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火上浇油
从大连回来后,宁泓在一堆照片里精挑细选,把最满意的一张照片洗出来,用精致的原木雕花相框装好。我问他摆在那里,他放办公室。
“办公室?”我问,“你不是开飞机吗,还有办公室?”
“驾驶室啊。”宁泓,“我随身带。”
我觉得有些尴尬和羞耻:“不用了吧……”
“丢人的又不是你。”宁泓。
那倒是,论厚脸皮,没几个人比得过宁泓,我懒散地伸个懒腰:“起来,我下午有事。”
“什么事?”宁泓枕在我胸膛不动弹。
“肖珂的事。”我,“有个记者约我采访。”
宁泓坐起来,紧张地:“采访?会不会影响你以后的生活?”
“我跟他了不透露姓名和个人信息。”我拍拍他的腰,“别担心。”
宁泓皱眉,不太情愿的模样。
我心中柔软,他太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喜欢平淡如水的生活,偶尔出现一两个惊喜,然而近两年的日子过于一波三折,令我身心俱疲。
“我不能让肖珂白死。”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宁泓搂住我的肩膀,像只大猫和我耳鬓厮磨:“好吧,无论怎么样,我在你身边。”
下午四点,津大后门兰田咖啡店。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给邵峙行发微信【桌上有个红色花瓶,里面插着一束太阳花。】
【邵峙行:好的。】
等了约五分钟,门口走来一个年轻人,二十四五的模样,戴一副黑框眼镜,背着浅灰色双肩包,光洁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难以忽视的是他的一双眼,对视间迸射出明亮坚韧的光芒。
像匹野性难驯的骏马。
他走到桌旁,问:“请问您是邹老师吗?”
我点头:“是的,请坐。”
他放下双肩包,掏出笔记本电脑坐在我对面,:“我们开始吧。”
“给你这个。”我递给他一个银色的U盘,“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声音我已经处理过了。”
邵峙行接过U盘,插在电脑上。
我:“是一个音频文件,你回去再听。”
“哦,好。”邵峙行收起U盘。
“我一年前从七号楼楼顶劝下肖珂……”我开始讲述过去的故事。
邵峙行表情认真地敲键盘,时不时的提出问题。
我们聊了两个钟头,邵峙行合上笔记本,站起身和我握手:“谢谢您。”
“不谢,应该的。”我,“我想问一下,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
“党媒点名批评,官媒发布公告启动调查。”邵峙行面色严肃,“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觉得有希望吗?”我问。
“坚持,就有希望。”邵峙行,他眼中的光灿烂若骄阳,“我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我:“我相信你。”
他挠挠头,露齿一笑,显出几分憨气:“谢谢老师。”
纵使刚刚意气风发,他仍是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学生,我:“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给我发微信。”
“好。”他将笔记本电脑放进背包,挥挥手,“老师,我走啦。”
“再见。”我摆手。
“再见。”他走出咖啡店。
坐在角落的宁泓急不可耐地蹿过来:“怎么样?”
“他不错。”让我对清心修身学院的倒闭多了几分信心。
“怎、怎么个不错法?”宁泓拿着一杯奶茶坐到我对面,探究地问。
我一看就知道他又在喝醋,我故意逗他:“长得不错。”
宁泓着急了:“我告诉你邹澜生,你不要见一个爱一个,看到长得好看的就……”
“就什么?”我问。
他抖着手半天不出话,气急败坏地放下奶茶杯子,发出“嘭”的一声,他站起来跟我挤在同一张沙发椅上:“我咬死你。”
“你这醋喝得没道理。”我,“我要是看上他,怎么会在你面前大大方方夸他长得不错,我分明是作风坦荡,问心无愧。”
“你以为谈恋爱是做逻辑题?”宁泓不服气地。
我捏捏他腰间的软//肉:“那我请你吃串串香。”
“好啊好啊好啊。”宁泓忙不迭地点头,“我们去吃郡肝。”
走出咖啡店一辆出租车,我掏出手机登录很久不用的微博。
一周过去,肖珂跳楼的事仍挂在热搜前二十。邵峙行的料放出得很有技巧,隔两三天抖出一点信息,时间挑得也寸,不是半夜三更就是凌五点,删来不及删,热点发酵好几个时直到上班的点才能腾出手操作。
有不少山东本地的网友以身犯险,探秘临沂清心修身学院,不管是为了博取关注还是真的关心里面学生的性命,总之带了一波热度。还有一部分网友自曝家里有亲戚把孩子送到清心修身学院,拔出萝卜带出泥,除了津大肖珂跳楼事件,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自白诉自己被虐的经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声浪叠声浪,汇聚成海洋。不只是山东临沂的清心修身学院,还有湖南长沙的章华书院、四川成都的复汉女院、江西南昌的得道私塾,都被网友爆了出来,大肆鞭挞批判。
我看着看着,鼻腔酸涩。肖珂的跃下是一个信号,引来无数人敲响鸣冤鼓,一声声接连不断的抨击哭喊中,黑夜退散,太阳升起。
可代价未免太惨烈,这值得吗?
答案恐怕只有肖珂自己知道。
而他已经沉眠不起。
宁泓握住我的手,一双眼透亮如琥珀:“到了,走吧。”
“嗯。”我收起手机,关门下车。
滨江道人流如织,繁华依旧,网络上吵吵嚷嚷哭喊嚎啕皆有,放下手机一片安宁祥和,巨大的割裂感让我有些恍惚。
这是人间,有无数人伸着手臂妄图得到救赎,亦有无数人穿梭于繁华街道维持生活。我握紧宁泓的手,踏入人群,通过熙熙攘攘的高声细语冲淡我脑海中的荒谬感。
我不是神,我救不了所有人,那便放过自己,我想过得好。
“那家怎么样?”宁泓指向左边商场悬挂的广告牌。
“行,我饿了。”我。
我们走进商场,乘直梯来到五楼。到达店里,宁泓去拿串串,我挑个位置坐下。
秦萱发来微信【最近怎么样?】
【邹澜生:还可以。】
【秦萱:结婚的事怎么样了?】
【邹澜生:我没同意,给她推荐了几个项目,把她换到新导师那儿了。】
【秦萱:那就行,我可不想出份子钱。】
【邹澜生:……】
【邹澜生:你早晚要出钱,我有对象了。】
【秦萱:拉黑告辞。】
【邹澜生:礼尚往来嘛,你和连俊雅怎么样?】
【秦萱:你什么时候有空,来一场四人约会啊。】
秦萱鬼主意多,我觉得有趣,于是问挑选完串串坐在对面的宁泓:“你什么时候有空?”
“明天上班,后天回来。”宁泓,“怎么了?”
“秦萱你记得吗?”我问。
宁泓:“记得。”
“她想来个四人约会,问我什么时候有空。”我。
“约会?好啊。”宁泓眨眼,“就五一吧。”
我回复秦萱【五一。】
【秦萱:好嘞,我跟俊雅讲一声。】
我放下手机,宁泓推过来干碟蘸料:“哝。”
“谢谢。”我从锅里拿起一根竹签,尽头挂了一朵蘑菇,“你明天飞哪里?”
“迪拜。”宁泓,“回来给你带阿拉丁神灯。”
“我要那玩意儿做什么。”我用筷子捣蘑菇,蘸满辣椒粉和花生碎放进嘴里。
“你以后想要什么,写个纸条放在神灯下,不定就能实现。”宁泓。
“真的吗?”我咀嚼蘑菇,看向宁泓,“灯神先生?”
宁泓沉下声音装作威严的样子:“年轻人,你想要什么?”
我:“我想要灯神嫁我。”
“好嘞,那没问题。”宁泓满口答应。
我笑得停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