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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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流觞前脚刚从传送阵离开,就响起了敲门声。寝殿门被推开,残留的法阵灵力被捕捉。

    越往魔域深处走,黑雾散去不少。一直走到伏魔阵,墨流觞心下一沉。四处血迹斑斑,并没有魔王的身影。看这新出现的斗痕迹,像是剑。

    他想逮一只魔族问问情况,可奇怪的是,魔域竟然寂静无声,像是被谁清理过一样,怪不得一路走来畅通无阻。是这位用剑的修士干的?

    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雪白的身影,整个人宕机了好一会儿。他觉得自己脑子一定被驴给踢过,这么明显的问题居然一点都没有怀疑。能出现在麓山还不会被其他修士发现的魔族,算算也不可能简单!

    他仔细检查附近的剑痕,随后回寝殿直接给詹月白发了个传音符。

    “速回,急。”

    墨流觞表情严肃,在寝殿门口来回踱步。詹月白很快就来了,墨流觞将人带进屋子直入正题。

    “月白,有一件坏事要告诉你,伏魔阵的魔王失踪了。”

    詹月白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他看着墨流觞皱起的眉头轻轻握紧了拳头。

    没有等到詹月白的回应,墨流觞继续往下:“魔王破了伏魔阵,身受重伤,也不忘来找我报仇。可为师大意了,竟将他当成受伤的普通魔族救了他。”

    詹月白欲言又止,顺着墨流觞的话很是紧张:“师尊你怎么没告诉我这件事,你有没有受伤?”

    墨流觞摇摇头,看向詹月白。

    “我没事,只是不明白他想做什么,还主动回报了鸿蒙宝蕊。”

    “鸿蒙宝蕊......”詹月白若有所思,“那看来魔王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师尊你修为恢复如何?”

    “尚可。”

    “太好了!那师尊接下来算怎么做?”詹月白看起来非常喜悦。

    “得出山寻他,不能让他为祸世间。”

    詹月白:“......”

    “你最近有听闻哪里异动吗?”

    詹月白想了想:“没有。师尊,你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出山怕是不太安全。”

    “一切都是为师的错,也该由我来解决。”

    詹月白沉默片刻,试探性地问他:“如果我的魔族封印破了,师尊也会把我关到伏魔阵吗?”

    墨流觞袖中搓了搓大拇指,垂眸将目光放到詹月白腰间的挂坠上:“为什么这么问,封印不是还完好的吗?”

    “是......完好的。我是问如果。”

    墨流觞攥紧右手大拇指,迎上詹月白期待的目光,不带任何感情一字一顿地:“那你最好不要入魔,否则,为师定不会留情。”

    詹月白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虽然他并不认为现在的师尊有能力封得住他,可心里愈发暴躁起来。他克制住语气,心翼翼:“所以师尊能告诉我,为什么就那么肯定弟子会入魔。”

    因为梦到了。这个理由出来墨流觞自己都不信。只好搬出一套亘古不变的辞。

    “因为魔族天性使然。

    詹月白无意识地摸了摸眼角的泪痣。师尊果然对魔族有偏见,亏他还以为现在的墨流觞会大不一样,然而斩妖除魔也是他的使命。他若是知道自己身上留着的,是残暴狡猾的魔王血脉,他又当如何?

    “对啊,奇耻大辱呢。”“他不喜欢你。”“你骗了他。”“他会厌恶你。”“他会杀了你。”

    无端冒出来的声音在脑中响起,詹月白死死盯着地面,咬着唇一言不发。

    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肩上,杂乱的声音消失,詹月白的身子微微晃动。

    “月白,为师这么并没有恶意。你先前对我想做人,才封印了你的魔族血脉。若你想做魔,”

    墨流觞微叹一声,

    “其实也随你,只是怕你控制不住。魔族残忍嗜杀,狂躁暴虐,我不想你变成那样。你应该也不想变成那样,对不对?”

    “师尊的是,弟子谨记教诲。”詹月白低眉顺眼地朝墨流觞鞠了一礼,“群仙大会要开始了,魔王要是有动作,那个时候很可能会出现。”

    “群仙大会。”墨流觞复述了出来。

    “选拔人才的大会。地点就在麓山,全能真教广场。所以师尊你不用出山,一切都交给徒儿好了。毕竟师尊你修为还没有完全恢复,若遇上魔王,可能不是对手。”

    墨流觞并没有因为詹月白戳穿他修为不够高而恼怒,反而认真思考着可行的办法。正好他觉得这张脸实在不适合出现在大众场合,顺水推舟。

    “那这样,为师会闭关一些时日尽快提升修为。如果有突发情况,及时通知我。”

    “好的,师尊。”

    如此错漏百出的托词,一个随便,一个随便听。

    墨流觞又想到今日山下广贤楼出现的事,喊住准备离开的人。

    “还有件事我希望你知道。八年前那场围剿,那把刀,是我自己动的手。”

    詹月白并不想从墨流觞口中听到对自己有愧,要弥补自己的话。他坐在桌边,给墨流觞倒了杯茶。

    “师尊,这些事都过去了,不用介怀。”

    墨流觞并不想让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必须跟詹月白讲清楚,他挑了关键部分给了解释。

    “你以前是不是经常被逼着做不喜欢的事?我也是。你知道我不是真的墨流觞,我的所作所为亦违背了常理,才会头痛难忍,不得不修习禁术。所以对你对我来,那样做都是解脱。”

    “不是心魔?”詹月白对他的回答略感意外,脱口问出。

    “不是。”

    “那对不起是因为?”

    “我看着你长大,毁了你的人生。”墨流觞认真地看向詹月白。

    我左右你思想,控制你言行,强行把你写死,又搞臭你名声。

    而你作为正道之光,重生后身负魔族血脉,我却没有早些发现。自对你偏见有加,冷眼相待,更是让你为了洗脱墨流觞的罪名奔波八年之久。

    我不是个好作者,更不是个好师尊。可这些,让我怎么跟你。

    詹月白长高好多,再也不是那个跟在屁股后面又哭又闹的屁孩,离近了才发现也只比墨流觞矮半个脑袋。

    墨流觞想将右手放在他肩头,又缓缓上移。在詹月白的错愕下,落在他头上,动作生涩地摸了摸,语气轻柔。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成为了詹月白,但始终跟我脱不了干系。我没有扮演好墨流觞这个角色,连累你了。”

    “所以,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詹月白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惊得话都不出来,他感觉自己理解了,又好像没有理解。师尊眼里的情绪太复杂,他竟读不出来。他心里涌过一丝暖流,可又非常难过,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

    墨流觞觉得自己这个动作不太合适,将手收回却被詹月白一把抓住。

    詹月白语气诚挚而热烈:“师尊没有错,都过去了,跟你没关系。弟子过了,我很高兴成为詹月白,只要师尊不嫌弃我就好了!”

    墨流觞看着泪汪汪又无辜的大眼睛,居然想去擦拭。他感觉自己的手又在发烫,只好用力甩掉詹月白的束缚,将手藏进袖子站起身走到窗边。

    “你本命剑修好了吗。”

    “修好了。”詹月白将手垂到身侧,掩去眼里的失落,“若是魔王要求,师尊跟他结为道侣,便不再祸害人间。师尊会同意吗?”

    墨流觞冷冷道:“胡闹,怎么可能!”

    詹月白轻轻笑了一声:“是啊,不可能,弟子想多了。那弟子先告退了,师尊若是有吩咐及时传召便是。”

    墨流觞转过身看着詹月白离开的背影问他:“月白,你有什么想跟为师的吗?“

    詹月白回头笑了笑:“师尊,晚安。”

    “晚安。”墨流觞亦回应了一个淡淡的笑。

    合上的殿门隔开了两方世界。墨流觞上翘的嘴角恢复到紧抿着的状态。

    站在山腰的宫殿门口,“琼觞殿”几个字刺得詹月白眼睛发涩。他布下隐匿阵隐去整座宫殿,外人看来,这就是一片普通茂盛的山脉,人迹罕至。

    广贤楼方煦的话他其实都听到了,而世间有他这想法的人更不在少数。他无法确定墨流觞会不会遇到让他动心的人,但若那个人不是自己,也绝不应该是其他人。

    他不想师尊出山,才一直跟他注意有心之人不要出远门。这段时间他努力克制,日日喝酒,可越发难以遏制心里的大不敬念头。如果可以,他想将师尊永远关在这座宫殿,永远也不让外人知道他还活着。

    他的师尊,天底下最好的师尊,自始自终都将他当作正常徒弟尽心维护,不曾逾矩半分。可自己不争气破了封印,还生出妄念。

    他想了想,又加上感应阵。

    “师尊,对不起,徒儿要让你失望了。因为我已经快控制不住心魔。如果真到了那一天......”

    人离开后,墨流觞将发烫的手伸出窗外,感受清凉的夜风。他看着洒满一地的皎洁月光和绽了一树的桃花,重重叹了口气。

    “阳光明媚的春天,快结束了吧。”

    作者有话要:

    墨流觞:唉。

    (天天被老师抓着改论文,更新频率降低了,不过放心不会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