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淮南王起兵
◎淮南王起兵 皇帝老辣◎
傅其章每次听沈郁茹讲这些故事, 心里都格外沉静。
是啊,海底远没有海面那样平静, 或许这朝中从来也不是他想的那样太平。
杨逾要躲避暗流,还要防着被一口吞掉,有些自己的手段也是应当的。
“以后我们的孩子,一定特别会讲故事。”他忽然看过去,有一搭没一搭的起来。
这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的心思,倒让沈郁茹不止如何是好了。突然间起了孩子,她的脸瞬间泛起了红晕。
傅其章慢慢把人搂在怀里, 就着暖黄的灯光道:“我觉得现在, 我也在这片海离里, 身不由己。”着,便又抱紧了些,似乎在寻找一些安定。
“别担心,还有句话叫‘海阔凭鱼跃。’”沈郁茹倚着他,微微仰头去看。
摇曳的烛火轻爆了一声,屋里似乎也明亮了许多。
“天高任我飞!”傅其章仿佛过了那股忧思的劲儿,忽然直起身子又有了往日的神采。
沈郁茹一笑,可还未等她再安心一会儿, 身旁的人却又冒出来一句:“现在不是我一个人飞, 是比翼鸟。”
这些话沈郁茹已经听惯了, 现在就由他,左右这些甜言蜜语自己听了也开心。
最近雨水一直频繁, 今晚京城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今年的雨季, 许是因为豫中修了河坝, 所以六月当地并未有水患。
现在到了七月流火的季节, 应该也是没什么大碍了。这等时候, 谁都盼望着能少一事是一事。
杨逾并未把那活着的刺客带回府里,马车驶到了城中偏僻的一处废宅。
民间传为这里为鬼宅,不时在夜间能听到冤魂哀嚎,所以一直没人敢来探究,更无人敢住。
地板开裂,四周杂草丛生,一处好好的大宅子一到了晚上也没个灯火,阴森森的。
布衣人被重重地按在刑架上,刚得了自由的四肢又被绑起。两个侍卫粗暴地扯了他头上的麻袋,露出了一张惨白惊恐的脸。
杨逾寻了把椅子往旁边一坐,冷目看着人挣扎:“你直接还是上刑?”
挣扎的人猛然顿住了身子,发觉了角落里还有个人。旁边大大的刑具摆了两桌子,看得人头皮发紧。
他怒目圆睁,大口的喘着粗气,并不话。
这样的硬骨头,杨逾也懒得现在磨嘴皮,只轻轻摆手,让身边的侍卫去招呼。
惨叫声回荡在阴暗的宅子里,当真有些怨鬼哀嚎的样子,甚至还多了几分恐怖。
过了许久,直到声音从凄厉变为虚弱,杨逾才抬眼看满身血迹的人,
他一抖衣襟走过去,神色也不狠辣,反而多了些玩味:“这东西刚上了两成,还有许多没有用呢。”
即便是这样,刑架上的人已经十指鲜血淋漓没了指甲。臂弯处也少了一块肉,都快露出了骨头。
“是谁指使你?成王?宣平侯?”杨逾将与傅其章有过节的人一遍,看着那人的反应。
可是除却大汗淋漓和惨白的面色,那人只是疼得浑身发抖,咬紧牙关,
杨逾冷笑:“就算落在乾明卫那群鹰狼手里,都比在我这儿要好。我能让你这样再活半个月,生不如死。”
刑架上的人可能已经开始恐惧的流泪,只不过汗水布在脸上看不来,他颤抖得越发明显。
“你在这儿逞英雄,宁死不屈。可你的主子呢?这个时间应该安睡了吧,或者喝酒吃肉。”杨逾忽得一笑,看着神色颇为享受,故意去激那人。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十分昏暗。布衣人眼神中已经没了神采,连恐惧都没了,只剩下空空地盯着并不能看清的地方。
杨逾见人没反应,回身又往暗处走去:“没有指甲了,就拔手指。”
可是还未走三步,身后突然传来一身嘶喊:“我,是淮南王!是淮南王!给我个痛快,求求了!”
那声音嘶哑绝望,整个人在崩溃地摇动着刑架。
不是成王,也不是宣平侯,竟然是淮南王!
杨逾即刻回身盯住他,忽然觉得新奇:“不着急,慢慢!”
后半夜这间老宅里,再没有传出惨叫声,一直到天明,都很安静。
……
这一夜,镇远将军府里虽然安静,但是傅其章也是没怎么睡。毕竟白日里才与那些来路不明的人交过手,实在放心不下。
沈郁茹也便陪着他,慢慢地消磨夜色,等着白日的来临。
天大亮,杨逾是顶着一夜未睡的疲惫来的将军府。那个人招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在他意料之外。
他坐在位子上,喝了口茶醒神,将傅其章看得心急:“可知道了什么?”
“是淮南王的人。”杨逾放下茶杯,舒了口气。
傅其章一惊,与同样吃惊的沈郁茹对视,万万没想到淮南王已经将手伸到了京城。
杨逾又道:“这些人是混在淮南王送礼的队伍中进京的,目的便是刺杀你和其他将官,一旦得手,淮南王即刻起兵。”
现在嘉宁军北六路都在傅其章的手里,朝中又无可以与他比肩的将领,可谓是北将之首。
先斩群龙之首,再立刻出兵,只看朝夕内朝廷从哪里去选一个能统领北六路的人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令杨逾后怕的事情,他道:“那些人的兵刃上,都淬了剧毒,一但见血非死即残。”
沈郁茹心有余悸,不觉以手掩面去看傅其章。原来当时那些人手里的刀,只要一个伤口便能要人命。
那支箭,与他们擦身而过的那支箭,差之分毫。
这么一,傅其章明白当时那些人为什么宁死都不松开手中的长刀。
现在想起来,确实是心里发毛。如果沈郁茹没发觉草丛中的异常,或者没在最后放那一箭。又或者自己当时失手受伤,现在恐怕已经在阎王殿了。
“我拿到了他们的信物和联络地址,算给淮南王写一封你遇刺的信。”杨逾完,想看看对面人的反应。
既然现在淮南王万事俱备了,那不给他这阵东风不合适。便让他以为刺杀得手,才好起兵。
傅其章经昨天晚上后,也便想着随杨逾去设计罢了,只道:“好。”
虽然答应得痛快,但是沈郁茹却有担心:“万一信物与地址有诈,被淮南王识破如何是好?”
杨逾摇头:“你们放心,我有把握。”
刑架上的人现在还活着,只等着万一消息有假,再回去让他受一受昨天晚上的苦。
“那个人怎么处理?”傅其章问道。
按着往常这种人都是事成之后,拖到荒郊野岭就埋了,或者直接绑了石头沉河。
可杨逾还是没出来,他无奈一笑:“别管了,我来处理。最近你就好好歇歇,准备出征。”
可越是遮掩,傅其章越是想知道杨逾用了什么手段逼问出这些,现在人又在何处。
杨逾没给他再问的机会,着哈切起身伸了懒腰,又一副平日里的样子:“得,不扰二位的良辰美景了,我补觉去。”
“杨二公子慢走。”沈郁茹担起了这送客的活,颔首施礼。
傅其章忽然陷入了疑惑,他从不觉得杨逾能有什么处理活人死人的手段。最多也便是与宣平侯和姚璟扯一些无关紧要的皮。
今日看着他娴熟应付,忽然觉得之前那个不不甚着调的人,现在有些陌生。
......
七月初,淮南王受诈得知傅其章遇刺,于是举旗起兵,淮北军北上压境。
各路信兵快马入京,将一封又一封急报送到皇帝案前。
理政殿里的灯点了再多盏,也映不亮皇帝浑浊的目光。
书案上层层叠叠铺满了折子和信纸,皇帝弯着背去看,却也只是一片昏黄。
“朕的寿礼迟了些。”皇帝的生意嘶哑低沉,仿佛卡着一口痰。
半个大楚都在震动,可他却不甚慌乱,只一副老眼昏花的样子。
阶下的大臣一个个急得抓耳挠腮,淮南王突然起兵,简直朝廷一个措手不及。
太子立在一旁没话,若不是他们暗中操作,淮南王恐怕还不会这么快起兵。
“太子。”皇帝整个身体,只有脖子转了个方向,把疲惫的眼神投向徐佑。
“在。”徐佑应到。
“你们都准备好了,就按你们的办。”皇帝罢咳了几声,呼了口虚弱的气。
准备好了....难不成江北的谋划,皇帝都知道?
徐佑后背生寒,怔在原地半晌没有言语,现在一句话点破了所有的事情。
或许张瑞书在江北收粮时,便已经被看穿了背后的意图。
这么一看,皇帝早就察觉淮南王的反心,他们暗中推波助澜,只不过是顺了皇帝的意而已。
如此紧要的时候,太子竟然有所准备,那些汗流浃背的朝官即刻投去了拜服的目光。
徐佑此刻只压下心中惊慌、暗自庆幸,若是再早五年皇帝身强体壮时,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种联络朝臣、算计藩王的事,怕不是当场便被废了王爷的位份。
“淮南王当场格杀,不必带回京里。”皇帝垂着头只把眼神抬起来,看着狠戾老辣。
殿里的人不敢言语,这等杀伐的手段,是多少人一生都学不来的。
半晌,皇帝咳了一声,撑着粗重的喘息道:“太子留下,其余人退下。”
不知道是不是要追究此事,徐佑心里还是没有底,开始不安起来。
待旁人都诺诺退去,皇帝喘息不畅,摆了摆手让徐佑贴近,低哑着声音:“你用傅其章,便要以今日淮南王为鉴。”
淮南王冯骁,当年也是从一个将军斩敌立功,一步步走到了异姓王爷的尊贵之位。
皇帝总念着勇将尚有用武之地,但等察觉冯骁羽翼渐丰,不受他掌控时,为时已晚。
用人谨慎,徐佑是知道这一点的。既然连江北之事皇帝都知晓,那他与傅其章自然也在监控之中。
“是,儿臣明白。”徐佑应道,可皇帝之后的一句话,当真是令他寒毛耸立。
“乱世用,太平杀!”皇帝嗓音低沉,最后只从喉间挤出了几个音,越发得阴鹫。
太平盛世轻将军,可也不至于到此斩杀防患的地步。
徐佑头皮发麻,实在是害怕傅其章平乱之后,会不会回朝便因为功高令皇帝起了杀心。
乱世用,太平杀。乱世不长,可太平难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