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18章 露馅
下午两点多, 天没预兆地阴下来,须臾,风起云布, 大雨如注。
学生们都没带伞, 补习班在巷子里,距离马路有一大截, 出去便成落汤鸡。大家都电话叫家人来接。
贺薄文的游乐园试营业,最近一直很忙。乔阿不想耽误他工作, 便想一鼓作气冲出去,跑到路边的店铺车。
晚文似乎也没人接, 在窗口干站着,乔阿约她一起跑,晚文犹犹豫豫没答应。
正要下楼, 贺薄文的电话来了。
乔阿赶紧接通。
“是不是没带伞?”
“是啊,困在教室呢。”
“晚文呢?”
“在我旁边。”
“我来接你们, 十分钟左右到。”
“你不忙吗?”
贺薄文不知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工作哪有家人重要。”
乔阿挂了电话,告诉晚文后,两人便在教室等着。
可能路上堵,贺薄文快一刻钟才到, 他把车停在路边, 撑着伞进来。
乔阿一直在窗口盯着路,刚见到人影便叫晚文下去。
三人在楼梯口碰面。
贺薄文只带一把伞,黑色的, 十分大,但也遮不住三人,只能一一带他们去车里。
乔阿叫晚文先过去, 自己在檐下等着。想到等会要与贺薄文同撑一把伞,她这嘴角就控制不住地上扬。
正高兴着,见晚文撑伞避着水坑心翼翼走过来。
乔阿背脊顿时凉下半截,早知道就不跟她客气,先跟贺薄文上车了。
晚文自然地坐到副驾驶,乔阿抖抖伞,到后排坐下。车里开着空调,很温暖。
贺薄文开动车子,对乔阿:“要送晚文回去,今晚就在那边吃吧。”
不要!乔阿一点也不想见到吴美香。她昨天还给自己电话,批评她作文写得敷衍。赶紧拒绝:“我不去,我要回去赶作业。”
“不急这一会。”
“急!十万火急!”
贺薄文想堵住耳朵,晚文也被她的嘶喊声惹笑了。
乔阿声音低下来:“反正我不去,你先把我送回家。”
“好吧。”
……
几天没回家,不好放下晚文就走,贺薄文顺便进去坐坐,没想到家里来了客人。
是个陌生面孔,正在沙发上与吴美香闲聊,见兄妹两回来,礼貌起身。
一见贺薄文,惊讶之中,吴美香明显更高兴了:“你来了,正好留下吃晚饭,老张今天可大显身手。介绍一下吧,钟园,我曾经带过的学生。这是薄文,跟你提过。那是我闺女,晚文。”
贺薄文与钟园点了个头,钟园也回:“你好。”
晚文跟着唤一声:“姐姐好。”
“你好,几年前见过你,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
晚文:“谢谢,那你们聊,我就先上楼写作业了。”
吴美香本没想到要叫贺薄文,这一来正顺心意,哪能放人走,坚持叫他留下吃饭,还了个电话给乔阿,叫她也车过来。
乔阿装肚子疼,混了过去。
晚饭还有一会儿,三人坐下话。
钟园是吴美香的得意门生,毕业多年仍保持联系,如今回国与她同在东大任教,还开了个自己的工作室。
吴美香不停夸赞学生,连刚入学的事都拎出来滔滔不绝。贺薄文听得出来,她又动了撮合两人的心思,只是碍于对长辈的尊重与外人的颜面,有些话不好直。
这个钟园深得吴美香心也不无道理,她专业技能好,知识广博,谈吐大方,懂分寸,一静一动间也见修养。再加上样貌姣好,端庄优雅,尤其讨长辈喜欢。
和这样的人相处很舒服,就连贺薄文也没有感到明显的排斥。
饭后,钟园又在老贺家坐一会。她刚回国,还没买车,离开时,吴美香便叫贺薄文开车送她走。明明是内心所想,却还找个让人难以拒绝的借口:天黑了,外面又下雨,钟园住得远,一个人车回去不安全。
雨又大了些。
雨刮器不停地运作,车里一阵安静。
钟园提议:“放点音乐吧 。”
贺薄文点开一首曲子。
刚听了前奏,钟园便:“西塞里?”
“是。”
“我也喜欢他的音乐,充满了宁静,能让人放空,很舒适的感觉。”钟园恬淡地笑着,侧过脸,视线落在他身上,“你还喜欢哪些音乐家?”
贺薄文随口了两位。
“那我们的喜好还挺重合,这样的话,我知道一位,你肯定喜欢。正好他这周末有场演出,要不要去听听看?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可能有工作。”
“就知道你要这么拒绝,不绅士哦。”
贺薄文淡淡笑了下:“确实有工作。”
钟园回过目光,看向车窗外晃动的灯光,大大方方:“那真遗憾,等以后有机会的吧。”
开了半个多时才到钟园的住处。
雨还在下。
她把贺薄文的伞借走,与他挥手:“谢谢你,和伞,明天我把它交给吴老师带给你。雨天心开车,再见。”
贺薄文只点了下头。
……
从这到家绕了一大圈,快十点,贺薄文还在路上。
乔阿庆幸自己没有跟他们去吃饭,怕贺薄文还在老贺家待着,也不敢给他电话问什么时候回来。
前天下午跟迪逛街时候,乔阿见她买了只荷包,要给男朋友亲手绣平安符,也跟风买了一个。
贺薄文喜欢素色,她选了米色底布,虽没绣过,但看教程书,感觉不难。可动起手来又是另一回事了,扎出血来不,线条歪歪扭扭,简直没眼看。
马上要开学,乔阿最近没什么空闲时间,要做补习班的卷子,还要把寒假作业完成。只能忙里偷闲,偶尔绣上几针。
楼下传来车子声音,她赶忙将工具藏好,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十五。
一直低着头,脖子酸得很。乔阿起身转转头,伸个懒腰,下楼去看她亲爱的薄荷。
贺薄文正在换鞋。
乔阿到他面前:“这么晚,吃什么好吃的了?”
“糖醋排骨,红烧猪肘,皮蛋豆腐,虾仁蛋汤,还有”
“好了好了,听得我都馋了。”
“谁叫你不过来。”
乔阿跟在他后面,贺薄文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就去洗手了。
乔阿倚在墙上看他:“我有点饿。”
“晚上没吃饱?”
“嗯,刘阿姨做了皮蛋瘦肉粥,巨难喝。”
“想吃什么?”
“都可以。”
贺薄文清洗好手,擦净,走出卫生间,往厨房去了:“我给你随便弄点,你去把门口拖一下,刚才不心把雨水带进来,地板脏了。”
“好嘞。”
乔阿抱着拖把到门口一看,只是一丁点雨渍而已,贺薄文总是这么龟毛。她拖一遍,又找块干抹布擦干净,洗洗手才去厨房看看他做了什么好吃的。
贺薄文煎了蛋,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拿杯温水出来。
“这么点哪够吃。”
“已经很晚了,不宜多食。等会吃点水果,果腹就行,没必要撑死。”
“你才撑死。”乔阿拿起筷子开动。
贺薄文去榨了杯橙汁,乔阿嚼着鸡蛋:“我也要。”
“自己榨。”
乔阿两口塞完煎蛋:“给我喝一口。”着就朝他伸手。
贺薄文举起手,杯子高高悬在半空。
乔阿蹦两下,可他太高了,手臂又长,自己跟杯子好像隔了十万八千里,连影子都摸不到。
“就喝一口,榨多了我又喝不完,浪费。”
“走开,想都别想。”
乔阿没辙,忽然闷笑起来,仿佛憋着什么大坏。
贺薄文警告道:“别动手动脚,我”
没等他完,乔阿手朝他胳肢窝伸过去。贺薄文及时握住她的手腕,摁到肩头,直接把人压在了身后的桌上。他什么话也没,微抬下巴,一口喝光杯中剩余。
乔阿看着他滚动的喉结,灵魂好像同这色泽鲜艳的果汁一同被他吸进去似的,脑袋一阵空白。
贺薄文放下杯子,同时松开她。
这姿势……乔阿觉得耳朵有点发烫,又怕贺薄文发现异常,站直后突然嚎起来:“就你高是不是!”
贺薄文瞧她这炸毛样,笑了:“是啊,谁叫你矮。”
“我不矮!我166,而且还会长个子。”
贺薄文懒得与她拌这嘴:“去刷干净,我给你煎蛋你给我洗杯子,公平。”
“好——”
乔阿不敢直视他,默默坐回去喝白开水:“我后天开学了。”
“嗯,最后阶段,要稳住,也别太有压力,身体最重要。”
“噢。”
“还有,自搬过来你就一次都没碰过钢琴。等高考完要拾起来,不指望你成钢琴家,偶尔陶冶陶冶情操也不错,长时间不碰手就生了。”
“想这么远,还有好几个月呢。”
“时间过得很快的,”贺薄文转身走了,“早点睡。”
乔阿握着水杯,手心暖暖的,她看向贺薄文的背影,抿唇笑了。
是啊,时间过很快的,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喜欢你了。
薄荷,希望到时候你不会被吓到。
希望,你不要讨厌我。
……
开学第一周,出现两件大事。
有位学生不堪压力,跳楼了。学校尽力压下此事,却免不了透点风声,全校都在偷偷讨论。
另外一件事——
周五晚上放学,吴美香出现在校门口,一脸严肃。上次她这种表情,还是贺岳然在外面喝醉酒、彻夜不归的时候。
乔阿刚出校门就被她拦住。
吴美香很少开车,四年前她出过一场车祸,伤到脚,后面总觉得反应不太灵活,便习惯性车外出。可今天,她把家里那辆老车开了出来。
乔阿坐在后排一声不敢吭,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忽然,吴美香问她:“阿礼,晚文的早恋的事你知不知道?”
乔阿惊悚到仿佛被发现是自己,她故作淡定:“啊?不会吧。”
吴美香不吭声了。
这……诡异的安静,快叫人窒息了。
终于,女主人公背着书包慢悠悠走了出来。
吴美香一见人,立马下车。砰一声,车门摔下来,乔阿感觉整个人都在跟着车身颤抖。
外面吵,又隔车窗,什么她是一点没听到,可看晚文的表情,准是在劫难逃了。
吴美香没在大庭广众之下训她,两人沉默地上车,便成了三人的沉默。
乔阿坐直身,手指紧张地抠着书包带:“那奶奶……我就先回去了。”
“别动。”吴美香声音凉透了,“一起回去,有些话你也听听比较好。”
“……”
车子开动,缓缓前行。
晚文低着头,耳朵已经红透了。
乔阿噤声缩在后面,已经幻想到回家后会是怎么个惨烈的场面,
好在偷偷带了手机。她心摸出来,给贺薄文发了条短信:
薄荷,快来救我!
刚点发送。
她又补上一条:
不是,救晚文!奶奶正带
另一边的贺薄文看得云里雾里,直接给她了个电话。
乔阿正编辑短信,手机嗡嗡嗡震动起来,
她吓得差点将它扔出去。
车内静,前面的吴美香无疑听到了,深皱起眉头,从后视镜看她:“阿礼,学校不是不允许带手机吗?”
“……”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