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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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人都在漩涡中◎

    皇帝一开始是没想派殷渌去的, 任他年轻时候再英勇,毕竟到底年岁大了, 现在不过是个受禄的空职。

    殷渌那条腿就是十年前在北境伤的,当时并不像现在跛得这么厉害,走路上马都不影响。可经过了几个寒冬之后,这个病根就显了出来,现在连上下马车也要人搀扶。

    不过现在能与昭宁侯互相牵制,放眼朝中寥寥无几,殷渌确实是较好的人选。况且, 皇帝也不希望他在朝中一日三回的来给傅其章求情。

    成王见皇帝犹豫, 想着要趁热铁, 便又开口道:“殷老将军在北境作战数次,恐没有人比老将军更熟悉那里,想来也能尽快平定战事。”

    真把殷渌派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皇帝还在疑虑,好端端的北境怎么突然起了战事,而且敌军来势凶猛,着实令人不解。

    “傅其章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皇帝突然开口发问。

    “一切还要等正临司的调查。”成王避而不答。

    除了正临司着急找到于信, 皇帝也是想见见这个揭发检举之人的, 那本折子里痛诉了傅其章包庇周穹, 又害怕他走漏风声,这才故意在济宁一战中让他背上怯战的罪名, 想要灭口。

    光看那些文字便觉得是声泪俱下, 写得痛心疾首, 万般委屈。

    皇帝虽然因为傅其章功高又张扬, 觉着此人会成为下一个淮南王, 想要除去。可还看得透他不是个勾奸结恶的阴狠之人,这样的罪名实属有些离奇。

    现在最关键的人于信却不知所踪,莫是正临司,就是乾明卫明里暗里也到于家搜查过多次,京城里寻找良久,都不见此人。

    “这几日户部、工部的事情便由你来处理。”皇帝觉着喉间又泛起一股血腥味儿,低声清了清嗓子,不敢咳出来。

    成王觉着今日皇帝咳得少了,连背也直了不少,便看似关心般试探:“父皇看着气色好了许多。”

    “太医这次的药对了症,颇见成效。”皇帝松了松肩膀,刻意把眼睛睁大了一些。

    立在一旁的赵峦刚刚收了带血的手帕,现在就看皇帝在这里故作无事,心里也清楚了几分。

    往常在太子面前,自家陛下时而偷懒个盹儿也是有的,现在应当是不想让成王知道自己病重。

    “陛下,正临司魏简到。”门口的内侍匆匆进门,得细声细气。

    正临司的人这时候来,必定是为了傅其章的事情。皇帝并不算让成王插手这事,便想找个由头将其支开。

    “淮南王一乱平息后,南边民生尚在恢复,户部呈了许多册子来,你看过之后与张瑞书做个决断。”皇帝命赵峦将几本册子递了下去,都是南方百姓耕地住房的人员情况。

    这件事本来应该是太子来做的,可现在皇帝没精力去管了,便只能交与他去做。

    得了户部工部的处理政权在手,成王并不欢欣愉悦,他接过册子眼神中多了几分烦躁。

    这两个地方的事情最为繁杂,况且又是民生这样他不甚关心的事情,成天与那些文官谈政行策,实在是头疼。

    “父皇,现在靖安将军暂留正临司,嘉宁军九路军务尚无人处理。”成王不甘心做这些笔墨的事情,他想要的可是军权。

    殷渌要去北境,那如今朝中能接受嘉宁九路大军军权的人,除了他恐怕再没有旁人。

    因为淮南王,皇帝一直忌惮武将,所以这几年朝中不曾培养过铁腕武将,这样虽然安生,但是眼下要用人时方显捉襟见肘。

    不过无论怎样,他都不可能让军权落到皇子手里,尤其是暗藏野心的皇子。

    “朕险些忘了。”皇帝舒了口气,成王突然起了希望,可随即却听话锋一转:“让京城一路的韩兴良暂做军务处置吧。”

    之前傅其章递上来的名单里,只有韩兴良一个是皇帝觉着眼熟的,在禁城军做了许多年也算无风无浪,现在不求大刀阔斧,只求稳妥。

    军权没有直接落到自己手里,成王一口气提在嗓子眼儿,话到嘴边呼之欲出,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虽然韩兴良在自己手下,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心,不过总比落到太子一党手里好。这么想着,成王也就把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是。”他不情不愿地答了句,虽然没有直接表露什么情绪,但是已经能看出不如来时那般轻松。

    “你先回去吧。”皇帝记着正临司魏简还在门外候着。

    成王行了礼,神色不悦地退出了大殿,在殿门口正撞上了要进来的魏简。

    魏简身俯身行了礼,一直记着当时傅其章当时的,他不由得往远去的背影投去了目光,多看了一眼。

    等成王出了门,皇帝才慌忙从赵峦那里扯过了手帕,捂在嘴上猛咳了一阵,手帕上又添了些新的血迹。

    他缓缓地将手帕攥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无奈中夹杂着一些不甘。

    “参见陛下!”魏简一身红服,利落地跪在了地上:“这是今日正临司审问记录,请陛下过目。”

    堂上的一词一句都会如实记录,包括傅其章所的,成王向禁城军里添新人。

    皇帝浏览着,忽然眉头紧蹙起来,呼吸也加重了。他慢慢地将眼神偏向一旁,混浊的目光又深不可测起来。

    “陛下,可要查?”涉及到皇子,魏简必须得了授意才能动手。

    半晌,皇帝从喉间低沉的发出声音:“先搜寻于信,其余的等消息。”

    没有直接回应,魏简便也知道了先不查,他答了句“是!”起身不做停留,退过几步后转身出殿。

    皇帝看着人出去,低声对身旁的赵峦道:“让乾明卫的人来见朕。”

    不让正临司去查,不代表不查。毕竟涉及皇室的事情大抵都先要乾明卫安暗里搜查,暗中行事才不草惊蛇。

    究竟是胡乱攀咬还是确有其事,只要交给乾明卫,不消几个夜晚便能一见分晓。

    ………

    从沈府回来后,沈郁茹从未觉着将军府这么空荡过,明明摆设都未挪过位置,可从府门到屋里,却仿佛花了更多的时间。

    “夫人,喝些水吧。”兰芷看着她嘴角已经有些干,觉着应是着急上火,不得安生地缘故。

    正消沉着,沈郁茹忽然眨了眼睛回神,现在绝不是她什么都不做,自顾伤心的时候。

    “兰芷,你待会儿去让府里的侍卫夜里多加几岗,另外府里的日常的活也别停,将军虽不再府里,但一切要照常。”她逼着自己去想什么地方还有疏漏。

    那会儿派去于家看情况的景舟,这时候回来了,脚步急切进了门:“夫人,于信确实不在府中。”

    “都问过了?”沈郁茹还是不肯相信,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

    “都问过了,确实是几天前就出去了。而且昨日正临司也已经去过多次,都没见到人。”景舟也觉得不解。

    兰芷听得云里雾里,却还是猜测:“会不会是他做贼心虚,出城寻了个犄角旮旯藏起来了。”

    “正临司眼皮底下藏不住人,之前有人为了躲他们的搜查,藏到了京郊三十里的山洞里,却也被城外暗哨看见了踪迹,抓了回来。”景舟还是十分相信那些红衣铁面人的手段的。

    他又道:“现在正临司都在城内搜寻,没去城外,便明他们城外的暗线没见着人出去,于信还在京城里。”

    这样一沈郁茹更加疑惑了,人就在京城里,却连正临司也查不出个踪迹来,是于信会上天遁地,还是城里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

    周穹刺杀太子,单看这样的手笔沈郁茹能猜出是谁做的。除却成王,朝中还有谁想太子出事。

    忽然,窗外有一素衣身影走近,沈郁茹分了神看过去,觉着这身影像吕若风,赶紧迎了出去。

    等在门口见着了人,果然是她。

    “这等时候姐姐怎么来了!”沈郁茹担心地握住她的手,将她往屋里待。

    吕若风照例稳重,不过是眉头微蹙着多了点儿焦急,道:“这样的时候我才要来,况且我家那位秋猎后就回了江北,多留不得,临走前特意嘱咐我要来看看。”

    “你别担心,传的那些话连我一听都知道是假的,朝里必定能查清楚的。”她又安慰,将握着的手搓了搓。

    沈郁茹心头忽然一热,将军府荣耀时没来的人,危难时第一个来,实属难得的真情真意。

    她忍了忍鼻头的酸意:“多谢姐姐,不过姐姐近些日子还是别来了,免得被牵连。”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若觉着不安生,那我往后便陪着你住在府里,等傅将军回来。”吕若风坐在那里,边让人觉着可以托付许多事情。

    沈郁茹握紧她的手摇了摇头:“姐姐别担心,我还能处置的来。”

    “夫人!夫人!”殷可竹的声音老远就传来了屋里,给死气沉沉的院里添了点儿生气。

    这样活泼的声音让吕若风一怔,随即往窗外看去,就听沈郁茹道:“辅国老将军的千金。”

    话音刚落,殷可竹就已经推了门悲愤急切地进屋里。看到了榻边的人二话不,一头便扎进了沈郁茹的怀里。

    “这是怎么了?”沈郁茹被她撞得身子一倾,忙去拍着安慰。

    殷可竹蹭了蹭抱紧了,委屈道:“陛下刚才传了旨意来,要我爹随昭宁侯去北境平定战事!”

    辅国老将军已经多年未领兵,其实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这时候劳动他老人家,想必情况危机。

    只是殷老将军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好,确实不应该劳动,沈郁茹与吕若风对视一眼,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