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被你逼的。”

    陈循轻轻推了他一把，把人推闪到一边，“满嘴跑火车，以后别这种话了。”

    “我认真的。”邢渐责急着表露真心，又黏了上来，“我这人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但我好歹是个有自己想法的成年人，我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过什么样儿的日子。”

    陈循颇为无奈：“你再这样，我就跟导员申请换寝室了。”

    邢渐责只好悠着点：“找工作都有试用期，你现在就拿我当试用期员工，先看看我合不合格吧。”

    陈循瞥他一眼，“无不无聊啊你。”

    邢渐责笑起来：“我不管，劳务合同都签了，你可别耍赖。”

    自那之后，陈循对邢渐责冷淡了许多，一来不想给对方太多错误信号，二来真正考虑到未来，他和那孩子确实非常不合适。

    谈恋爱可以，谈婚论嫁这辈子都没可能。

    结不了果的花，还是趁早扼杀在摇篮里比较好，他不想再经历一遍痛苦。

    大学第一次期末考结束，陈循拖着行李箱回家。

    他跟陆时骞在电话里商量接孩子的时间，准备把妞妞接过来过寒假。

    陆时骞：“明天怎么样？”

    陈循想了想，“明天白天我有点事，晚上再去接她。”

    “明天我把送孩子过去。”

    “我妈在家，还是我晚上去接吧。”

    陆时骞一顿，然后淡淡地：“没事，我和你妈妈总不可能一辈子不见面。”

    “随你。”陈循脑海里闪过黄秋韵愠怒的表情，“你把孩子送过去就赶紧走吧，我妈有高血压，情绪不能激动。”

    “陈循。”

    “怎么了？”

    陆时骞却沉默了，把想问的话憋了回去，叹了口气，：“没什么。”

    第二天早上，陆时骞带上准备好的东西，载着孩子驱车前往。

    与黄秋韵再次碰面的场景，跟他想象中的大差不差，讥诮的嘴角，吊起的眉毛，以及那些冷嘲热讽的话语。

    陆时骞把带来的东西摆到墙根后，然后直起腰，看着一脸盛怒的女人，喊了声“阿姨”。

    黄秋韵撇了撇嘴，“别，可别叫我‘阿姨’，您是大少爷，我们这种下等人可受不起。”

    陆时骞看了眼闷不吭声却神色黯然的孩子，：“乖，去你房间玩，叔叔跟奶奶几句话。”

    妞妞走到黄秋韵身边，这些日子个头又蹿了不少，已经及到她奶奶的腰了。“奶奶。”她，“我今天想吃你做的香肠炒饭。”

    黄秋韵眼眶里隐隐泛起了泪，她伸手抹一抹，然后低头仔细瞅了瞅妞妞，“我们乖宝又长高了。”

    妞妞指着靠在墙后的那些礼品，一字一句地：“那些东西是我和叔叔一块选的，都是送给奶奶的。”

    “奶奶不缺那些玩意儿。”黄秋韵摸了摸妞妞扎在脑后的辫儿，声音有些哽咽地，“你懂什么啊，以后长大赚钱了，好好孝敬你爸爸就是了。”她白了眼陆时骞，“‘叔叔’再好，那也比不上自己的爸爸和奶奶，懂了没？”

    妞妞听话地点了点头。

    “去吧，去你房间玩，你爸爸昨天晚上都给你把玩具摆好了。”

    妞妞跑着去了自己的房间，那些玩具都被陈循摆在了靠墙的书桌上，她坐到椅子上摆弄了起来，抬眼处，是她从看到现在的旧海报，边角早就已经破损泛了黄。

    陈循告诉过她不止一遍，海报里的人叫黄达秀，是他的偶像。

    “她是干嘛的呀？”

    “讲笑话的。”陈循当时的神情充满着对待神圣事物的庄严感，“他现在遇到困难了，身体也不像以前那么好，但爸爸相信，他肯定能克服过去。”

    黄秋韵没搭理陆时骞，径自走进厨房，把冰箱里的香肠拿出来解冻，顺便洗了两根胡萝卜和一把葱。

    又将昨天特地买的猫山王榴莲，拿了一盒出来。

    她今天到底还是高兴的，毕竟孙女回来了。

    陆时骞没走，也没敢贸然进厨房扰，就自己一人干杵在麻雀大点的客厅里。

    黄秋韵以为他早走了，忙妥之后，端着那盒猫山王想拿给妞妞吃，见他还站在原地，一愣，随即又恢复了冷脸色，“陆大少爷还没走啊，我们家这庙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陆时骞抿了抿唇，“阿姨，您叫我陆就行。”

    “那怎么成。”黄秋韵垮了张脸，“我要敢这么叫，陆太太不得把我们家这房子给拆了。”

    陆时骞：“以前的事，我很抱歉，也替我妈跟您句‘对不起’。”

    “全是放屁的话。”黄秋韵梗着脖子瞅他，“你走吧，我们家不欢迎你。”

    忽然，外头有人来敲门，黄秋韵放下榴莲，走过去开门。

    “我听老黄你孙女回来了，买了点孩爱吃的过来看看。”来人是鳏夫老缪，常和她一块麻将，大概是接触多了，不知怎的就看对了眼，二人常去市政府那边的广场上跳广场舞。

    他俩这点秘密，陈循一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点破。

    “在她屋里玩玩具呢。”黄秋韵立马喜笑颜开，然后冲着卧室喊，“妞妞，快出来。”

    妞妞一蹦一跳地跑了出来。

    黄秋韵拉着她，把老缪指给她看，“这是你缪爷爷。”

    “我知道的，缪爷爷好。”

    “哎，乖孩子。”

    老缪从进来，目光就一直落在陆时骞身上，看到那张与妞妞七成像的脸，一切就都明白了。

    早几年，陈循刚搬来这儿，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巷子里的人都在明着暗着议论他怀孕的事，也对那孩子的亲爹有过各种猜测。

    有人死了，有人升官发财躲起来了，甚至有人这孩子是有妇之夫的私生子。

    什么的都有。

    “儿子不在家啊。”老缪刚才扫了圈，没见着陈循。

    黄秋韵：“他有事出门了。”

    “你家里来了客人，我就先回去了。”老缪把买来的零食摆到家里的简易餐桌上，“走了。”

    黄秋韵送他至门口，阴阳怪气道：“什么客人，晦气。”

    陆时骞按了按眉心，深感无力，忽然自己的另一只手被人拉住了，妞妞正仰头看着他。

    父女俩谁都没话。

    黄秋韵扭过头，就看见了那副场景，全副武装像是陡然被人找到了破绽。

    她泄了气，：“我儿子有事要晚上才回来，你呆着也是白呆。”

    陆时骞喉结滚动了下，讨好似的点点头，“谢谢阿姨。”

    “别叫我阿姨，赶紧走。”

    北市展览中心。

    几位木雕大师联合搞了个木雕艺术展，只限今日免费对外开放，陈循在“雕刻之家”论坛看到消息，一早就过来了。

    展厅里人不多，但陈列的作品数量颇为庞大，再细究其工艺上的繁复程度，陈循断定，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赶出来的作品，论起精细度，也绝不是出自半吊子水平的菜鸟之手。

    陈循边走边看，看到十分惊艳的，会拿手机拍下来，才欣赏了一半，就有工作人员走了过来，“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这里不让拍照。”

    陈循赶紧收回手机，“对不起，我不知道。”

    工作人员礼貌地点点头，表示感谢他的理解。

    待人转过身，陈循讪讪地吐了下舌头。

    他继续往前走，最后在一座百鸟朝凤的镂雕前站定，栩栩如生的凤凰张着翅膀，似乎要飞出这块天地。

    数一数，一共三十八只凤凰鸟，神态各异，体型和动作也各不相同。

    陈循面露惊叹，这样的作品少也要个把月才能经手呈现出来，其中还不能出一点差错，更需要雕刻着耐得住长久的寂寞。

    “天哪。”陈循发自内心地感慨，“大师就是大师，我什么时候能赶上人家啊。”

    他想到自己雕的那些玩意儿，跟今日这些作品比起来，简直是外行人过家家。

    陈循心思澎湃，没留心周遭，拐弯往里走的时候，不心撞到了一人。

    他连忙跟人道歉，再一抬头，发现对方十分面熟。

    没等他想起是在哪儿见过，对方倒比他先记起来了，“伙子，我们又见面了。”

    陈循愣住了。

    那人笑了笑：“你忘了，我们半月前刚在医院见过，我父亲摔倒，是你和你同学帮他叫了救护车。”

    陈循恍然大悟，这才想起对方是谁，又仔细回忆了下对方的名字，好像是叫孙思远。

    “你好。”陈循。

    孙思远朝前一挥手，示意他边走边，“你对木雕也感兴趣？”

    陈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有点兴趣。”

    “大学没学这个？”

    “北市这边没有学校设木雕专业，我就选了美术。”

    孙思远点点头，“也算沾点关系。”

    陈循：“我对画画也挺感兴趣的。”

    作者有话要：

    娃今天晚上一直在闹，不好意思，更新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