她的人一起爬到了悬崖边,当我发现这件事,她已经站在了最高处,还低头对摇摇头,又笑了一下。”
“这一眼,微笑着的她一点不悲伤,反而很高兴今天她出嫁了。”
“以及……她心里或许真的很高兴刘郎做到了他当初的诺言,不是骗她的,因为,她三天来等在这里,早知道她的结局了,可她大概也和这个人一样,是想第一次见到对方一眼。等她对这个世界正式告完别,我就看到她和那位初次见面的新郎一起抱着彼此回归了海洋。”
“可元薤白,你知道。”
“那一刻,我究竟在这块海平面上看到了什么,那仅仅是死亡吗?”
“不,我看到世界在下坠,海啸在袭来,极寒和永夜摧毁着整个1644年,所有生命都将在末日中彻底死亡,不再复活,但一个穿着红衣的少女回头对着整个1644年的明朝最后一笑,毫不惧怕地跳下天涯海角,找她那位先死于末日一步的爱郎了。”
“采珠女擅长潜水,海水淹不死她,但她还是跳下悬崖的瞬间溺亡了,可那不是海水淹死她的,是她自己淹死了自己。”
“这一天,是明朝政府存活的最后一天,是他们拜堂成亲的第一天。”
“三天后,我在礁石下找回了你身上这身镶嵌着另一颗明珠的凤冠霞帔,至于新郎新娘的尸骨已经永远埋在了琼山。”
“后来,大家就开始管……这两块海面上的石头叫天涯和海角了。”
“我过去见证过很多次死亡,只有这场最古老的相见和殉情,让我对这一天终生难忘,所以,至今我还记得女孩那好听又勇敢的名字,她的情郎当时笑着叫她……”
“采薇。”
“我当时为什么会被服……就是因为那个人那么痛苦,还笑着对我,我要去见一见我的采薇,我想去亲眼看看她是不是世上最可爱的女孩子,所以,我才带他去了。”
……
“这就是那位我在海南曾经见过的第一个‘采薇’,这也是我现在坚信没有任何人的相遇是偶然的,随机的。”
“哪怕不放到1644年,把它放在我们身处的2041年,这个道理都一样。”
“也许,刘郎和采薇在天上也在一起保佑着末日赶紧过去,海口现在都长出了这棵刘采薇吧,这大概就是你带给南海的奇迹吧?”
“可我和你的三个赌我都已经赢了,我现在也必须……要把一句话在这里告诉你。”
“一句……那天你第一次……对握你叫元薤白的时候,我就应该出来的话。”
“我喜欢你。”
到这里,悬崖上的两个坐着的身影都低头不话了。
茯神的眼眶像是再一次有泪光,当他的嘴角还是努力上扬着的,而他很明白,他身边的这个人此时也和他一样。
他一定和自己一样。
所以,等他完这句话将手落在那个人的手上,又一点点顺着对方肩膀,后腰,占有欲和求爱/欲完全地包裹住了元薤白。
两个人保持着一起坐在悬崖上拥抱的状态,长发男人也单手捧着自己的桃花美人和他抵着鼻梁低语了起来。
“元薤白,我真的很喜欢你。”
“这一次,好像是我的心先代替我的‘大脑’……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你了。”
“……我喜欢你,而且不止是喜欢你,也喜欢你破末日来到我生命中的那个世界。”
“所以,请求你也让我去到你的世界吧。”
“这次,我先告诉你这句话,等你听到后,再由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让我抱着你继续一起走下去,好不好?”
“……”
这样的话,大抵是必须真的两个人一起到天涯海角面前才能出来了。
只是,骑鲸少年和他的红衣美人都好像一起认输了。
可连他们自己也不明白这一场输赢现在究竟还有什么必要。
但茯神的心做了那么多又到底想给元薤白呢。
大概……是知道我眼前的人内心活的很勇敢,也很辛苦,就一定把他一定要在世上最高的位置上吧。
大海不够,天空来凑,捧他去天上,抱他在怀里。
因为,我和你永远不是你站在这块地面上来仰视我,是我身处于这水中来迎接你了。你从此……就要成为我的全世界了。
所以,被他许诺了的那个人听着他完这话。
很久已经没有开口话的人顶着脸上丑陋的桃红色疤痕,抿着苍白的嘴像个纤瘦桃花美人一样从地被长发男人伸出了一只手。
可他同样饱经病痛折磨过的惨白双手,却在接下来一点点放下,并最终暂时放下了他自己骨子中的要强,骄傲。
或者。
元薤白这一生那份唯独只有面对茯神才好像不存在的要强……被他自己给暂时放下了。
然后,两滴冰凉眼泪也落在了他们的手背上,可元薤白却没有再反抗,而是顺从地把手落在了茯神的后腰上,很生涩茫然地就此放下了。
“……”
这个举动到底代表了什么,世上没有人会不懂。
所以,那单手捧着他脸的长发男人也瞬间懂了。
元薤白接受了茯神来他的世界了。
所以,下一秒,随着二人身后的海风一下变得强烈起来,茯神的长发和元薤白的尾摆已经在风中飞舞了起来。
可相比较而言。
二人的头被茯神的手完全掌控着,然后,元薤白完全闭眼又疼又苦地感觉着自己的嘴唇被一个人占据的那种……吞没和窒息感也袭来了。
茯神第一次吻了他。
可茯神初次去占据他整个生命和世界的吻就像是要把他吞进身体里,这一点不像他这个人的眼睛那么冷酷,是完完全全内里能烫的要把元薤白的舌头都烫伤的那种。
但元薤白此时已经无法去反抗对方了。
“元薤白……你的……好热……好……你哪里都……好热……”
意乱情迷下,一切声音都变得遥远了,可初恋,初吻,以及,所有命中注定到再不可能分开的命运。
元薤白内里柔软的口腔同样变得炙热,热情。
他甚至很怀疑自己这样和外表不符合的滚烫此时也在烫着茯神的口腔和嘴唇,不然他们两个怎么会一起忍不住想哭,一边还是浑身发抖不想分开了。
一个人从陌生世界而来的桃花……真的选择下落在了这个人的怀中,他也第一次让自己对着这个世界唯独露出了他的内心。
他终于愿意让茯神抱着他一起走下去一次了。
这不是他妥协了,是他的心接受了茯神。
然后,他才这么白着唇,藏着疤,闭眼趴在这个人的心口被茯神从悬崖上抱起来,两个人一步步走向了进化的第二个阶段。
他可能真的要丑一辈子了,茯神这么抱着他就好像他真的可以一辈子只喜欢元薤白这个丑鱼一样。
可他好像也真的输给这个人了。
这个叫茯神的人为什么总能把骨子里假装自信又爱逞强的元薤白摧毁地像个纸老虎呢。
但他永远也不想告诉这个家伙,其实我比你还要早就喜欢上了一个人。
我喜欢他的时间不算长,算上我遇上他,了解他,感受到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到现在不过才二十年零六十七天。
他在世界崩塌那天拉住了我,他也总在保护我。
他总是好强大,光明,如此光芒万丈地陪着我,像哥哥,海洋,神明一样度过了我内心最胆的时期。
我仰视过他,可我也有自己的坚持和自我。
尽管,我现在实在太弱了。
但我真的有在努力地一点点变得更好,但我对他每次表达我很喜欢他的时候,他回答我的那句话都是……
对不起,他对我对不起,但我觉得我和他不应该是对不起。
我对他,刘采薇不是我女朋友,我不喜欢植物,动物是不可能喜欢植物,我那时候在盯着他。
我对他,我想给你点惊喜。
我还忍着我心里这辈子最大的委屈和痛苦笑着对他,我并不好看,我也并不完美,可我真的很聪明,我也有很多优点。
但他却对我,对不起,这让我有点不开心,他好像根本听不懂我想对他什么,他不会是没喜欢过我吧。
那就算了,我不想单方面看着一个看不到我身上光芒的人,可我为什么还是好像很在乎他。
并且,我真的不后悔活过来,哪怕这么活着对目前的我来真的好累。
但他现在竟然喜欢我的世界。
我这种人的世界里能有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那里面根本是空的,可他竟然喜欢。
但你应该没想到,我和你是一样,甚至比你还早,我早就喜欢上你的世界了。
但从你出这句话后,我也改变主意了。
我不想做一个那么简单只喜欢你这个人的人,我也想进一步去更了解一下你的世界了。
我还决定把这种根本没触及到你整个世界的喜欢先藏起来一段时间,为你和我一起藏起来一下。
等我先变成一个更强大,更优秀一点的元薤白再吧。
等我不会怕死。
不会软弱。
等我不会再觉得茯神这个人是一个遥远,强大到我的手触不到的神,等我自己也可以做一个神。
等我真的好到我已经能像你的那么好了,我再把这句话亲自告诉你。
淡水也喜欢上海洋了。
我们这两个世上最不可能见面的生物,也是可以在这个末日后的世界第一次相遇的吧。
——第三篇:【·两情若是长久时·】end
作者有话要:
【琼山】,今海南海口
②【虎鲸,座头鲸】:两种海洋常见鲸鱼,虎鲸的个性像孩非常喜欢人类,胖嘟嘟的很可爱。座头鲸长相个性都很冷静英俊,据还经常在海上殴虎鲸来当做消遣(?)
③【南海采珠人】:古代职业,专门下海替政府采珍珠,这个职业本身对于潜水技术要求非常高,可以是九死一生,茯神之前的渔民和现在的明朝采薇都从事着这种职业。
④【天涯海角】:三亚最著名的景点之一,如果你现在去旅游,也可以看到这两块还在海上对望的石头,相传那就是一对古代男女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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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茯子哥第一次为了发/浪(?)的海风中,第三单元到此结束,亲妈的肝都疼了,害,从早上七点到半夜两点……我真的……服了我自己……
不过,对今天这第二场旅行来最重要的……
现在,大声告诉我全南海最适合做老公的那个男人——他叫什么名字——对——没错——他叫做——茯子——茯子哥———元桃花的老公——茯子哥——
哈哈哈半死不活的亲妈欢呼雀跃一下啦,我们的两个‘侍卫’第一次上线助攻啦!还有茯神喜欢采薇这个名字的背后原因也终于写到啦!总之!我们的淡水和海洋终于走到一起啦!
PPS:这段我早就想好了哦,但我是【两个人第一次表白一定要够仪式感星人】,所以我不会让他们俩随便闹闹不正式恋爱的,给我排场最全世界最大那种大起来!
虽然,今晚,两个人只是来了一个()嘿嘿嘿嘿,但是茯子哥这种外冷内软(?)到底能憋多久就真的不好了,而且他老婆也不是啥清纯百花,而是外软内烫(?)哈哈哈,这就很妙了!那让我们锁定频道一起收看下一集——
不过,这章有没有很浪漫啊,这大概就是我心中最符合末日崩塌后的一场爱情开端了。
从骑鲸鱼长大的少年和红衣的鱼美人一起在海边着古老的中国爱情故事对彼此表白,相爱,亲吻,这个画面多美啊——
下一单元!!恋爱要来了!!
第4卷 “故园今日海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