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情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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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裂叮当声响, 青玉瓷杯瞬间四分五裂。

    茶水四溅,鸡翅木桌溅上墨花,氤氲着浓郁的茶香。

    沈淮宁寻着手边的茶水,不料一时晃了神, 推翻了茶盏, 随手拢了下脖颈的单衣, 不知为何, 今日竟多了几分冷意。

    穆清远唤人来清理, 又给他倒了杯茶, 道:“怎么这幅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用担心我, 禁军分化的事我会照你的吩咐去做的,哪有我这‘诸葛清远’解决不了的事。”

    上京郊外, 山谷环绕,四方廊厅, 锦帘挡去了几分寒风。

    焉焉的几株红梅耷拉着脑袋,盛着几分细雪, 化成雪水滴滴答答地坠落。

    沈淮宁抿了口茶,瞥了他一眼,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这么点事都做不好, 你恐怕真得辞官还乡,给你那些红颜知己写曲子好了。”

    桃花眼微怔,哗啦一声,穆清远的折扇展开, 不禁感慨道:

    “啧啧啧!还真是够狠的, 不过你怎么不带你家的姑娘过来, 这院里的红梅都是我亲自种的, 现在开得正好,经常有姑娘孩过来玩,看他们都在雪仗,多好玩,等一下我就去看看有没有好看的姑娘......”

    一如既往地摇扇朗笑,毫不掩饰自己这爱拈花惹草的毛病。

    可一对上沈淮宁沉肃的眸子,他敛笑而过,收起折扇,无奈道:“罢了!你真是无趣,这姑娘天天跟你待在一块岂不闷死。”

    “你想多了。”沈淮宁抿了口茶,“她可忙着,每天就钻进一堆不知从哪里买来的便宜旧书,和我娘一样,写些尽让人看不懂的药方子,今天还要去逛街市,算开间医馆......”

    可这些,她通通都没跟他提及。

    沈淮宁着,依旧是面色不平不淡。

    可穆清远微眯着眼睛量着,以扇面遮脸,怎么感觉这语气中竟还多了几分怨怼......

    沈淮宁握着茶杯的手重了几分,奈何伴随着廊檐的青铃作响,他捕捉了一丝渐行渐远的鸣叫,转眸看去,长羽展开,朱瞳微瞪,海东青直直地张开翅膀落到廊厅下。

    这是兰青的海东青?

    不多时,急声步步而来,袁青木颔首道:“穆大人,颜烟姑娘传人来报,春意园出事了。”

    着,他复又朝沈淮宁道:“是有关夫人的。”

    ***

    春意园,与御街外的和煦热闹喧嚣不同,此处壶形灯长明,丝竹悦耳不停,昼夜不分,来往皆是推杯换盏,沉浸在温柔乡的呢喃轻问。

    亭台楼阁间,时不时响起娇媚的招呼声,妆容艳丽,衣着繁复,勾起人那么点心思。

    于楼阁台阶上,一个身形高大的侍卫大汉抱着许明奚上楼,怀中昏迷的她却觉着全身酸软无力,心下隐隐涌着燥热,满目皆是纸醉金迷,乱花迷人眼,浓郁的香粉几乎害人心智,隐隐听到恶心的挑逗厉声。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奋力一推,蒙在头上的头纱落下,半张脸露在外面,却被侍卫一只手又给按了回去,她也终是脱了力,不得动弹。

    奈何不远处歌舞齐奏的厢房,一位身着青云白鹤长袍,腰佩金鱼袋的男子却在转眸瞧见这一幕,只此一眼,心下竟晃了下神。

    奚儿怎么会在这里?

    “诶呀!黎大人,你不会是快要成婚了就来喝闷酒吧!不如我陪你喝。”

    “我也要,我也要!”

    在旁的莺莺燕燕争相斟酒,黎闻天嘴角微扬,凤眼眼尾挑起,满含柔情。

    随即亲昵地抚着姑娘们的下颔,温声道:“那今天你们可要好好伺候本官,以后成婚了可没那么容易来陪你们完了。”

    罢,但浮一大白,一杯酒下肚,讷讷地看向这眼前的歌舞笙箫。

    怎么可能是奚儿,她现在应该在天宁山村里,又怎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侍卫大汉将许明奚带到最偏远的一处厢房,而后合门而去。

    烛泪堆叠,贵妃榻上软罗可做层层雪浪。

    许明奚半张红润的脸埋在枕席处,鸦羽睫毛不停地颤抖,眉毛皱成一团,唇若朱砂,面似彩霞,青丝缠绕下如被蜘蛛丝网缠绵,凌乱满榻,衣衫微敞。

    “嗯唔......”

    娇软的闷哼响起,身下燥热愈发难耐。

    屋内点了合欢散,效用甚重,眼泪湿湿嗒嗒地落在软塌如墨花般晕染。

    许明奚用银针刺向穴道,让自己变得清醒过来,这才稍稍存了力,撑起身子,不料脚下一软又滚到床下。

    她得赶紧逃出去,将在今日所见之事告知沈淮宁......

    倏地,木门大开,吓得她的心几乎漏掉一拍。

    转身看去,沈善则推门而入,吊梢眉岔开,三角眼倒着,满脸血气充盈,脖颈吻痕覆上,眼底尽是恶浊的欲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许明奚。

    合门掩去,许明奚吓得往角落去躲,抱膝缩成一团。

    “沈善则,你别过来!”

    弱得跟猫儿的声音丝毫对他构不成威胁。

    沈善则咧嘴一笑,踱步到桌边,极尽享受地闻着这散发出来的合欢香。

    “婶婶在这叫也是没有用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如果不是佛堂不方便,早就在那办了你,现在这地方不就更合适来调情嘛!”

    不多时,隔壁传来咚咚声,丝丝密密的娇.喘随风而来,吹散许明奚额间的冷汗。

    “郎君再快点!这磨人的功夫快受不了了,嗯唔......”

    “好,都给你,今天本大爷就让你尽兴个够!”

    男女此起彼伏的声音原封不动地传入,许明奚又羞又臊地攥着衣襟,满脸惊恐失色,蜷缩在一角颤着,却仍抑制不住发出闷哼。

    沈善则步步走近,年少的面容却染着几分血气,“婶婶怕什么,侄儿会好好对你的!就跟他们一样,会让你尽兴的!”

    “不要!走开!”

    许明奚逼退到壁柜后,随手拿起什么向他砸去,玉瓷尽碎,碎片划伤沈善则脸颊,鲜血展露,他眸中顿时凶光隐现,恶狠狠瞪着这倔强的姑娘。

    “好啊!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本少爷就让你知道违抗我的下场!”

    沈善则腹下一阵燥热涌上,想来是这情药起了作用,眼底精芒欲望愈加掩藏不住,冲上去想要拉着她拖过来,任由她拳脚踢,撕心裂肺地哭喊。

    不料刚拖走几寸,手腕和胸中突感一阵刺痛,随时而来就是许明奚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上。

    “啊啊啊啊呀!你!你这是对本少爷做了什么!”

    沈善则艰难爬起,捂着胸口大骂,半边身子几乎麻痹动弹不得,发现自己身上都被刺了银针。

    却见许明奚像只受惊的兽,满脸惊恐,拿起地上的碎瓷片指向他,浑身却是止不住的颤,道:“沈善则,今日就算是和你同归于尽,我也绝不会屈服于你。”

    “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面对许明奚的威胁他竟仰天大笑,转瞬阴寒涌现,“好啊!看起来柔柔弱弱,专会勾引人的贱□□,没想到倒是个刚烈性子,越是这样,征服起来才越有快感。”

    罢,他竟拔下几根银针,拖着麻痹的腿跳去,这半人不鬼的样子吓得许明奚逃跑中随手拿瓷杯、烛台丢过去,一一砸碎到他脸上。

    “快开门快开门!”许明奚拖着酸软的身子跑去门边,不料这早被锁上了花旗锁,拍门呼救,也早就湮灭在屋外的丝竹悦耳中,她心下一横,拼命用散落在地的烛台砸锁,几乎要将门撞开之际,忽然见窗影上黑头攒动,回头一看,瞳孔骤缩。

    沈善则被砸的额头鲜血不断流下,愈加狰狞可怖,发出淫邪的笑声,发疯地朝她跑去,欲拽她的手。

    忽地,窗棂大开,沈善则转眸一看,银光烁烁间,顿时血肉横飞,溅洒一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沈善则瘫坐在地上,满目血腥,咕噜咕噜地,拽着许明奚的手自手腕分离,掉落到地上,手指微微颤着。

    须臾,窗棂四裂飞溅,几个玄裳的身影鱼贯而入,其中的兰青翻身将沈善则一脚踢到墙面上,紧紧按倒在地上,又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引得屋外的老鸨狂拍着门,询问何事。

    沈淮宁自廊檐一跃而上,瞧见昏死在角落的许明奚,立刻脱下斗篷将她裹住抱起,仔细一看,她脖颈脸上都是自己用指甲抓得血痕,眸间愈寒。

    “将军!”袁青木去查看了沈善则的情况,“他晕过去了。”

    沈淮宁眼刀剜向他,极力压制着眼底涌上的杀意,沉声道:“这里交给你们,将他带回去,也绝对不能让春意园的人知道他们今日出现在此处。”

    罢,就带着许明奚离去,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廊檐下。

    袁青木一改平日,面色沉肃地看向昏在地上的沈善则,虽多有不愿,可还是撕扯出碎布,干净利落地替他包好伤口,以免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

    可待他定晴一看,却发现兰青手臂背上亦有几条血痕,沉声道:“你受伤了?”

    兰青瞥了一眼,无谓道:“伤,此事稍后再,与长公主有关,我将这家伙带回去,你先去解决这春意园的人,对了,还有夫人身边的那个侍女也不见了,要尽快找回。”

    袁青木微惊,思索一番也觉着这样较妥当,便匆匆而去。

    他走后,兰青擦拭着身上的血渍,大多是沈善则沾染而来,眉心微蹙间,鄙夷甚重,察觉到空中浓重的合欢香,一掌凌空将香炉翻,暗骂道:“混账!”

    ***

    入夜时分,沈淮宁带着许明奚疾步行于廊檐中,引得长街上的孩不由得擦了下眼睛,喊道:“阿娘,我看到有人会飞诶!”

    奈何妇人一看,早已没了踪影,连忙拉着孩走。

    倏地,怀中人隐忍的闷哼响起,皆在极力压下喉咙漏出来的娇声。

    “将军......”短短二字,孱弱得着颤。

    他凝眉一紧,目光落到她微敞的衣裳上,红晕未褪,细腻的肩胛似是染上一抹淡淡的胭脂,掩着透粉的脖颈,伴随着娇媚的低喘,无不在撕扯着他的心。

    “你不会是!”

    沈淮宁顿时反应过来,他击溃突厥大军,拿下王军军营之后,发现他们营内竟有胡姬做营妓,时常让她们奏乐歌舞,供将士玩乐,其中北朝缴获的什物中,就有他们特有的合欢散,用作房事欢爱寻乐,每每如此,他都会下令让人烧掉这些恶心的玩意。

    他一咬牙,目眦欲裂,沈善则这家伙......

    “许明奚,回去再跟你算。”

    丢下这句话,他将斗篷愈加紧地裹住,加快了速度,不过一炷香时间,他就从松别馆回到了沈府,到前苑去。

    侍女一见他在轮椅上抱着许明奚,顿时懵了,愣在原地无措。

    沈淮宁:“快去!拿浴桶过来,倒上冰块,再拿身衣裳,立刻送过来。”

    侍女一怔,这大冬天的怎么突然......

    “还愣着干嘛!快去!”

    厉声响起,侍女才应声下去,跌跌撞撞地跑去准备。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侍女准备好一切,不料未等她们反应过来,沈淮宁竟立刻把人放到浴桶里,惊得她们失言。

    “将军!这大冬天的怎么可以!”

    “都出去!”

    沈淮宁眸光一瞪,如同嬷嬷来送药监视般,吓得她们噤若寒蝉。

    不过一刻,大门被摔得紧闭,她们都被挡在外面。

    窗棂露出些微缝隙,引得细风透入,嗡嗡声响,其中夹杂着娇声的低吟,极力隐忍压制。

    许明奚紧攥着浴桶边沿,借由寒冰来降下身下这团燥热的火气,奈何合欢散和合欢香齐下,药性猛烈,她扎了好几针亦是不见初效,生理性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下,血色透红燃尽面容,几乎将嘴唇咬破出血。

    沈淮宁握紧了轮椅扶手,眸光微闪间,耳骨染上海棠的鲜红。

    随即看向这月光撒下的影子,极力隔去渗入空中的声音,思索之下,他沉声道:“我去让他们叫大夫。”

    “等等!别!”许明奚颤声应着,“如果大夫知道了,传了出去,此事定当会对沈家门楣名声影响不好,我忍忍药效就过去了,不紧的。”

    沈淮宁一怔,沈家的门楣名声......

    而后,又听娇弱的柔声道:“将军,您先出去吧!”

    他愣了一下。

    软声复又响起:“求您了,先出去吧!”

    许明奚背过身去,血色凝在面容,这副样子在他面前已是羞愧不已,心底涌上酸涩委屈,更是无止境的懊悔自责,复杂的情绪和身体的难耐交织轮番折磨着她,呻.吟低泣,压抑着喘.息,愈加□□暧昧。

    沈淮宁没有做声,松开早已划破成痕的轮椅扶手,推门而出,只余许明奚一人在屋内,她心下一横,憋气将整个人泡在水中,借此清醒。

    屋外,沈淮宁望着眼前这白雪覆盖的黄香梅林,于的寒风中簌簌摇曳,沉寂许久。

    廊檐下候着的侍女见他这般要杀人的样子,都不敢上前询问,只敢远远看着。

    末了,沈淮宁唤道:“去叫大夫来,要女大夫,要快!”

    侍女应声,连忙下去。

    不多时,袁青木匆匆赶回,颔首道:“将军,都处理好了,我们也带少爷回来了,可是......可是沈老夫人也过来了。”

    沈淮宁扯了下嘴角,透着股阴寒。

    “让他们等着。”

    作者有话:

    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