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何必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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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影卫的眼神中划过了一抹不自然,被敏锐的兰溪竹捕捉到了。

    “皇宫……是不是出事了。”

    兰溪竹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抖得厉害,语气都不自觉地加重了。

    那影卫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请将军快些调兵吧,右相大人好趁早作准备。”

    兰溪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内心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快点回衡都,回去找齐珩。

    可是理智告诉自己,江南的百姓们暂时还离不开自己。

    “好……”他尽力稳着自己的声线,“不过在此之前告诉我,陛下如何了?”

    那影卫的语气顿了顿,“陛下暂无大碍,将军结束了这边的事情就赶紧回去吧。”

    “子书大人可有查到是谁做的?”

    兰溪竹的目光十分尖锐,盯着他,让人头皮发麻。

    那影卫垂下了头,“暂无。”

    兰溪竹无力地垂下了手。

    其实不用猜都知道,大约是齐淮出的手。

    这人在希兰刚刚掌权,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了。

    齐淮做过的事,能让兰溪竹记住他一辈子。把自己抓走也就算了,他竟然还敢把手伸到皇宫来。

    “告诉子书大人,让他再撑一会儿。待我处理好江南的事情,若是有需要,我可以……直接率兵前往西南。”

    “属下一定转达。”

    “还有……”兰溪竹的拳头攥得很紧,“陛下那边真的没事吗?”

    这人刚才眼神躲躲闪闪,不知道是不是齐珩那边出什么事了。

    “陛下……”那影卫犹豫了一会儿,“受到一些外伤,还在养病。将军莫要担心了,子书大人会料理好衡都的事情。”

    叫他不要担心,可他又怎么能够不担心呢。

    不过子书珏既然还沉得住气,能把陛下遇刺的事情掩盖下来,那就是事情还没到最坏的程度。

    兰溪竹摆了摆手,“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影卫恭敬地点了点头,转身就想走。

    在他离开的前一刻,兰溪竹最后叫住了他。

    “让你家大人帮我跟陛下带句话,”他的表情有些别扭,顿了顿道,“我离开衡都前对陛下的话,还作数。”

    那影卫的身形一停,然后点了点头,“属下得令。”

    他总想和齐珩点什么,但是又不想假借他人之口。

    有些心事,他不想让别人听见。

    比如,他现在很想告诉齐珩,他很想念他。

    江南的瘟疫在好转,苏未辰研究出来的解药很有效果。崔承彦身上的伤被医治得差不多了,人也开始慢慢回转了气色。

    解药本身没有问题,只要身上没有什么旧病,服下去三剂就能见好。

    “溪竹,你帮我看看,我腹是不是隆起了一块?”

    这一天,苏未辰兴高采烈地在兰溪竹面前转圈圈。

    原本对这个孩子还有些抵触,但是随着月份变大,他感觉自己的骨血在和肚子里的家伙慢慢相融。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和崔承彦无关。

    身为医者,苏未辰觉得生命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

    任何生命都不该被辜负。

    兰溪竹无可奈何地站起身来,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未辰,你该歇一会儿,这么乱动,心伤了他。”

    “没事,我身子强健得很。”

    虽然很不想扫他的兴,但是兰溪竹还是想,他只是刚吃完饭才会隆起肚子。

    才两个月不到的时间,怎么就会显怀了?

    这人是个医官,应该比自己更清楚显怀的时间。

    “你还是快坐下来歇会儿吧。”

    兰溪竹又劝了一遍。

    这次苏未辰不再反驳,而是乖乖地坐会了床上。

    “江南的瘟疫已经差不多结束了,你接下来可有算?”

    兰溪竹举着茶杯问道。

    “我……没有。”苏未辰的眼中划过一抹淡淡的失落,“我不知道何去何从。”

    要隐居,事实上他连地方都没选好。

    没有比他还随心所欲的人了。

    “崔承彦怎么样了?”兰溪竹皱着眉头问道。

    “他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身上的外伤还需要养一段时间。”

    苏未辰淡淡答道,仿佛谈论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你考虑清楚……如果不跟他回希兰,这辈子也许就没有交集了。”

    “考虑清楚了。”苏未辰轻轻抿着嘴唇,“我不想跟他有交集。”

    崔承彦这个人的出现对他来太突然了,他从来没有将这样一个人考虑进过自己的人生。

    “跟着我回衡都吧,别害怕。”

    兰溪竹温柔而有力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苏未辰浑身一滞,心中某块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击中。

    这种感觉很陌生,从他娘亲死后,他就再也没有体会到过这种感觉。

    他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好。”

    到这,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西南那边……好像出事了。”

    前两天他听着百姓都在讨论这件事,是希兰那边好像开始有动作了。

    “这件事……你或许该去跟崔承彦。”

    兰溪竹淡淡地回道,眼底不见波澜。

    “他知道的。”苏未辰神情也有些无奈,“他马上就回去了。我担心的是你……”

    西南无将,届时可能还得派遣兰溪竹前往西南。

    兰溪竹本来算回到衡都之后就跟齐珩大婚,现在也要搁置下来了。

    “担心我什么?”

    兰溪竹轻笑一声,“最多是去西南待一些时日罢了。”

    苏未辰张了张嘴,却没有马上搭话了。

    这是仗,哪有他的这么云淡风轻呢?

    齐淮和齐珩的矛盾已经摆到台面上来了,对方还知道他和齐珩的关系,若是兰溪竹落在了他的手里,肯定不会好过。

    “那是仗……”久久,他才从嘴里蹦出了一句。

    兰溪竹微微一笑,“对啊,那是仗。”

    苏未辰有些错愕,随之也跟着笑了一声。

    对啊,他跟着操心什么呢。

    那是仗,上的是战场,兰溪竹去那儿就是如鱼得水,他担心个什么劲呢。

    有他的带领,还有他手下的玄羽骑,这些都不算是什么问题。

    是他关心则乱了。

    兰溪竹脸上并没有太多得意的神色,他叹了口气,缓缓道:“不过西南确实缺一位将军。”

    他只是一个人,不能被拆成几份用。他的主场在塞北,而不是西南。这两个地方一个在极北之地,一个在西南,距离上也十分遥远。

    每每到这,他总是不免黯然神伤。

    若是他三哥还在,大敌当前时,南衡不至于这么手忙脚乱的。

    “你可有人选?”

    苏未辰睨了他一眼,“总要找个接位的人,选的人肯定也要经你过目,齐珩用着才放心。”

    兰溪竹闻言轻轻笑了,“我哪有那么大本事,我看上的人也不一定准。”

    他还真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前世被他恨了一辈子的齐珩竟然背着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但他从未怀疑过的秦阳却藏着这样一颗祸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没有读心的本事,哪里能把这种大事依托在他身上呢?

    他只能选一个会仗的将军,但是不能选出一个永远不会叛国的将军。

    “不论怎么样,西南那边的事情拖不得了。”苏未辰也觉得这件事十分棘手,但是他现在还不能分出多余的精力去管这些事。

    “嗯。”

    兰溪竹垂下了头,敛去了眼里复杂的神色。

    前两天那个影卫走后,他已经把手里的大部分兵马都调到了西南,江南这边只留下了两千人马。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总是有一股隐隐的不安。

    “明日启程回衡都,我会派几个人护送崔承彦回希兰。”

    听到这话,苏未辰有些错愕。

    “送他回去?”

    虽然兰溪竹从来没过,但是苏未辰能感受到这人对崔承彦的不喜。

    “他只要活着回去,希兰对南衡的威胁就能少一点。”

    兰溪竹抿唇解释道。

    看着别人窝里斗当然好过于看见火烧到自己家门口。

    他之前也不想让苏未辰救崔承彦,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好。”

    苏未辰不再话了,他知道兰溪竹这人在大是大非面前看得比谁都清楚。他站起身来,“我去跟他几句话。”

    如果他不找崔承彦,这人一定不会心甘情愿地离开南衡。

    就算迫于形势回到希兰,他也一定会再次回到衡都找自己。

    兰溪竹没有制止他,摆了摆手,“快去快回,仔细身子。”他总担心苏未辰会磕到绊到,嘴上也忍不住一直提醒着。

    “放心。”

    苏未辰端了一碗药来到了崔承彦的房门。

    来往都是带着面纱的下人,忙着把他房里的东西拿下去烧了。

    他在这方面对下面的人要求极为严格,生怕瘟疫再次兴起。

    届时,他可就不方便再不远万里下江南了。

    一次,就要做到连根拔起,永诀后患。

    这才是他苏未辰的风格,虽然面上从不显露,但是他确确实实是个果断的人。他对感情也如此,知道这件事不会有结果,就不该给别人任何期望。

    “你来了?”

    崔承彦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这几天折腾下来,他已经瘦了很多。

    “今天把这药喝了,明天你就能回到希兰了。”

    苏未辰的声色冷冷淡淡的,“兰将军会叫人护送你回希兰,你不用担心齐淮的埋伏。”

    或许在齐淮眼里,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已经死在南衡了。

    “好。”

    崔承彦的脸色木木的,好像已经失去了灵魂。

    他只觉得自己无比可笑,他在苏未辰面前一点颜面都没有了。

    “我有个事想要问你,你认真回答我,我就死心塌地地回希兰,从此再也不找你麻烦。”

    喝完药后,他直勾勾地盯着苏未辰看。

    苏未辰不自然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强装了淡定道,“你吧。”

    “那天晚上,你叫的是我的名字……”

    崔承彦手指僵硬地指了指自己。

    苏未辰内心如同遭受到了击一番,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竟然还叫过崔承彦的名字,怕不是这人出来诓自己的吧?

    他怎么记得他一直以为那个人是他府上的厮来着?

    “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是南衡皇帝……但我想问问,你对我……有没有一点点……”崔承彦的声音有些艰涩。

    后面那句话他没有完,但是苏未辰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你和我都知道那是个意外,你又何必这么执着于这个答案呢?”

    或许是知道他快要走了,所以苏未辰此刻格外平静,他算坐下来跟崔承彦好好谈谈。

    其实在他眼里,崔承彦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只要稍加开导,一定会想通的。

    他在崔承彦的那点不同,不过是因为他在自己之前都没有碰过别人罢了。

    二十岁的男人总是喜欢新鲜的,碰上个喜欢的就要死要活的。

    崔承彦还很年轻,他值得更合适的人。

    况且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这么糊涂。如果他真的再这么执迷不悟的话,苏未辰就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和齐淮争了。

    至少齐淮不会像他一样,为了一个男人追到别国来,还差点被自己的对手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