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秋猎
◎秋猎危机四伏◎
秋月气爽, 万物结实。皇帝于京郊围栏设秋猎,一来验兵封赏, 二贺秋收。
围场秋猎,逢上了风清云高的日子,这可能是入秋以来天气最好的一日。
红日才从地下升起来,将金红色洒在了木栏外望不到尽头的大旗上。
御前卫带刀开路,青袍官擎旗举牌,外加抬轿随撵的宫人,金甲彩衫洋洋数里。
秋草茂盛深林尚且葱翠, 放眼看去四处都是初阳的金色。
高台筑起, 鼓角低鸣, 惹得战马也躁动不安起来,时而嘶鸣几声。
皇帝迎着这样好的阳光,也给苍白的脸上添了一些血色。
一层又一层的里衣,再罩上龙袍,将内里干枯皇帝撑得威武。无数人便这么注视着这个一身病气的老人。
不出意料,还是那些陈年老调。祈天地风调雨顺,盼来年四季平安。
傅其章没心思听那些话,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也不知道天上的神仙日日听这样的话, 会不会觉着厌烦。
他暗中环顾四周, 尤其是太子周边和栏口初,当时成王给禁城军添人的消息已经送给了太子, 想必应是有防范的。
正如之前所猜测的, 荀业之做了淮北总将一职, 当场便授了兵符兵印。
这可能是近些日以来, 最令人欣慰的一件事情。
不远处的成王一直有意无意地投过来目光, 傅其章虽然没有看清表情,却觉着应该是带着得意的笑的。
如此一来,现在风平浪静的围场里又多了几分莫测,不知哪里隐藏着危机。
一支响箭递到了皇帝手里,用的是最轻的弓。即使是这样,他也只能讲讲拉开。
一声并没有很长的哨声没入天空,鼓角声音随之愈发激烈起来。那些战马被刺激地铁蹄欲跃,原本肃静的秋猎围场里开始如沸腾的开水。
响箭过后,秋猎正式开始了。
老远一身红衣的昭宁郡主勒马而来,不愧是在北境长大的姑娘,马术娴熟更多了几分自信:“傅将军,一起?”
她故意将拽着缰绳让马在原地走动,显出来自己一身飒爽。
傅其章没做理会,只调转马头往反方向看,去寻找太子的身影。
四周排列的人马已经散开,有往场边去的礼乐,也有往密林处奔去的矫健将士。
刚避开了姜斓,成王却又不慌不忙地乘着马出现在了眼前,脸上果真带着几分笑容:“靖远将军怎么不去一展身手?”
一前一后都是不想见的人,傅其章不想在这里磨嘴皮,也不去看他们,道:“二位慢聊,末将告退。”
刚要走,成王却拨转马头拦住了他的去路,笑道:“今日之事,先谢过靖安将军。”
傅其章以为是那些加封的名单,也未加思索:“道谢为时尚早。”
那些人在皇帝眼底下,也在太子掌控中,之后结局自然也不会顺意。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都是不肯退步的。这时姜斓走马又近了:“殿下可别抢人,今日傅将军是要陪我的。”
二人将傅其章围住,不肯放走分毫。
围栏旁的高台上,有不少吃着蜜饯清茶赏景的家眷。吕若风是第一次来,便与沈郁茹坐在了一起。
虽沈郁茹也是头次,不过总归看着沉稳安心些。
从高台可以望到猎场内,一离得远了傅其章那匹白马就格外显眼,总归会惹得不少人的目光。
尤其是现在昭宁郡主还越走越近,几个夫人便纷纷耳语,到一半还顾忌地看了一眼沈郁茹,怕她听了去。
其中内情沈郁茹最清楚,她低头不语,捏着手里的杯子,全做没听见没看见。
“夫人!可要我陪啊!”殷可竹牵着马到了台下,仰头喊了一声。
她今日穿得是合身利落的猎装,马上也挂了弓与满袋的箭,一看就没想着坐下吃茶赏景。
况且再往她身后看,沈子耀还眼巴巴地在马上等着,沈郁茹哪忍心把人扣下。
一旁的几位夫人停了议论,看过来竟是辅国将军的女儿在话,看着沈郁茹与殷可竹交好,闲言碎语也不敢再下去。
家里有儿子的夫人,便多看两眼,做些白日美梦。
沈郁茹又看了看远处依旧不得挪动的那匹白马,冲殷可竹招了招手。
以为是要她陪着,殷可竹松了缰绳像只麻雀似的上了高台:“我陪夫人聊聊天?”
“不用,我托你件事儿。”沈郁茹低下声音:“和子耀去救救将军。”
殷可竹顺着方向看过去,正见了傅其章被两人围住。其中的一身红衣,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昭宁郡主。
之前各种大宴上见过这位郡主如何嚣张,把琴师带回北境的事情殷可竹也知道,所以她一直不大喜欢姜斓。
当日在华苑撞上,虽然沈子耀心思直,但她却能看出来姜斓可是像个狗皮膏药似的。
傅其章的秉性沈郁茹清楚,若是待会儿被逼得急了,难保不会与二人起冲突,所以这才想旁人去解个围。
“夫人放心!我知道了!”殷可竹胸有成竹。
她即刻下了高台去牵马,沈子耀本以为她要被就下了,一时间十分失落。可忽然看到人朝自己走来,他又升起来期望。
“可竹!不陪我阿姐嘛!”他激动地,眼睛里放着光。
殷可竹勒着马往远处一扬头:“去帮帮将军!”
沈子耀迎着阳光眯起眼睛,看到了傅其章那匹白马,忽然又想起来华苑的场景,一时间赌气:“人家玩儿得好好,我们去做什么。”
“呆瓜!将军可是不喜欢被姜斓缠着的,走!”殷可竹探过身去一一拽他的缰绳,催他一起走。
成王与姜斓似乎有意在拖延时间,只把傅其章困在这一方地里。
能忍耐这么久,傅其章比以往强太多了,可终究还是不愿这样闷头忍气,他已经悄悄地将身侧的长剑推出半寸。
“将军走啊!陪我们猎鹿去!”殷可竹远远地喊了声,招了招手。
这救星来得可真及时,傅其章一松手指,将差点出鞘的长剑退了回去。
姜斓哪肯罢休,冲远处喊到:“我与傅将军谈些公事!”
“公事便在公时谈!我爹还等着傅将军呢!”殷可竹自然是不惧怕她的,辅国将军府举足轻重,任她是郡主也不敢造次。
“末将去见辅国老将军,告退!”傅其章得了台阶,自然是顺水推舟。
看到辅国将军府的千金在,成王自知不好招惹,便拦住了要追去的姜斓:“都计划好了,不急这一时半刻。”
姜斓想着往后时日还长,只能懊恼地甩了马鞭,放弃了跟过去。
“老将军找我?”傅其章摆脱了束缚,以为真的是殷渌在找他。
“我编了个谎而已,是夫人让我们来解救你的。”殷可竹慢慢地催马,向高台处招了招手。
傅其章望去,虽然看不清人,但是已经能想出沈郁茹的神色,不禁一笑。
一直沉默的沈子耀忽然开口:“姐夫,你到底喜不喜欢那个郡主!”
他还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儿,要问个明白。
如此多年,傅其章第一次见着比自己心思还要直的人,不由得将他量了:“你阿姐都让你们来解救我了,你还看不出。”
上次华苑的事情之后,确实没见两个人吵架,一起回沈府时看着也并无异常。
“万一你骗我阿姐呢?”沈子耀忽然琢磨出味儿来,可是不肯服软。
“你阿姐能被我骗?”傅其章着却被气笑了,沈郁茹那玲珑的心思,当真是少有人能瞒过她。
殷可竹看着一来一回的两个人,忙着去个圆场:“他就是个呆瓜,将军别听他瞎。”
沈子耀还不甘心,支吾着:“那…那之后那个郡主再找你,你就告诉我,我来赶走她!”
“好。”傅其章答应地无奈,恨不得有一个人能做这样的事儿,免得自己费神费力。
“今年的秋猎头筹可是张上好的弓!”殷可竹道,当时那张弓就摆在皇帝身后,熠熠夺目。
猎到猎物最多的人可以得到那张弓,人人挣头筹,也都不是为着那个奖品,而是想挣个红绸彩头,崭露头角。
两个年轻人神采奕奕的,傅其章始终觉着自己与他们玩儿不到一起,便道:“你们两个去玩儿吧,我去各个栏口走走!”
可完他才发现,自己与他们并没差太多,也曾经纵马射猎,去挣拔头筹。可现在竟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压得连白马也飞奔不起来了。
秋猎刚刚开始,大部分人都去了林深处,各个栏口外只有把守的士兵。
傅其章乘着马走过,询问了各处情况。
“可知太子去了何处?”他不放心太子安危,挑了处最大的出入口,问了把守的士兵。
“太子在后山。”把守的士兵答道。
后山野物种类多些,多数人都爱去那里,傅其章也没觉出什么异常,道:“往后山加一队人马守卫。”
士兵忽然疑惑起来:“刚才已经往后山去了一队,还要再派吗?”
“已经去了?什么时候?”傅其章警惕起来。
“一柱香以前,是奉了将军的令。”侍卫答。
一柱香之前,那不正是他被成王与昭宁郡主拦住的时候!傅其章暗道不好,自己从未派什么人马去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