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26章 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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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同来青岛的是迪和她男朋友, 两人光明正大地在街上亲密。乔阿跟在后面,活活一个大电灯泡。

    她每天早中晚都会给贺薄文发张图片,以报平安。有食物, 有街景, 有海有人,还有灿烂的晚霞。贺薄文大多不回, 要么就是一个敷衍的“好”或者“嗯”字。

    从金沙滩回来的那天晚上,乔阿故意没给他信息。三人在海鲜店吃螃蟹, 贺薄文的电话了过来。

    直奔主题:“在哪?”

    “饭店。”

    “早点回去。”

    “哦。”

    “晚上别乱跑。”

    “嗯。”

    “你吃吧。”

    “你不问我什么时候回去?”

    “玩尽心就回来吧。”

    乔阿气得直接挂断电话。

    迪咬着螃蟹腿,朝她挑眉:“叔叔还是关心你的。”

    男友剥个龙虾递到迪嘴边, 还做作地“啊——”一声。

    迪眉开眼笑张开嘴吃下:“谢谢宝贝。”

    呕——

    乔阿翻他两一眼:“我就不该跟你们出来,今晚你们两住一间去得了,慢慢缠绵。”

    “好啊!”男友见她不爽的模样, 笑着:“赶紧找个男朋友啊,这么多人追, 就没一个看上眼的?”

    迪嘴严实, 乔阿喜欢叔叔的事没跟任何一人,她知道乔阿心情不好,夹一蛤蜊堵住男友嘴:“吃你的吧。”

    第二天一早,迪和男友去网红餐厅卡。

    乔阿没跟他们一起, 睡到快中午才起床, 路边随便找家饭馆吃了碗鲅鱼饺子,就在附近走走,买了袋啤酒, 边喝边往海边去。

    她坐在高高的礁石上,以大海为背景,提起啤酒拍了张照片。本想发给贺薄文, 又觉得他不会有兴趣,不定还会自己一顿。

    乔阿往上滑动消息,两人聊天记录很少,尤其他回来后这半年,大多当面,或是用那只老年机发短信。

    很快翻到去年夏天,目光停留在两行字上。

    【文叔,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想你了】

    太阳高照,风也热,可她的心拔凉。

    我想你了。

    又想你了。

    ……

    他们在青岛玩了四天。飞机下午四点落地,六点到家。

    贺薄文不在。

    听刘阿姨,人出差去了。

    可真出的一手好差,完美地避开自己。

    乔阿这几日约朋友出去吃饭逛街,唱歌球,一刻也没闲着。

    她还去了趟贺薄文的乐园,把每个情景都体验一遍。形式不算新颖,但剧本都挺有意思,尤其民国悬疑本和鬼村本,甚至想二刷。

    生活一直是刘阿姨照料,朝夕相处,两人关系也近了些。乔阿还跟她学做了几道菜,想着她不在的时候可以做给贺薄文吃。

    一周的别离,让重逢的心情更加澎湃。

    成绩还有些日子才出,乔阿大概估了下分数,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她高高兴兴同刘阿姨做了一桌子菜,还亲手调了三杯果茶。

    可好好的心情被一通谈话给毁了。

    乔阿想去东大,可贺薄文建议她报考北京的大学,提出几个选项,并给出一系列充分的理由。

    乔阿找不到话反驳,被他一套套话术堵得怒火攻心,直接吼了出来:“你就是想让我走远点吧?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我只是想让你有更好的发展。”

    “是么。”她冷笑一声,爆发从来不是一瞬间的事,积闷已久的心声探口而出,“装傻不好受吧?你明明都知道。”

    “先吃饭,这件事再商量。”贺薄文穿着白色短袖,比平时看上去年轻朝气,也更显亲近些,可脸上的表情却让人觉得格外疏离。

    乔阿看他冷漠的样子,鼻子一阵酸,夹了块青菜塞进嘴里,试图让自己转移些注意,不要露出狼狈的一面。可她一点胃口都没有,艰难地咀嚼、下咽,她不知道自己都吃了些什么,再美味的食物在此刻也是如同嚼蜡。

    带鱼刺刮痛舌头,她用力将它嚼碎,直接吞咽下去,好疼啊。

    “贺薄文,我”

    桌下,乔阿紧握拳头,指甲掐得皮肉一块红一块白。话到嘴边,又胆怯了。胸口像堵了无数个弹跳的网球,相互碰撞、挤压,把她的五脏六腑挤压在一起,快要窒息了。

    出来,出来。

    她再次抬眸:“我喜”

    “汤不错。”贺薄文断了她的话,拿起汤勺搅了搅,“多喝点。”

    乔阿沉默片刻,接着:“我喜”

    “刘姐,帮我倒杯水。”再次断。

    乔阿腾地站了起来,椅子一阵刺耳的拖拉声。一巴掌重重拍在餐盘上,顿时四五分裂,素菜的汁水慢慢被染红。

    她一只手按在破碎的盘子上,一只手紧握桌边,声音跟着身体颤抖:“我喜欢你。”

    “到此为止。”贺薄文无力地看着她,眸色更深了,“留点余地,别再了。”

    刘阿姨怔在不远处,震惊地看着二人。

    贺薄文对她:“麻烦带她处理下伤口。”

    刘阿姨慌忙走过来查看:“阿礼啊,走吧。”

    乔阿不理她:“我喜欢你,贺薄文,我喜欢你,你没听到吗?”

    贺薄文放下筷子,眼里没有分毫感情,震惊、失望、怜爱、厌恶……什么都没有。他的背少有的微弓,看上去十分疲倦:“刘姐,你先去忙。”

    “啊……哦。”刘阿姨干咽口气,木木地往厨房去,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贺薄文身体往后,轻靠在椅背上看着失控的女孩:“阿礼,你还,很多感觉未必能分辨得清。”

    “我不了!我也分得清。你是觉得你比我多活几年,就可以站在高点批判我的感情,你又有多少经验?”乔阿不给他任何插话的机会,几乎毫无停顿,“我知道你要我只是缺少父爱,在你身边待久了误把亲人间的感情当作别的。不是的,我喜欢你,男女间的喜欢,我很确定,求你别再质疑我的感觉,也别再拿这些话来堵我。”

    “所以,你想做什么?想得到什么?”尽管在这种时候,他还是一如往常的冷静,冷静到让人觉得有些陌生,“我吗?乔阿,那我明确告诉你,永远不可能。”

    乔阿握起拳,血渗出指缝,眸光剧烈颤动,眼泪就快要夺眶而出。

    自尊心和感情被按在地上狂踩,没有一点夹缝可逃。

    羞耻吗?绝望吗?伤心吗?

    “你在我这里永远是孩子,不管你的喜欢掺杂着什么成分,都立马断。我和你父亲是挚友,他的女儿就是我”

    “住嘴!”乔阿捂住耳朵,“别,别再往下了。”

    贺薄文看着她鬓边的鲜血,咬了下牙:“让你产生不当的感觉,是我的失误。我们都该沉下心好好反思。想必你也是经过长期的心理斗争才选择坦白心事,我知道这很难,让你立马断了念想也不可能。但是我们的关系不会因此而破裂,也不用心存芥蒂。我依旧是你的叔叔,你的依靠。”

    “别了!”乔阿连连往后退,“贺薄文,我不要依靠你,我不想再跟你话了!”

    女孩落荒而逃,上楼锁了门。

    直到彻底恢复安静,刘阿姨才探出身来:“这可怎么办啊?怎么会这样。”

    贺薄文微低头,看上去很压抑:“麻烦你上去帮她处理下伤口。”

    “行。”

    刘阿姨刚转身,又被叫住:“等等。”

    她回头。

    “如果可以的话,晚点回去,陪她话。”

    “好。”

    ……

    乔阿没让刘阿姨进来,窝在角落断断续续哭到两点。后半夜,她把行李收拾好,天一亮就出门了。

    贺薄文也一夜无眠,听到外面动静起身,见乔阿大包包的,叫住人:“阿礼。”

    乔阿转身,冷冷地看他:“有事吗?”

    “你过来,我们谈谈。”

    “赶时间,也没好谈的。”完,便走了出去。

    “你去哪?”

    “不关你事。”

    贺薄文跟上去:“别闹了,跟我回去。”

    乔阿拖着行李箱加快速度,不想搭理他。

    贺薄文直接夺过她的箱子,挡住前路。

    “你干嘛?”

    “回去好好,离家出走能解决好问题吗?”

    “所以你想怎么解决掉我这个麻烦?撵去你爸妈那?还是让我报得学校越远越好?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了?”

    “别这种态度。”

    “那我要什么态度?反正现在也挑明了,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就是喜欢你,我不想以这样的身份待在你身边。”

    贺薄文看着她认真的眼神,没辙了。

    “我知道,你很厌恶这种畸形的感情。”她拿回箱子,“我不烦你,我去迪家,你别跟来了。”

    ……

    寄人篱下的痛苦乔阿再明白不过,即便和迪关系再好,也不好长住,总麻烦她父母张罗饭菜,乔阿每时每刻都觉得不好意思。

    她也不想让其他朋友担心,带上行李找了个酒店住。没日没夜地看电视、游戏,偶尔叫几个人出去跑卡丁车,玩滑板。

    半年没见爷爷,她又去了趟西城。给乔品祥买身衣服,又提了点吃的过去。

    巧是后奶奶没在家,去照顾孙子了。她便多待会,同乔品祥吃了顿午饭,下午三点才坐长途车回去。

    ……

    高考查分前一天,班主任就通知了晚文成绩。与她预料的不同,701分,发挥地相当不错。

    她静静注视纸上记下的每一门分数,没有一点儿欣喜与振奋。

    呆坐半时,拿着这份优秀的答卷下楼,交给吴美香。

    老夫妻笑容满面,频频点头。

    晚文看着母亲的表情,心里莫名一阵寒凉。

    你满意了?开心了?以我为傲了?

    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笑不出来。

    ……

    乔阿比晚文高两分,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超过她。

    情场失意,但学业顺意,乔阿张罗起朋友们相聚,放肆地喝了一场。

    她酒量本就差,这一放开喝,彻底断片了。

    迷迷糊糊叫出贺薄文家的地址,一个男生陪她一起车过去,见屋里出来人接才放心走。

    乔阿跟一滩烂泥一样,先是缠住他的胳膊站着,后又歪歪扭扭坐地上,抱他的大腿,碎碎念个不停。

    贺薄文没听清楚几句,他夹着女孩进屋,送回房间。

    能吐得已经吐光了,乔阿趴在床边干呕,什么也没出来。

    一身臭味,贺薄文去湿了把毛巾给她擦擦手和脸。

    乔阿安静没半分钟,又躁动起来,一脚踩着他的胸膛把人推远。嘴里还在不停叨叨:“我怎么……厉害死了。”

    “这分……分数……你们有谁考到过?”

    “我我……我跟你们……这都是……意思,普通……发挥。姐要再认真点……再多考个十分……也也没问题。”

    “喝喝喝,喝……别客气!”

    “跟你们……个秘密。我……我就是JOO,J——O——O——看过悬星没有!悬星……科……科幻。我!我给它写稿!写稿……知道是什么吗!写!我编辑!跟我……约……约……约长篇!厉害吧……嘿嘿……马上…我就写长篇……出书了送你们……一……一人一本!签名的!”

    贺薄文静静听她撒酒疯,胡乱把她脸揩一揩,这才注意到她戴着耳环,看创口,应该是刚的耳洞,被耳环拉扯得有点感染。

    “我……还有个……秘密!你们谁都不许噢!我喜欢文叔了……”她嘴一撇,呜呜哼几声,“他……他不喜欢我。他叫…什么…贺薄文,他应该…叫贺薄情……他不要我了……东东!我没…地方去了……你带我去你家住…住几天。”

    贺薄文心取下她的耳环,还是出了点血,将它们放到床头柜子上后,又去找来医药箱,给耳孔消消毒。

    正心擦拭,乔阿忽然抬起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贺薄文拉她衣袖,想把手拽下来,没料乔阿哼哼唧唧两声,抱得更紧,直接将他按到自己身上。

    贺薄文手撑住床要起身,乔阿忽然眯起眼看他。

    “放开。”因为动作,声音像是闷在胸腔,异常低沉,“阿礼,以后不许喝这么多酒,上次”

    话没完,嘴巴一阵暖意。

    乔阿轻轻吻了下他的嘴唇,傻乎乎地笑起来:“薄荷,我喜欢你,我喜欢”

    贺薄文用力扯开她的手,慌乱地直起身。

    乔阿吧唧两下嘴,侧过身躺着,一脚将被子踢到床下,仍在喃喃自语:“喜欢你……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