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陈循放下手,含糊其辞地:“我是不是……是不是还挺厉害?”
声音很低,快听不见了,他也没指望陆时骞能听见。
“很厉害。”陆时骞从烟盒里摸出根烟,刚碰上火机,手忽地顿住,侧目看向陈循,“抽一根,行吗?”
陈循手一挥,“你抽你的,干我什么事儿。”
陆时骞扯着嘴角笑。
陈循余光瞥见他在笑,抿了抿嘴唇,:“我当时还挺紧张的。”
“嗯,我看出来了。”
“最后卖了八万八,我太厉害了。”
“嗯。”
陈循用余光偷偷瞄着陆时骞,这人当真在正儿八经地抽烟,感觉很享受似的,他咳了一声,继续:“邢也夸我很厉害,哦,邢就是我那室友。”
陆时骞吐出烟圈,情绪平静地:“我知道。”
陈循捋了捋细碎的头发,“他一直都很崇拜我的。”
陆时骞情绪稍有波动:“崇拜你什么?”
“这我哪儿知道。”
“估计是崇拜你岁数大,社会阅历丰富。”
这种平平淡淡的语气,真是欠揍。
陈循端起咖啡一口全干了,再重重呼了口气,“也不能这么片面,我还是有点天生丽质的……”
最后那词儿糊在了嘴巴里。
陆时骞没听清,“嗯?”
“他夸我笑起来好看。”陈循这勇气来之不易,不亚于被人拿刀架在了脖子上,完他就后悔了,倏地起身,“我去上个厕所。”
陈循在厕所磨蹭了好久,挤了点洗手液反复搓着手,边搓边瞅着镜子里的自己。
太傻逼了。
他想穿越回十分钟之前,扇自己一巴掌。
“装逼。”
这话是骂陆时骞。
陈循杀气腾腾地洗干净手,走出卫生间。
那人一支烟抽完,此刻正坐着悠闲自得地喝茶。
陈循坐回刚才的位置,眼神飘忽,东看看西看看,故意不把视线落在某人身上,“这别墅真大。”
“喜欢吗?喜欢送你了。”
陈循差点呛了口唾沫,“谢谢,我暂时不需要。”
陆时骞轻吹浮茶,慢悠悠浅呷。
陈循又将话题绕回到八万八上面,他:“哪有人这么竞拍的。”
五千的起拍价,弹幕里都是几百几百的加价,突然跳跃式的来了个八万八。
还以为是恶作剧,哪知是来真的。
“冤大头。”陈循评价那个买主。
陆时骞认真思考了一番,“还是有点收藏价值的。”
陈循:“比不上平时精雕细刻的,毕竟比赛时间有限嘛。”
陆时骞点点头,“已经很不错了,要求别太高。”
“我是替那个买家感到不值。”陈循是个实诚人,“真不值那个钱嘛……”
陆时骞挑眉看他,“那值多少钱?”
陈循不假思索:“顶多一万。”
“你确定?”
陈循心我自己的作品,怎么定价我了算,有什么确不确定的,再一看陆时骞的神情,淡定之下,怎么有股子嘚瑟啊。
“废话,当然确定了。”
陆时骞口气比神情还要淡定:“那你把那七万八还我。”
陈循啊了一声,当即意识到这话什么意思。
“我就拿了比赛奖金,拍卖的钱都被捐出去了。”他郁闷,“你这么大的别墅买就买,还差那七万八啊,耍人嘛不是。”
陆时骞喝了口茶润嗓子,“我有钱归有钱,七万八也不是数目了。”
“可它对你来就是数目啊。”
陆时骞笑着捏了捏鼻梁,“行吧,你的都对。”
陈循知道自己被耍了,腾的站起来,“我去看看妞妞。”
完,乘电梯上了二楼。
妞妞看见他,很是高兴,给他完整地弹了一遍《步舞曲》。
陈循想:自己在妞妞这么大的时候,只会玩泥巴,女儿真厉害。
钢琴老师站在一边,笑着:“老师先回去了,后天过来,在家要多练习,不能偷懒哦。”
“嗯,我知道的。”妞妞冲她老师摆手,“许老师再见。”
陈循:“许老师慢走。”
父女俩好几天没见着面,妞妞发现他爸爸晒黑了一点。
陈循摸摸自己的脸,“有吗?”
妞妞用力点头。
陈循没当回事,“冬天捂一捂就白回来了。”
“叔叔在楼下吗?”
“在啊,怎么了?”
“你去告诉叔叔,我后天不想练琴,你让他帮我给许老师电话,叫她后天不要过来。”
陈循懵了:“刚才许老师在,你自己怎么不。”
妞妞吐吐舌头:“我不好意思。”
陈循讨价还价:“那你今天要多练一会儿。”
“可以啊。”
这个与他相依为命的棉袄已经快长成一个有思想有主见的大孩子了。
陈循感慨时间过得太快。
他沿着楼梯走回一楼,陆时骞还在沙发上坐着,低头在看手机。
陈循把妞妞的话跟他重复了遍。
陆时骞不是那种过分严苛的家长,孩子有抵触情绪,他似乎很能理解。
陈循试探地问:“这样逃课真的好吗?”
“不太好。”
“啊?”
陆时骞看他一眼,“你没逃过课?”
陈循老老实实地回:“逃过……但我又不是什么好学生。”
“没事。”陆时骞口吻寻常,“我是好学生,我也逃过课。”
“你逃课干嘛?”这有些颠覆陈循的认知。
陆时骞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陈循心直口快:“我怎么会知道。”
陆时骞睨着他,懒懒地靠向沙发,“都是为了跟你去开房。”
陈循脸皮薄,被他得老脸一红,咳了声正色道:“又不是我逼你的。”
话刚脱口,他觉得自己是被陆时骞给调戏了。
那些别扭的难以和解的情绪一时间涌上心头,陈循抬眸,口气硬邦邦的:“你装什么啊。”
陆时骞已经习惯了这人的阴晴不定,也能猜出这些情绪的根源,默了一会儿,他喊了声陈循的名。
“循循。”
陈循不想给他好脸色,“装逼,你就会装逼。”
还能骂人,明不是真生气。
陆时骞看着陈循,从始至终,他的循循都是一个善良心软的人。
“对不起。”
陈循来了劲儿,“我最讨厌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人。”
陆时骞盯着他,模样看起来像是在认真思考。
“你不许收藏我的木雕,我以前发过誓了,不会再送你任何木头人。”
“那是我买的。”陆时骞突然出声。
陈循皱着眉:“那也不许收藏,我不许就不许。”
陆时骞一脸认真:“我偷偷摸摸地收藏,你就当看不见。”
陈循被噎得无语:“我走了,我以后不想再看见你。”
暑气蒸腾,空气里又闷又热,柏油马路像是要被晒化了。
陈循招来辆的士,坐进去,清凉空调让他火气消了不少。
没多久,陆时骞的微信就发了过来。
【妞妞问我你去哪儿呢。】
陈循没搭理他。
路遇堵车,前面堵得水泄不通,司机拧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今儿真不赶巧,之前这路一点都不堵的。”
陈循:“没事儿,我不急。”
司机将广播切换到音乐频道,里面正唱着忧郁绵长的情歌。
车里凉快,坐垫又软,背景音乐现在也有了,陈循不知不觉想了许多事情。
他下午的这一系列行为,其实相当幼稚。
像个好不容易考了满分的差生,急于找认同感。
归根究底,是他在陆时骞面前损失了太多尊严。
正常人碰到这种情况大概率会远离与从前有关的人或事,但他不是个正常人,他偏偏喜欢反其道而行之,喜欢从中获得征服的快–感。
他觉得自己像个疯子。
对,没错。
他是个疯子。
陆时骞也是个疯子——不然怎么会重新喜欢上他。
一定是疯了。
陈循给陆时骞回复:【逼王,讨厌你。】
那边像是守在手机边,很快就发来一条:【我以后不装逼了。】
【呵呵,你终于承认你装逼了。】
【求原谅.jpg】
陆时骞等了许久,对话尚停留在他发的那张求原谅图片上。
他翻了翻通讯录,找到陈循,拨过去电话。
“干嘛!?”陈循口气不善。
陆时骞沉默了几秒,干巴巴憋出来一句:“你真回去了?”
“……”陈循想揍人,“陆大少爷,您实在没话可以选择不。”
陆时骞瞥向被陈循吃掉一角的巧克力慕斯,弯身,用勺子挖了一块放进嘴里。
巧克力醇厚得发苦。
“巧克力和抹茶,你爱吃哪个?”
“吃你个头,神经病!”陈循挂了电话。
陆时骞坐下来,把陈循没吃完的那块慕斯给吃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向后看了眼,了然道:“跟男朋友吵架啦?”
陈循故作正经:“没有,我在训斥下属。”
司机摇头笑了笑,乐呵呵地哼起了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