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大结局(三)

A+A-

    ◎大结局3◎

    “那不如, 一起死!”徐值彻底疯狂起来,扑上去一把握住长剑就要去割沈郁茹的脖子, 这会儿要的就是玉石俱焚。

    他夺那便给他,沈郁茹猛然松了力气,趁他扑了个空灵巧躲过。现在绝不能被他挟持,不然傅其章功亏一篑。

    长剑在手的徐值彻底失了理智,扬手便砍去,沈郁茹值得向后躲闪,可退后间却绊到了门口的门槛, 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迎面而来的长剑没有余地, 她知道这一倒容不得爬起来, 徐值手中的长剑便会刺穿她的身体。

    没机会了,这一瞬间她想了许多,是自己的父亲和弟弟,是傅其章的一言一笑,太多她眷恋又不舍得画面在脑海中飞过,仿佛是人临死前最后的回响。

    飘飘的雪花落在脸上,连悲伤的机会都没有,近在面前的利刃令她闭了眼睛不敢去看, 等待着重重的落地与刺来的长剑。

    刹那间, 她感受到腰间猛然多了一股力量, 整个人被捞了起来。几乎是同时,耳边传来铮的一声金属碰撞。

    有力的手臂将她一把揽在怀里, 连脚下的踉跄都没有, 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声音:“我来了!”

    “元十!”沈郁茹方才睁开眼睛, 惊魂未定地循声抬眼去看, 却在一瞬间安下心来。

    傅其章到了, 一身暗金战甲和和红袍,持着银枪将人护在怀里。

    沈郁茹抬眼望着他,发觉那原本锐利的目光在垂下来的一瞬间变得柔和,心翼翼地在自己眉目间流转,连呼吸都心有余悸的压下去,似乎刚从剑下生还的是他。

    刚刚受了一击的徐值稳住身形看过来,暴怒的神色里忽然多了些癫狂,自嘲的冷笑起来,竟然失神摇了摇头:“我想要的都得不到…为什么啊!”

    大雪飘落着,在忽然沉默的院子里也显得尤为缓慢,他仰头去让雪落在自己的脸上,把挤在喉间的笑声慢慢转做了呜咽。

    “我不比徐佑差…为什么你们都帮他啊!”他神色里鲜有地多了真诚,发自内心的疑问,甚至踉跄上前两步悲切地看着。

    沈郁茹平静下来,神色中也看不出什么怨恨:“宣平侯帮过你,可到了大狱里都要不明不白地替你顶罪。周穹帮过你,却差点死在你里,昭宁郡主也帮过你…”

    细细回想起来做过的那些事情,徐值自己竟也觉得可笑。什么东西挣来夺取的,他总是得不得到的,皇位如此、人心如此,连个女子也如此。似乎出生的时候,便是注定与他想要的无缘。

    他慢慢转了转手里的剑,开始玩味起来:“我还有机会,常伴青灯古佛么?”

    “没有。”傅其章明知是在问徐佑有没有留生路,却还是直截了当地回答。他出营前便已得到圣意,徐值必须死在城中,不能活着带回去。

    这个回答在徐值预料之中,他长笑一声,面色忽然轻松下来,慢悠悠地把剑抬起来指向面前的两个人:“去告诉徐佑,我不比他差!”

    罢,他忽然把剑一横,反手在颈间一割,随着鲜血溅出,人缓缓倒下。

    沈郁茹神色中闪过刹那的惊异,却终是归于平静。他觉着这个人实在可恨,却又实在悲哀。

    现实中没那么多在临死之前幡然悔悟的桥段,许多人就是从不认为自己做过错事,只是觉着是上天不够垂怜。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有资格审判他们。

    沈郁茹将头转向傅其章怀中,双臂环过他的腰紧紧地保住,想去给自己不安了太久的心找个归处。她想就这样抱着眼前的人不放手,在不需要日夜难安的分别。

    雪静静地落着,飘飘洒洒盖在了地上,盖在了那些血迹上,似乎是想用洁白抚平这些血腥杀戮,想给世间一个宁静。

    昭宁铁蹄折损后,正面大军又被西侧迂回的嘉宁军包围,本就军心不稳的昭宁军连连撤退,想先回城中休整。可晋北大军却从城中杀出,一时间腹背受敌进退两难。

    昭宁军中无人主事,突遭变故各部战退不一,以致攻不能聚力,退不能果断,最后阵脚大乱。当场弃兵刃投降者无数,负隅顽抗斩杀者无数。

    至此,昭宁侯并成王一乱,彻底平息。

    ……

    北方初定,靖安将军坐镇嘉宁北路诸军不可善动,皇帝命杨迟率两万冀南军南下,支援尚在坚守的江北军。

    傅其章同徐佑一起班师回朝,相比于来时的不得停歇,此时马蹄不疾不徐地踏在雪中,人马都在疲惫中透出着暂得喘息的轻松。

    原本是备了马车的,可是沈郁茹不想一个人在那摇摇晃晃的车厢里,便要与傅其章同乘一匹马。

    银装素裹间,金甲红袍的少年将军,身前带着个清丽沉静的佳人,引得左右将士纷纷低笑耳语。

    沈郁茹放松地将靠在傅其章身上,头微微地向后有意去要抵住他的下颌,随着马蹄的踱步,慢慢看着眼前的景物。

    “你若累了可以去坐马车。”傅其章看她似乎是有些疲惫,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又道:“我陪你去。”

    可她却摇了摇头:“我就想这样靠着你,想你乘马带着我慢慢地走。”

    分开了许久,即使这样身体相贴也显得不真实,第一次去城郊湖畔也是这样同乘一匹马。那时她还觉着紧张新奇,可现在却是最安心的所在。

    大军在雪地里走出蜿蜒的道路,一抹红色被格外明显的衬托在雪色间,如点点将燃的火光,慢慢踏向前路。

    ......

    刚刚安定的京城,还弥漫着战争过后的冷清,现在的大楚可谓是百废待兴,何时京城可繁华如旧、江南鱼米丰饶、四海升平万民康乐,是年轻皇帝与更年轻的朝臣要面对的前路。

    踏着冬末未融的积雪,沈郁茹同傅其章立到了荀府门前,之前因为诸事迫在眉睫没能前来吊唁,二人便一直挂念着,如今回京便即刻过来了。

    院内的房檐上滴滴答答地落着水滴,湿漉漉的地面宛若被冲刷过一般,一切都在水滴声中悄无声息地沉寂着。

    二人在灵位前拜过,傅其章行的跪礼,是敬重,也或许是心底挥之不去的愧疚。他不敢去看身旁的吕若风,更难以直视牌位上的名字。

    “二位去正厅吧。”吕若风见他们起身得柔和。

    傅其章心里压了石头,这时心中惶惶不定,可他不敢开口重提旧事,不是惧于认错,而是担心勾起未亡人的伤心。

    “将军不必自责。”陆若风终于在迈正厅后开口,一眼洞穿了身旁人的心思:“当时的境况,他不会离开。”

    沈郁茹抬眼往略怔主的傅其章看了眼,发觉他的眼中忽然消了些神采,垂下目光去掩饰悲色。

    “业之入戎守疆,从来都不是因为有不得不从的职务,而是一颗赤心使然。”吕若风眼中多了些泪水,却是目光坦荡清澈:“为了这国这土,太多人做着和他一样的事情,将军不也是么?”

    傅其章终于缓缓抬起眼眸,去看那早已化解悲伤满是坚韧的眼睛,心绪火热地翻腾着,世上本无安宁,只是有太多人以身驱险,才有了一方静土。

    “娘!”念儿忽得跑进了门,飞身扑在吕若风腿上,扬起还不知生离死别的纯真眼神,往身旁两人看了一眼,随机转过头去:“是爹爹回来了吗?”

    沈郁茹垂下眼神不敢面对,却见吕若风缓缓蹲下,眼神温和道:“爹爹没有回来,他在很远的地方,保护者我们,保护者很多人。”

    “那我以后也当大将军可以吗?”念儿举起了手中的木剑:“我要去帮爹爹保护别人。”

    一直忍着泪水的吕若风,这才轻呼出哽咽的声音,垂下头去落了泪水,却仍然肯定地点头:“好,好....”

    傅其章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他仿佛看着了大楚的前路,人心不亡,家国必盛。

    ........

    元月初一,四海无战,皇帝于新修理政殿行嘉典。

    逝者已矣,追辅国将军殷渌为忠武侯,丞相樊北为长魏公。江北总将荀业之位升三品,惠及家眷。

    生者有安国之栋,擢张瑞书为尚书令,杨逾为兵部尚书,扬迟为镇北将军。淮北军失将,令沈子耀为淮北军总将,其余有功之人皆有嘉赏。

    朝中最大的嘉赏,给了傅其章和沈郁茹。傅其章为一品定国将军,全掌嘉宁军,入朝不拜;沈郁茹加一品诰命,破格享公主之荣。

    晋北余部之功为沈郁茹所表,幸存者凡愿意归民籍者赐田,愿入军籍者可入嘉宁军。

    其实人人都觉着傅其章应当封个王侯,毕竟自淮南王以来他的战功无人不知,更何况北境死战,又在京城陷落之时有从龙之功,攻克昭宁侯叛军。不过最后一品定国将军加入朝不拜的殊荣,也倒服人心。

    至于沈郁茹,单凭她在理政殿里把太子带出去,就是直接封个公主也没人敢什么,毕竟她做了众人不敢做的事情,保了大楚的今天。

    其实在嘉典前,徐佑单独见过这对夫妻,他是有意封个王侯给傅其章的,可是却被拒绝了。

    傅其章只了一句话:“愿长以清明之身赴国。”

    皇帝了然一笑,痛快地答应了,到底他还是不愿意卷入更多的是是非非之中,或许扬鞭策马是他的归宿,从来不想被什么禁锢主那还年轻不羁的本心。

    封典过后的大宴,沈郁茹于傅其章同座一案,他能觉着往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回来了,抛却了太多缠绕的枷锁,目光有神的看着大殿里的一切。

    徐佑于阶上举杯,龙袍让这个年轻郡主越显威严:“山河得志士如尔,甚幸哉!”

    庄重的鼓乐声起,大殿里尽是举杯同庆的声音,沈郁茹忽然觉着自己的手被握住,在这样隆重繁杂的鼓乐,傅其章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得一人如你,幸于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