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设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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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局拉开帷幕◎

    两人沿着猎场几处围栏踱步, 余下的话也只声音越越远,没给旁人听得机会。

    二人作别时, 徐佑神色与来时无异,只笑着像傅其章颔首致礼。

    傅其章还礼,也未什么,似乎刚才那些不可告人的话中,藏了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

    都六月的天,孩子的脸。可如今到了八月,竟还阴晴不定。

    方才还好好的天气, 到了下午转眼就阴了起来, 不一会儿便起了凉风下起了雨。

    这样的天气, 也不便再安排后续事务,傅其章正准备回府,却又被皇帝口谕召进宫去。

    迎着淅淅沥沥的雨,宫门口已经有礼部的青袍官等着,还备了一顶轿子

    。

    见着这架势,傅其章以为是在等辅国将军殷渌,毕竟老将军腿脚欠佳。

    他便没做理会,径直走过那些人。

    “靖安将军留步。”青袍官笑盈盈地行了礼。

    傅其章闻声看去:“何事?”

    官摆摆手, 令抬轿的人把轿压了, 然后道:“将军, 现在下着雨,陛下顾着您伤口初愈, 特意给您备了轿子。”

    这轿子竟然是给自己准备的, 傅其章颇为疑惑。

    且不身强体壮, 就算是按着官职位分, 他绝不应乘轿入宫。

    放眼朝中, 只有辅国大将军殷渌,偶尔在旧伤复发时能有这样的礼遇。

    “不必了,乘轿入宫多有不妥,多谢陛下!”傅其章拒绝。

    毕竟如此招摇入宫,免不了惹人非议。

    青袍官拦住他:“大将军快些进轿子吧,淋久了不好。况且这是陛下的旨意,的做不得主。”

    自从自己从豫中回来,傅其章入宫就好似赴鸿门宴。

    “多谢陛下好意!雨不大,乘轿不妥。”傅其章依旧拒绝,转身便走。

    “将军,旨意可违逆不得!”青袍官忙追上去,十分惶恐。

    圣旨违逆不得,他傅其章不也拒了御赐的宅子,若不是张瑞书拦着,还差点儿抗了赐婚的旨意。

    今日倒不是因着他自己的意愿,只不过这样乘轿入宫实属太过招摇。

    青袍官在身后跟着,他也不去理会,只向前走去。有推来推去的功夫,估计这会儿已经到了理政殿了。

    傅其章到理政殿里时,衣服潮潮的,看不出太多水渍,只是头发上尚有水珠。

    殿里除了皇帝,还有几位谏议司的谏官,你一句我一句不知在磨叨什么。

    “臣,参见陛下!”傅其章进殿参拜,四周霎时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在了他身上。

    皇帝把越来越混浊的目光投过来:“平身。”

    罢,他量正起身的人,忽然蹙眉:“将军怎么淋湿了这许多?”

    后边碎步跟来的青袍官忙跪下去:“回陛下,靖安将军执意不坐轿子,请陛下恕罪。”

    听完回禀,皇帝挥了挥手让人下去,叹了口气:“将军可是觉着轿子窄,坐着不舒坦?”

    “回陛下,是自来没有乘轿入宫的规矩。”傅其章觉着话里有话,心中没底。

    皇帝道:“辅国将军不也乘过轿子?无妨。”

    “臣不敢同辅国将军先提并论。”傅其章越发觉着不对劲,只能干脆利落地应答。

    殿内谏官左右相顾,仔细听着二人对话,不肯放过什么细节。

    皇帝从喉咙里发出笑音,却不见有什么明显的笑容:“下次朕给你换一定华盖的轿子,不能委屈了靖安将军!”

    “陛下…”傅其章心中一惊,刚开口却被断。

    “来,朕有事儿交给你办!”皇帝没给他再下去的机会,已然开了口,让人把手中折子送过去。

    谏官开始窃窃私语,时不时把目光投向傅其章,或蹙眉诧异、或暗暗摇头。

    看人拿到了折子,皇帝道:“前些日子你送上来份嘉宁军空缺职位的折子,朕看过了,这些职位就由你去选。”

    这任命军中官职一事,怎么由将官全权来做。就算是殷渌恐怕也没有过这样的权力。

    傅其章觉着情势不大对,道:“臣恐怕有所疏漏,还请陛下擢升!”

    “你去办吧,军中诸事你也熟悉!”皇帝看着疲惫,也得随口。

    傅其章选个折中的法子,道:“那…臣拟了名单,送与陛下过目。”

    皇帝轻咳了几声:“不必了,你直接送去兵部吧。”

    正如沈郁茹所,最近所有事情都太顺了,傅其章现下也拿不定主意,只在心里鼓。

    从猎场回来,又去了宫里,如此一来已经是天黑了。

    房间里掌起了灯,沈郁茹正收拾桌案上的书信军报,有一些是从豫中带回来的,有一些是近些日子刚从过来的。

    她记得傅其章在做镇远将军时,这书案上尚能有一方空地,如今九路大军的消息都堆在这里,已经快摆不下了。

    忽然,一张纸从一份合着的折子里掉出来,沈郁茹俯身去捡,却无意间看到了里边的内容。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她疑惑,这不是自己刚嫁入府里,觉着无聊时随手写的么,则么在从豫中带回来的折子里。

    况且这张纸还有折痕,看着也被是被反复展开折叠过多次。

    她正疑惑,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声音:“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傅其章进门时,正见人对着一张纸琢磨。

    “你把这个带去豫中了?”沈郁茹将纸展在他面前,问道。

    没想着被发现了,傅其章一笑:“是!”

    果然是人故意带去的,沈郁茹把纸折了,放在桌上,不好意思起来:“你带这个做甚?写的又不好!”

    “我瞧着就是最好的!”傅其章还想去拿,却被推着往榻边走去。

    “我回头再写个更好的给你!”沈郁茹道。

    这本就是当时随笔写来的,如今看着那些字,一些笔画还不精细,她想着不如再细心写一份。

    到了榻边,傅其章顺手将人一抱,故意带着她一起踉跄坐在榻上。

    无论在外边如何威风严肃,回了家照例是这样。

    “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沈郁茹笑得无奈,从腻歪的怀里坐起来,整了衣服。

    傅其章道:“去了猎场,回来又进了宫,今日我见着太子了!”

    “可了?”沈郁茹期待地看过去。

    “了。”傅其章答,又道:“太子还另有安排!”

    二人对视一瞬,不约而同往窗外门外量着,看着没人才低语起来。

    屋内灯火摇摇曳曳,伴着窗外的风声,一场大局,便在这样的窃窃私语中,拉开了帷幕。

    ……

    成王约沈置三日后见面,如今已经是第二日,沈郁茹要趁着这个时间回沈府一趟。

    马车到了府门口,沈子耀大步跑了出来迎:“阿姐!”

    他后边也跟着好几明厮,看着都毕恭毕敬的。

    现在于氏可是不敢得罪沈郁茹,怕沈子耀那天把于信的事情抖落出去。

    “于氏呢?”沈郁茹听着院里边清净,不知人去了哪里。

    沈子耀答道:“出去了,没在府里。”

    人不在府里,与沈置话也方便些。沈郁茹径直往沈置房间走去。

    几日不见,沈置又多了些白头发,想必应该是为自己的前途命运忧心。

    “父亲。”沈郁茹只身进门,唤了声。

    没想到人又回来了,沈置却也没什么心气儿:“怎么了?”

    沈郁茹提了裙摆,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父亲明日入见成王,有个算。”

    这一句话如惊雷般砸在了沈置头上,他震惊地看过来:“你知道?”

    “女儿当然知道,今日来也是为了这个事情!”沈郁茹得从容。

    现在这么看,自己的女儿倒是比自己能盘算许多,沈置长叹了一口气:“如何算?没得算!”

    天气明明不是很冷,但沈置却愿意围着温茶的炉子坐,去看那火苗。

    沈郁茹随着看了会儿,开口道:“若现在,再给父亲一个机会,从太子与成王之间选一个,父亲会做和选择?”

    沈置一愣,还没太知晓这话其中含义。屋内安静没人做声,只等着他来答。

    若是有可能,他必定是两个都不想选的。只要有一口俸禄,那些个是是非非,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

    “父亲觉着眼下的情况,之后坐天下的是谁?”沈郁茹见人不语又问。

    眼下情况,龙椅上的人是皇帝,之后便是太子,沈置何尝不清楚这一点。

    “若非要选一个,还不如是太子。”得此一问,他又想起前一句话来,想着如若追随太子,也不至于这么忧心。

    好在人还不糊涂,沈郁茹道:“那现便有这样一个机会。”

    沈置看过来,满眼疑惑。

    “太子想让父亲,留在成王身边。”沈郁茹仔细看着他的神色。

    沈置就算再中庸,也听得出这话是太子想让他做个内应的活儿。

    原本只是要应付成王一人,现在却要辗转在太子和成王两个人之间,他那里有这份胆量。

    “不…”他拒绝到一半,却又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自己确实是不愿意与成王和宣平侯搅在一起。

    不选太子,就是成王,左右不可能再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沈郁茹看着他这样左右拿不起,前后放不下,忽然又想起了当时他在于氏与以及母亲之间,犹豫不决的样子。

    “父亲当年在于氏与我母亲之间摇摆不定,后果如何?”沈郁茹忽然心里不舒服,带这些埋怨看过去。

    沈置被戳中了心结手一抖。当年他放不下外边的,又不忍心家里的。

    左右忙活,终究是忙成了一人香消玉殒,忙的现在儿女生疏、日子不宁。

    沈郁茹忍住了去想那些伤心事,道:“如今成王与太子间,父亲不可再两头不定。”

    人到了年纪,总容易沉溺在过去的事情里,沈置以掌心揉了揉泛红的眼睛,想起了自己那些年不上不下,一事无成。

    良久,他终究是放下了身上端了许久的架子,流露出一份愧疚,一份重蹈覆辙的担心。

    “太子如何?”他深吸了一口气,直起酸疼的腰离开了火炉,坐到一旁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