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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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流觞抬眼看去,瞳孔骤缩。

    詹月白柔弱无骨地倚着栏杆,半只手都落在外面,上面还挂着一个酒壶。他衣襟半开,面色微红,发丝散乱,眼里水光潋滟,似乎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墨流觞蹭的一下站起身,贺咏思和方煦都好奇他看到了什么。他活动活动身子伸了个懒腰,道:“这酒后劲真大,才喝几口就有点犯困了。”

    贺咏思笑了笑:“梧兄,看来你酒量不行啊,这才是一般的果酒。你要是喝上广贤楼有名的槐花酿,怕是一杯就倒了。”

    “槐花酿?”墨流觞有点感兴趣,“听起来很好喝。”

    “那可是极品,我从来没喝过那么好喝的酒!”方煦叹了口气,“可惜近段时间的槐花酿都被詹月白给包了,不予出售。”

    墨流觞再次抬头,美人塌上已经没了詹月白身影。他四处望了望,立即拜别贺咏思和方煦,匆匆出了广贤楼。

    街上人声鼎沸,唯独不见那抹绯色。他只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思考接下来做什么。余光终于捕捉到转瞬消失的红色,他移步跟上,才发现人进了极乐坊。

    看着门口妖娆动人的美人们簇拥着詹月白进入,墨流觞恍然大悟。

    美酒美人就是詹月白的爱好啊,自己在担心什么!

    他烦躁地搓搓右手大拇指,拂袖而去。

    半炷香后,他又去而复返,看着身边围着的莺莺燕燕,手足无措。

    老鸨瞧着墨流觞面容还算清秀,就是一身衣衫看着就不是有钱人,但还是笑脸迎上。

    “哟,这位公子面生啊,是刚到麓鸣镇吧。想听什么曲,或者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们极乐坊应有尽有!”

    墨流觞皱着眉头撇开挽住他胳膊的手,极乐坊是花楼,跟他格格不入。

    “这么巧又见面了,你也是来看新来舞娘的?”詹月白突然从旁边冒出,插入对话。他已经收拾干净,完全看不出来醉酒难过的样子。

    “哎哟,詹公子啊,您稍等,舞娘马上就准备好了。”老鸨眼珠子转了转,指指墨流觞,“这位您认识?”

    确认詹月白没事,墨流觞决定离开。然而围着的姑娘们并没有轻易放过他,把他攥得紧紧的。

    “不认识,不过面熟,或许前世见过?”詹月白着,歪过头眉眼弯弯,一脸开玩笑地样子看向墨流觞。

    墨流觞顿住,詹月白这是认出自己了?还是在搭讪?这都哪里学的奇奇怪怪的话。

    老鸨很有眼力见地立马接上话:“既然认识就好办了,给您安排了上好的位置。今天可是舞姬首秀,保准让你们满意。林,快上座!”

    “诶!妈妈,这就来了。”从角落钻出来一个精神的伙子,手脚麻利地引着二人向前。后面还有几个姑娘簇拥而上。

    墨流觞就这样莫名其妙被推着跟詹月白坐到了前排,不多不少正好两个位置。

    詹月白落座后手指轻轻敲着面前的桌,一下又一下,嘴角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当师徒久了,墨流觞都快忘了主角应该是什么样。詹月白这个状态,明显是对自己身份起了疑心。墨流觞觉得气氛诡异,如坐针毡。

    “都跟我到这里了,不看看再走?”

    耳边低沉戏谑的声音响起,墨流觞刚挪开的半个屁股又落回座上,只能静观其变。

    詹月白歪着身子逼近他,眼里都是怀疑和警告:“你跟踪我到这里,究竟有何目的?若是为了纸鸢害你受伤这事,我已经给过你药膏。若是为了其他……我对你没有兴趣。”

    原来他没有认出自己,墨流觞心下了然,迎着他的目光回应:

    “詹公子想多了,在下初来乍到,对极乐坊很感兴趣。人人都能进,我为什么不能进。至于观看舞娘表演,是老鸨为了讨好你非要拉上我。若要问原因,詹公子不妨先找找自己的原因。”

    “还有,”他低头看了看手上因为药膏愈合很快的伤,又抬头对着詹月白,“我对你也没有兴趣。”

    詹月白眼里染上玩味,回到座位。

    鼓点响起,舞娘从层层纱帐走出,身姿婀娜,薄纱轻遮,若隐若现。她的舞蹈柔里带刚,动作干脆利落,配合异域风格的曲子,着实好看。

    墨流觞宅了许久,感觉几百年都没见这种娱乐项目了,此刻完全被吸引注意力,睁大眼睛看得有滋有味。

    詹月白却在满室的脂粉味里闻到了淡淡槐花香,他忐忑地环顾四周,最后又把视线放到了旁边人身上。

    墨流觞目不转睛,看得很认真,丝毫没有察觉詹月白的量。

    舞娘想吸引詹月白的注意,扭动着腰肢,甩着手间的彩带一步步向他靠近。

    詹月白很自然地接过彩带,顺势勾了勾舞娘的下巴,两人相视而笑。

    可劲撩拨。墨流觞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杯子,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俩人。

    舞娘围着詹月白绕来绕去,又突然要坐到詹月白腿上。詹月白竟有些慌乱,直往旁边躲去。舞娘越贴越近,结果两个人都倒进了墨流觞怀里。

    墨流觞手里的酒杯被碰掉,全身骤然紧绷,一双手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最后将左手轻轻搭在了詹月白腰侧,避免人滚下去。

    “詹公子,怎么这么害怕奴家啊。奴家又不会吃了你。”舞娘嗔笑道,声音婉转动听,她起身看着墨流觞,“这位公子,失礼了。”

    舞娘掩住的面纱下笑意漫开,又离开二人,回到舞池。

    詹月白咳了一声迅速坐回,脸色微红:“让兄台看笑话了。”

    墨流觞将手收进袖子,隐去手上刚无意中碰到他腰的温热触感,微微眯了眯眼睛。

    林赶紧过来给墨流觞换上新的杯子。

    詹月白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慌乱地喝下杯里的酒,因为喝太急呛着了,不停咳嗽。微红的脸此刻涨的通红。

    墨流觞突然笑出了声,还从来没见过詹月白这副纯情男生的害羞模样。不是见多识广吗,怎么这种程度就不行了。

    这人怎么可能是师尊!詹月白觉得自己真的是魔怔了,居然用这种方法试探。他恼羞成怒,直接起身离开。

    墨流觞在人走后,饮了一大口酒,他的手在酒杯上轻轻摩挲着。

    他突然在想,詹月白要是知道自己其实是他的师尊,也会这样吗?他似乎在外人面前更加自在,怎么在师尊面前唯唯诺诺那么拘谨。真的是因为愧疚对他师尊动了手?看来还是得找个机会跟他解释清楚。

    不过,如果跟他不是师徒而是朋友,或许更能了解他在想什么,以及方便知道他行踪了。

    詹月白去而复返,再次落座已经看不出来窘迫。他手里拿着两个陶罐,递给墨流觞一个。

    “极乐坊的甜羹。”

    墨流觞接过来看了看,是鲜奶炖蛋。他舀了一勺,正准备开动。

    “兄台不怕我下毒?”

    “在下手无缚鸡之力,詹公子修为了得。若是要灭口,又何须多此一举。”

    詹月白觉得这人很有意思,将手放到面前桌上支着脑袋看向他。

    “兄台如何称呼?”

    “梧羽,梧桐的梧,羽毛的羽。”

    墨流觞回答完,将勺子放入口中。甜度正好,入口即化。他的眼睛微微瞪大,又多舀了几勺。

    詹月白突然凑近,伸出指尖就快碰到他脸,墨流觞反应迅速地用勺子挡住他的动作。

    “我记得某人过不感兴趣。”

    詹月白面不改色地指了指嘴角:“梧兄,沾上了。”

    墨流觞以为詹月白是要检查自己脸上的马甲,反应过激了些,此刻只好淡淡回了声“多谢”,然后擦了擦嘴角。

    詹月白突然轻笑一声,拿起了自己那罐甜羹。

    不知不觉就吃完了,墨流觞意犹未尽地舔舔唇。正好舞蹈也结束,墨流觞将罐子放了回去。

    “时候不早,在下该回去了。”

    墨流觞伸手想掏储物囊,突然想起来储物囊詹月白是认识的,动作僵在了空中。

    詹月白心不在焉地搅动着手里的勺子:“相逢既是缘,梧兄不用破费。请有缘人欣赏舞蹈和吃甜点,詹某还是很乐意的。毕竟梧兄也是美人。”

    墨流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再推脱。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张嘴就是这么会话。

    “如此,那在下就不客气了。多谢詹公子款待,有缘再见。”

    “有缘会相见的。”看着墨流觞远去的背影,詹月白低低回复。

    随后,他盯着墨流觞吃完的炖奶许久。又自嘲地笑了笑,垂下眼睑。

    “他怎么可能是师尊,这样很好玩吗?”

    林确认所有欣赏舞娘的宾客离开以后,在詹月白面前掬了一礼。

    “詹公子,人都走了。”

    “好。”詹月白起身,敛去刚刚的阴郁,跟着舞娘去往另一个房间。

    墨流觞回到寝殿,卸下马甲,才发觉自己脸都在发烫,连带碰过詹月白的指尖都在发烫。

    但他无暇顾及,心地收好马甲,解除修为压制,去往魔域。

    作者有话要:

    墨流觞眼里詹月白的一天:跟师尊汇报,和姑娘放纸鸢,去广贤楼喝酒,逛极乐坊。

    詹月白眼里墨流觞的一天:宅家里,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