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现在是研究生?”
“刚大一。”
孙思远稍稍愣了下,但很快就将这股情绪掩饰了过去。
陈循倒也坦荡:“我是高中毕业以后工作了好多年,回头重新参加高考的,以前净瞎折腾了。”
“这年纪还很呢,兴趣最重要,还得肯钻研。”
陈循笑着“是啊”,又问人家:“您也是来看展的吗?”
“我?”孙思远笑了笑,“算是吧,我对木雕也很感兴趣。”
两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逛完了整个展厅,陈循看看时间,已到午饭的点了,他再次量了几眼身旁这人,无论是独到的见解,还是扎实的专业知识,都像是个行家。
想了想,他决定称呼孙思远为“孙老师”,既拉近了距离,又不欠缺尊重。
“孙老师,方便加个微信吗?以后同城有什么线下木雕展,我在微信里告诉您一声。”
孙思远一点没有年长者的架子,十分痛快地与他交换了微信。
陈循觉得此行不虚,唯一遗憾的是,好多作品没法拍照留念。
“这就到饭点了,孙老师,咱们要不要……”陈循还是老毛病,与不熟的人相处稍微有点社恐,“要不要一块吃个饭?”
邀饭的话刚出口,不远处就走来一位工作人员,脖子上还挂着展厅的工作证,“孙教授,吴教授他们已经去餐厅了。”
孙教授?
陈循讶然地看了眼孙思远,见对方拍了拍工作人员的肩膀,语气温和地:“我待会儿就过去。”
然后看向一脸呆愣的陈循,抱歉地耸一耸肩,:“恐怕不能跟你一块吃饭了。”
陈循傻乎乎地:“没事没事,等、等下次有机会的。”
“那我就先过去了,有机会再聊。”孙思远点了点自己的手机,“线下再有这种活动,记得微信上喊我。”
陈循一眨不眨地盯着人家,然后猛点头。
走出展厅,陈循还处在云里雾里之中,他赶紧掏出手机,在百度搜索那一栏搜了搜“孙思远”的名字。
第一个词条就是这人的图片和简介,“孙思远,木雕工艺大师,南派木雕传承人,吴江大学客座教授……”
怪不得当时就觉得名字耳熟,邢渐责开玩笑是哪个明星,还让他百度上搜搜看,后来一岔,把这茬事给忘了。
陈循笑着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早知道是这么个厉害人物,他刚才应该好好表现的。
思及此,他忍不住回想起自己方才的一系列言行,生怕其中的某一言某一行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座城市的冬天无疑是寒冷刺骨的,属干冷,但胜在阳光四季明媚,走在街上,陈循几乎忽略了那股寒意。
他今天太高兴了,步子都比平时迈得更加欢快。
走进一家云南米线店,点了碗加满配菜的麻辣米线,哧溜哧溜地嗦起粉,一面嗦着,一面翻完了孙思远的朋友圈。
这算是他跟名人最近距离的一次接触,陈循反复咂摸孙思远的每一句话,越发觉得大师的境界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样,他还只能停留在肤浅的兴趣上,孙思远早已超脱了这些,如今令他寝食难安的,恐怕就剩下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延续。
想得入神,微信里忽然弹出邢渐责发来的一张图片。
他点开来,入目就是一□□身房秀肌肉照。
【……】
陈循的心情恰如他回复的六个点,无语至极。
邢渐责:【怎么样?】
陈循:【不怎么样。】
邢渐责:【你在干嘛?】
陈循:【在外面吃饭。】
邢渐责:【你家在哪儿,我去找你玩啊。】
陈循:【没空。】
对面一时没了动静,好半天过去,陈循吃完结账,微信倏地又响了一声。
【我还在试用期,你最好不要违反劳务法。】
陈循懒得搭理他,坐公交回了家。
到家时,黄秋韵半躺在沙发上刷抖音,一惊一乍的声音从外面就能听见。
见他回来,黄秋韵把短视频里的声音调了点,眼皮子轻抬了下,“吃过没?”
“吃了。”陈循把给妞妞买的一串草莓糖葫芦放到桌子上,无奈地看着他妈,“妈,没事你也多动动,不要老躺着。”
黄秋韵咧着嘴笑,视线一眨不眨地还盯着视频,“刚伺候完你闺女睡觉,我歇会儿。”
“妞妞已经回来啦?”
“早上就回来了。”黄秋韵,“姓陆的也来了。”
陈循误会了意思,“他还没走?”
黄秋韵睨他一眼,“你希望他不走?”罢关掉视频,把手机丢一边,缓缓直起身子,“平时因为孩子免不了会跟那姓陆的有联系,但你心里得掂量清楚了,孩子是孩子,你是你。”
陈循嗯了声,“我知道。”
“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了,你要敢跟他在一块,除非……”黄秋韵咬了咬牙,“除非我死了,不然我丢不起这个人。”
陈循皱眉:“你扯哪里去了,我什么时候要跟他重新在一块了。”
黄秋韵忖度着他神情,最后确信自己儿子没有骗她,“没有最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别怪妈唠叨。”
“我知道。”
“上次汪阿姨给你介绍的李,你加了之后有没有跟人家话,你们年轻人啊,不能老搁手机上聊,得约出来吃吃饭看看电影。”
陈循想,他都忘了哪个是李了,随意敷衍了句:“哦,那个李啊,加了之后过几句话。”
黄秋韵还挺当回事,颇为认真地问:“汪秋美那是个老实孩子,你看人怎么样?”
“我哪儿知道,都没见过面。”
“你得赶紧跟人约出来见面啊。”
“再吧。”
陈循去卫生间上了个厕所,走出来时,看见黄秋韵就着水在吃药,他走过去翻了翻那塑料袋里的几盒降压和降脂药。
这些都是前两周他去医院给黄秋韵配的,配了一个月的量,这都两星期过去了,盒子拆开就吃了几粒。
用那大夫的话,就是依从性太差,陈循不禁拧眉:“妈,你怎么又不按时吃药,我跟你多少次了,哪怕忘了吃饭,都不能忘了吃药。还有,以后也少点麻将,要也别挑晚上,高血压最忌讳熬夜。”
“这不在吃嘛。”黄秋韵嫌他大惊怪。
陈循今天心情好,不想跟他妈掰扯这些了不下十遍的健康常识,他走回自己房间,先看了看熟睡中的女儿,然后走到书桌前坐下,托着腮细细端看墙上的旧海报。
这天,他私信黄达秀:“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希望你也能开心点。”
陈循有午睡的习惯,趁着妞妞还在睡,他索性偎依到了女儿旁边准备睡一觉。不知过了多久,摆在床头的电话嗡嗡震动,陈循迷糊地看了来电显示,然后摁下接听,“有事儿吗?”
嗓音里是未睡醒的嘶哑,还很干。
“开门。”
“……”陈循瞬间清醒了,“你什么意思?”
“我在你家门口。”
陈循赶紧趿上拖鞋跑出了卧室,还是没能赶在他妈发现之前把人撵走。
黄秋韵已经跟邢渐责唠起了嗑。
“你是我们家循循的室友啊。”黄秋韵笑逐颜开道,“快进来。”
陈循背着他妈,用嘴型问他:“你来干嘛?”
邢渐责冲他挑了挑眉,模样十分嘚瑟。
“你这个儿可真高,得有一米八五吧。”黄秋韵仔细量了一番,道。
邢渐责笑着:“阿姨,我一米八七。”
“茶叶喝不喝,阿姨给你泡点茶。”
“不麻烦,白开水就行。”
“愣着干嘛啊,没看见家里来客了。”黄秋韵把陈循拉来,“陪你同学玩,我去厨房切点水果。”
陈循没给他好脸色,“你从哪儿知道的我家地址?”
“班长给的。”
“你有病啊,你跑我家来干嘛?”
“我……谁规定不能来,我就想来看看你。”
陈循被堵得不出话,干瞪着眼瞧他。
黄秋韵探出半个脑袋朝外看,又冲陈循偷偷摸摸做了个“过来”的动作,陈循走进厨房。
“这真是你室友?不是你新交的男朋友?”黄秋韵边切水果边问。
“什么呢,他多大,我多大,想想也不可能啊,而且人家一单身年轻,干嘛要找我一离异带娃的。”
黄秋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还是李合适点,那李虽然没娃,但他离过婚,你俩谁也不占谁便宜。”
陈循淡淡地“哦”了声。
“不过你这室友长得还真挺帅。”黄秋韵着着,突然变得惆怅起来,“你当年要是去复读念大学了,不定也能碰着这么个室友。”
完,她重重叹了口气。
时光难倒流,这道理谁都懂。
陈循喉头发热,静了一会儿,:“以前不是不爱学习嘛,现在年纪大了,勉强能静下心。”
“出去陪你同学玩吧,差点都忘了,给人倒杯水。”
陈循洗了只好久没用的陶瓷杯子,往里倒了杯白开水端出去。
邢渐责站在客厅中央,视线一直停留在供着香烛果品的遗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