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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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闲璋连着一周不吃不喝不睡, 就在地下室中雕刻着这副身子。

    楼上没有一个人敢去扰,但也没有一个人吃得下饭睡得着觉,每个人都处在一种兴奋且担忧的状态中。

    应闲璋的每一刀都带着对越初的爱意, 这种亲手塑造他躯体的过程,似乎让两个人更加亲近了。

    祁宴或许需要一个月, 但应闲璋不用, 他是那么了解这副身子, 就算让他闭着眼去雕刻,也绝对不会错上毫厘。

    累得紧了,他就抱着那块木头躺上一会儿, 醒来再继续雕刻。

    第七日,应闲璋从楼下上来, 他让祁宴去取来越初的灵力,祁宴便知道是成了。

    应九看着祁宴上楼是那踉踉跄跄险些摔的背影, 还想让他当心些。可即使是应九这种没心没肺的,心下都是难掩的激动。

    雪渺先一个冲进去,化回大猫对着他师父的身子就是一顿乱蹭。

    “你别蹭了, 全是毛。”宋衷拽着他尾巴一个使劲,将人拖开了。

    应九却一步上前抓住宋衷直接给她眼睛蒙住了,“你别看, 他没穿衣裳。”

    “有什么关系嘛,让我看看大不大, 万一了等醒了就不好改了。”宋衷一贯的没皮没脸不拿自己当外人。

    应闲璋:“我自己会看,我俩都睡过了,他那儿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吗。”

    “睡过好了不起哦。”宋衷阴阳怪气,我给他喂奶的时候你都还不知道在哪呢。你见过时候的他吗,你给他喂过饭吗, 你有我了解他吗。”

    应闲璋:“至少这件事上,我肯定比你了解他。”

    “够了,我们可以不聊这个话题了吗。”祁宴断了他们两个,他不想听别人聊他师父那地方有多大啊!

    越初好在就是死了,越初但凡还有口气,都得一拳一个死这群人。

    ·

    应闲璋将越初灵力接过,心谨慎的一点一点送入进去,是很顺滑的感觉,完全不似原先那般滞阻。

    但应闲璋隐约又泛起一丝担心来,刚从根上砍断的万生相,和一棵整蓬勃生长的树没有什么区别,他里面可以蕴含大量的灵力…

    他再收回手时,便是已经将灵力全部灌了进去,只看着那副身子亮了下,又灭了,暖了下,又凉了。

    然后归于平静。

    ·

    众人就围了一圈,坐在越初身边,也不话就这么默默陪着他,他们希望这次越初醒来,第一眼是能看见他们的。

    他们不想再像上次那样,让越初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长大。

    应九轻轻握住了祁宴的手,好让对方紧张的情绪能舒缓一些。

    只是,他们这样坐了整整一周,熬的眼睛都干了…

    宋衷:“他为什么还不醒来啊。”

    ·

    那木雕除了最初闪了一瞬,然后就这样归于了寂静。

    灵力安安稳稳在里面,没有任何溢出,也不会有任何不适。所有人都觉得这就是最好的躯体。

    可越初就是没有醒来。

    一天一天过去,他们几个开始焦急起来,却又毫无头绪。他们这次所做的,和第一次别无二致,可上一次他回来了,这次这副更好的身子反而无法让越初醒过来。

    雪渺不安得用尾巴拍着地面,宋衷也将头埋在了两腿间着蔫,言语和沈赤更是不知所措。也就祁宴还强撑着身子,他可是答应过越初的,无论多少次都会让他回来,他不会因为这一点事就放弃。

    这次不行,那他就想别的办法。

    只是在这群人中,唯独应闲璋看起来十分冷静,但因为同他们一样也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也就并未让人看出端倪。

    他猜想的事果然还是应验了。

    这副身子对于越初而言的确是最好的身子,但就算放入他们收集齐的全部越溪信的灵力,仍无法将这副身子添满。

    以至于如今的这些灵力并不能驱动这崭新的身体。

    “都先休息吧,明天再想办法。”应闲璋也仅此是这样着。

    祁宴还是不死心,但应九强行将他拽了出去,“也不在这一时半时,三千年都等了,还怕这一晚上吗,先去睡觉。”

    宋衷难道像个长辈一样,安慰了几个孩子些许,将他们都带了出去,只是回头看着还在屋内不愿出去的应闲璋,她到底只是摇了摇头,将门轻轻合上了。

    ·

    所有人都走了,屋内便又只剩下应闲璋和未及苏醒的越初。

    只见应闲璋突然就颓唐着坐到了地下,他也是整整七日的精疲力竭,却仍未得一丝成效。

    “这次不疼了吧…”他呢喃着,将身子轻靠在越初身上,“你就从来没让人省心过。”

    越初自然是听不到他什么的,但应闲璋还是胡乱同他着自己想的话。

    “天地之间已经没有了你的灵力。这身子无论如何也是填不满的。唯独要办法,大概就是等着,等这副身子也枯朽,直到你的灵力能驱动他时。只是这样又不知该要多少年。我没有不想等,只是算算日子,我们之前总过也才相处十二年,你回来后更是一年光景不到。”

    “我不想一个人独活三千年。祁宴尚且还有应九,你没在了,我就真的什么也没了。”

    只有没人的时候,应闲璋才敢将自己的软弱暴露出来。仔细想想,他其实也没未自己活过,旧时他为苍生而活,越溪信救了他,他便为了越溪信而活。他压根也不想为自己而活,那本就没什么趣味,自己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觉着轻松自在。

    哪怕那混蛋成日里想的就是怎么算计自己。

    “虽是天地间已没有你的灵力…”应闲璋摊开掌心,里面是一份的灵力。

    越初并非是由全部越溪信的灵力构成,他其中还混杂着很多人的灵力,沈春风的也好,元化的也好,当然里面还有一部分应闲璋的灵力。

    三千年前天道崩塌时,应闲璋已经知道了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他便用自己的灵力包裹住了越初的灵力。

    人死后灵力会回归三界,慢慢被天地净化,变成最本真的样子,越溪信的灵力也不例外,如此不过几年十几年,越溪信便会从世间消失。

    但应闲璋的灵力是天地间至纯的灵力,他的灵力没有什么再净化的余地,确又和天地之间的灵力并不相同。他用自己的灵力护住了越溪信的灵力,就这样护了三千年。

    祁宴他们搜集越溪信的灵力从来找的不是越溪信本身,全是靠应闲璋的灵力,找到之后再剥除,剥下的一部分给越初,一部分还给应闲璋。

    这也是应闲璋能回来的原因。

    只是总有些分不开的,戒指本是灵力交换的媒介,应闲璋在他身边时,也能接收回一些曾经自己的灵力。

    那应闲璋体内,自然也有一部分关于越溪信的灵力…

    ·

    而那份灵力,正是越初如今还缺失的那段和应闲璋相处十二年间的记忆。

    是越初将戒指戴在彼此手上后,两人一同度过的与世隔绝的十二年。

    也是应闲璋万分珍藏的最重要的记忆。

    他知道,自己若是将这段记忆给了越初,就会像沈春风忘记越溪信那样,自己也会忘记越溪信。

    “真是拿你没办法。”应闲璋无奈叹了下,他根本没有半分纠结,从知道越初可能回不来,到想到这个法子,再到决定动手,应闲璋没有任何犹豫。

    “也好,上次我还同你。若你不喜欢,我便将曾经的记忆全都剔除出去。这次正好也如愿了。”

    应闲璋心下肯定是舍不得的,但记忆总没有活着的人重要。只要越初还在,他们就可以创造更多的记忆。

    如此想着,他便笃定了心意,不再犹疑得将那份灵力放入了越初心口之中。

    灵力瞬时在越初身体中流淌起来,身体也逐渐温热,这让应闲璋安心了不少。

    然而应闲璋的神色却是有些茫然,他不再记得越溪信了,他只知道眼前这人是心上人,也知道自己深爱着他——

    只是这份爱,再与越溪信无关。

    他深爱的,从今往后,只会是越初。

    可应闲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空落落的,淌下的泪似乎也诉过往的什么。他是爱他的,全心全意爱他的,为他豁出性命也在所不辞,只是他突然不知道,这份爱起源于哪。

    他轻轻吻上了这副尚在恢复的身子,“我…好像忘了什么。等你醒来,你再…一定要再告诉我好不好。”

    ·

    屋外惊雷传来,应闲璋看向窗外,神色沉了沉。

    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

    应闲璋从楼下上来,怀中抱着一个婴孩。

    众人还在惊愕,应闲璋却一言不发。

    他将这个孩子交给了祁宴,才勉强开口,“灵力都在,不用等他十八年再长大的,前几日记忆或是会有些欠缺,过几日就好了。”

    祁宴连点着头,其他人也都围了上来,逗弄起这个还在襁褓里的越初。

    只有应九看的是应闲璋,“你好像…不太开心。他这不是回来了吗。”

    应闲璋不想让他担心,故而还是笑了笑,“无碍,我还有些事,他托你们照顾,我要再出去一趟。”

    应九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一把拽住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应闲璋却不归日,“等他再长大后,跟他我爱他,只是我若没回来,万般不要去找我。”

    “你要去哪。”应九这次都不用隐约了,应闲璋肯定有问题。

    应闲璋摇头,“照顾好他。”

    ·

    应闲璋离开了,向着天道的方向,他还有最后一件事必须要去做。

    他明白了,天道忍辱负重原等的就是这一刻,等这个再次失去情感的应闲璋回来,就像曾经的他那样,当一个安安分分的天道寄宿者。

    只是他没听到,在他离开后,屋里的婴孩霎时嘶嚎起来,痛彻心扉撕心裂肺,

    就像是奋力哭嚎着要他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