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嘉奖大军
◎傅其章沈郁茹即将赶赴豫中◎
这些日子, 军营里不少人都在猜测镇远将军夫人为何而来。
由令旗军马引路,总以为是奉了什么旨意, 可却一直没有动静。
等待安定下来,沈郁茹也才觉出关心生乱,自己这样贸然过来,岂不是开了个例外。
“我这次心急,处理得欠妥。破例来了军中,多少有些以公谋私。”她觉着心里不安,却又想不出什么补救的法子。
傅其章靠在榻上, 不甚担心:“无妨, 他们这不也没什么。”
话虽如此, 可沈郁茹却觉得现在不比往日,自己再不能如以前一样,万事要思虑周全。
“将军!朝中来人了!”景舟进帐禀报。
二人不约而同往帐外看去,隐约看着了礼部的青袍官。
每次就算要封赏也是要等回京,现在怎么把礼部搬到了这里。
傅其章因伤未着甲只穿了暗红的外衣,由沈郁茹扶着往帐外去。
大营门口停了数辆装着货物的马车,只这么看也猜不出来意。
“见过镇远将军。”为首的礼部官员迎上来行了礼:“将军还伤着,劳烦您挪动。”
客套完他便挺直腰杆正色道:“传陛下口谕。”
既然是带着圣旨来的, 在场人跪身听旨意。
“江北军叛军各将领, 就地正法, 余部暂由淮安部荀业之统掌。各军后续事宜,由镇远将军便宜行事。钦此!”
“便宜行事”四个字的分量有多大, 朝中无人不知。
这话一出, 便是先斩后奏也挑不出什么过错。傅其章疑惑, 皇帝怎么忽然将这样的大权之于自己手上。
宣过旨, 待二人起身, 青袍官转向沈郁茹,笑盈盈地呈上一红缎面的折子:“夫人。”
除此之外,他再没别的,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红缎面地折子,都是用来嘉奖的。沈郁茹疑惑地向傅其章看了眼,谨慎地取过这本折子,开来看。
“这是...”她看过后十分诧异,害怕自己看错了又去读一遍:“这是也陛下的旨意?”
官陪笑:“自然是陛下的旨意,但也不全是。太子想着夫人既然来济宁一趟,便托付些事情。”
竟然是太子的主意,沈郁茹不可思议的往傅其章看了眼,未做言语。
“赏赐都到了,夫人尽快宣了旨意吧。”青袍官俯身施一礼,与二人作别告退。
当天过了午时,傅其章下令,在江北军前斩了七名叛军将领,引得那些投降士兵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留。
这么提心吊胆地过了一个晚上,第二日清济宁大营前便搭起了高台,又立了两排大旗,看着是有什么大阵仗。
沈郁茹换了身靛蓝绣金的长衣,是礼部送来的。她平常从未穿过这种扎眼的颜色,现在觉不大适应。
“我怕...”她紧紧地握着傅其章的手,一想到待会儿要面对诸多将士,便觉得心慌意乱。
傅其章一笑:“怕什么?这是陛下的旨意。现在不是你以公谋私,是他们以私谋公。”
虽然伤还没好全,但是为了配这身悦目的长衣,他依旧穿了甲,神采奕奕。
“我怕我忘了那些话怎么。”沈郁茹紧张,又闭眼去默念。
“好啦,不会忘的。那些话哪一句不是你写的?昨晚又看了许久,没事的。”傅其章与那些军士号施令习惯了,觉不出抓心抓肺的紧张,不过还是耐心安慰。
日头渐高,正是四周明亮的时候。大营前已经列了许多将士,虽来的都是各队中管事的,不是人人都到,但一眼看去终究是一片铁甲。
沈郁茹便在那些注视中,迎着耀眼的太阳,心中惶恐地一步一步踏上高台。
她觉得自己脊背生热,额头也发汗。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种阵势。
傅其章在高台下,看着人稳稳地走上去,沉稳端庄,心中竟也跟着激动起来。
立在一旁的青袍官见人站定,扬着声音:“陛下恩德,念诸位劳苦,特命镇远将军夫人亲至济宁,以行嘉赏。”
等待的众将士不解,往常赏赐些钱粮,有时连旨意也听不到,今日怎么镇远将军夫人来做这事儿。
沈郁茹沉了口气,定下神思:“嘉宁诸位、江北义军,赏簪、珠以敬高堂、赠良妻。”
台下众人没想到竟是给家人的赏赐,一时间投去目光。
“江北余部迷途知返,赐锦帕,以盼拭亲者忧思之泪。”她将话完,侧身从身旁礼官捧着的盘中拈起一支簪子,正要往头上戴,却因紧张手微抖。
傅其章见状大步上来,轻轻拈住了簪子,细心地戴入青丝。从来美女配英雄,二人站在一起,引得台下众人悦目羡煞。
身边站了能让她安定的人,她多了份底气,又将木盘里的帕子叠在手里:“我与诸位亲眷,同簪共衣、同心共守,只盼诸位齐心佑大楚之阔土,以护诸亲之安定。”
话音落,高台下的人或沉默或左右顾盼。他们其中有太多人是因为兵役,才不得不入了行伍。
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在替上司卖命,没想过是护着自己背后的至亲至爱。
随着窃窃私语,傅其章握起沈郁茹的手,道:“本将军必与众将士同在阵前浴血,以护簪衣相连之亲。”
这话中之意,不就是夫人与众将士亲眷,他同会庇护。
傅其章露出的手腕上,尚能见到血红的痂,台下将士看得一清二楚,犹能记起自家将军那天的伤状。
镇远将军同他们一冲锋陷阵,为着诸多手无寸铁之人的安危。谁都是九死一生,没有多余的生机。
同簪共衣、同心共守,将军夫人也与他们的亲眷一样,都等着前线出生入死的人,不得片刻安心。
至此刻,那些将士也不出是安心还是热血沸腾,只忽然间觉得自己肩上有了重任,是为着身后太多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
这一招恩威并施被用得淋漓尽致,傅其章先在军前斩了叛军将领,紧接着沈郁茹就对余下人的亲眷嘉赏抚慰。
二人又同簪衣、同浴血,使众兵士觉上下一心,诸将无异。
即便是艳阳下站了许久,沈郁茹回到帐中时依然指尖微凉,心绪还不能平定。
“夫人当真是厉害。”傅其章想着她方才的气势仪态,笑着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沈郁茹早觉口干舌燥,不由得将水饮尽,降了降暑气:“我再多,也抵不过将军一句与子同袍。”
今日傅其章也发觉了,自己完那番话后,台下人投来的目光都热烈了许多。不同于在拼杀时的凶狠,而是充满期望。
“太子这是拢军心在你身上,也不知的什么算盘。”沈郁茹思忖良久,觉得事情背后有蹊跷。好端端的,竟让他二人来做这不出力又讨好的事情。
她忽然记起那天在有闻茶楼,太子再三起,不让傅其章与成王走太近。究竟是为己谋势,还是另有他意。
傅其章见人又心事重重,便为她宽心:“随他去吧,他若真算计什么,我又管不了。”
到这儿沈郁茹不禁一笑:“你之前可是次次让太子落空,好不头疼。”
话虽如此,可她心中还是藏了一份顾忌,拿不准太子与成王到底要做什么。
嘉奖旨意宣了后,当日那些赏赐便分下去了,尤其是江北降军拿到锦帕后,恨不得当场拭泪。本就是叛军,不杀已是万幸、竟还承体恤亲眷之恩。
无论太子行此举背后有何目的,这一番确使军心大安,心归一处。
......
自从豫中的堤坝除了裂缝之后,户部的人日日祈求,可依旧没能得到保佑,堤坝还是塌了。
豫中的快马一路飞驰直奔皇宫,给皇帝送去了一摞的折子。
堤坝塌毁,夏季存住的雨水顺河道奔涌而下,至使水位大涨。沿河房屋田地大量冲毁,百姓受灾无数。
好在之前张瑞书在江北一带收粮,赈粮加急往豫中送去了。
这边灾情还焦头烂额,令皇帝完病体愈加不济。那边监察署又上了道折子,称在户部的账本里查处了十万两白银的岔子。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都是循环因果罢了。
太子掐好了时间把户部的纰漏报上去,给起的火再添一把柴,烧到成王身上。
修建堤坝全权由成王负责,款项经他审批。杨逾往那些出款条里平白多加一张,如此便是成王支了十万两银子,户部却没收到款,两方都百口难辩。
皇帝头疼,不愿见这些人涕泗横流、唾沫乱飞。左右堤坝塌了,户部罪责难逃,索性就把管事的都下了大狱。
十万两银子,对于成王不是什么大钱。皇帝宁愿相信他是一时疏忽,未加什么惩罚,只让在府里思过。
现在重中之重,是豫中赈灾,要在天凉之前修整,免得让百姓冻饿于寒风。
皇帝的桌子似乎就没空着过,他对着看着满桌白纸黑字,咳了几声:“太子,你去豫中,务必安顿好。”
殿内留了太子一人,没了吵闹,皇帝话的声音都略显单薄。
“是!”徐佑答道,片刻后又开口:“修建工作若单凭当地官府,人手恐不太充足,可否让附近驻军就近相帮。”
他问完,皇帝便开始考量,豫中附近驻扎的队伍。可是这一盘算才意识到,最近的冀南军还在济宁滞留,剩下的便是冀北、晋北的队伍。
“命傅其章率冀南军赴豫中,由你调配。”知子莫若父,况且谁没从这条路上走过,皇帝一眼就看穿了太子的心思。
若放在前几年身体康健时,他决不许谁与武将走得如此之近,可今日不同往日。
就算是高声话也会咳喘半晌,再没有旁的精力去管别的。
皇帝继位前三王争储,便是先帝不偏不倚,为防分去自己的权势不立太子所致。
现在他不愿再这样,早早地立了太子有所倚重,也算断了他人的念想。
京城快马奔向济宁宣旨,以皇帝现在的身体状况,不会再留太多时间给成王。
在事发之前,太子盘算着以“诚”字去会会傅其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