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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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陈循心情相当不错,他在备忘录里写下「今年夏天很热,但我最喜欢这个季节,因为白天变长,黑夜变短了。」

    词汇贫瘠,整串句子缺乏文采,但这已经是陈循反复修改的成果。

    他很满意。

    孙思远找他去是叫他帮忙整合材料,工作室刚申报了非遗项目,需要提供申请报告、项目申报书,以及一些音频和视频资料。

    算上他这个实习生,工作室一共四个人。

    孙思远将任务分解,陈循负责准备项目申报书,他从网上找来模板,准备将重点放在北派木雕的历史、现状、价值和濒危状况上。

    忙到深夜十二点多,这份申报书也不过才完成百分之四十。

    孙思远给他们点了夜宵,“吃点东西吧,吃完了就回去睡觉,还有明后两天呢,急也不急,明天上午可以晚点过来。”

    陈循嗦完一整晚新疆炒米粉,辣得脸红脖子粗,狂灌了两杯加冰可乐。

    大家都在笑话他,他吐吐舌头,舌苔都是红的。

    半夜车,遇上个能会道的司机,两人你来我往侃了一路。

    下了车,哼着曲,没走几步,看见巷口停着一车。

    车牌号他熟——陆时骞的车。

    那人抱着胳膊靠在座椅上睡觉,陈循把脸贴近窗户,盯着他看。

    还在犹豫要不要喊醒陆时骞,自行车叮铃铃的声音由远及近,车轮碾到跟前。

    “陈啊,不睡觉站这儿干嘛呢。”

    是刚下夜班的老汤叔。

    陈循被问得愣住,“我……我出来……”

    辞还没想好,老汤叔已经骑着自行车走远了。

    陈循挠挠头,瞅着那抹身影笑了笑。

    陆时骞没醒,陈循盯着他又看了一会儿,最后默默走开。

    月上中天,水泥路面被月光照得微微荧白,陈循一步三回头,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进屋。

    哪有等人等睡着的。陈循心里暗想。

    黄秋韵上了年纪睡眠不好,这时起身到外面倒水喝,见陈循托腮坐在餐桌边,迷糊着声问:“怎么才回来?”

    陈循肩膀一颤,收回了神:“工作室有点忙。”

    黄秋韵给自己倒了杯水,“快点去睡吧,都快两点了。”

    “我马上就去睡。”

    天气热,黄秋韵只套了条睡裙,裙子质量一般,领口那块显得有些皱巴巴的,她走到卧室门口,忽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晚上陆时骞来找过你。”

    陈循心虚地“哦”了一声。

    黄秋韵心知肚明:“之前跟你的相亲对象,还见吗?”

    “啊?”陈循羞愧,脸蹭地涨红,“那就不见了吧,我正好也忙。”

    黄秋韵哼笑了声:“我随你啊,想见就见,不想见就算了,就是别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跟头了。”

    陈循佯装听不懂,愣愣地:“妈,我去睡了。”

    黄秋韵了个哈欠,“去睡吧。”

    陈循冲了个澡回到卧室。

    窗户开着,风声钻进室内,陈循站着窗边发愣,半干不湿的头发被风吹拂,生出些许凉快。

    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漫长十年,他经历过太多不如人意。

    按理,早该练就一身刀枪不入的本领。

    可他太笨了,这辈子都学不会那种本领。

    黄达秀的海报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陈循眨了两下眼睛,伸手抹去眼角湿意。

    他觉得自己真没出息,别人勾勾手,自己就上钩。

    陈循跟自己做着艰难的思想斗争,当年被抛弃的阴影一下一下撞击着自己的心思,他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出于何种心理想要跟陆时骞产生点什么。

    年少痴慕?又或是不甘心?但他可以确定,他对那人确实存了念想。

    陈循晃了晃脑袋,不做他想,躺到床上数羊强迫自己睡觉,意识却越来越清醒。

    “64,65,68……”

    陈循一掀被子,翻身坐起,冷静了几秒,然后穿着睡衣直接跑出去,一口气跑到巷口。

    巷口有点风,但架不住他这一趟跑,睡衣里浸出细微的汗。

    陈循喘了喘气,敲响车玻璃。

    陆时骞被吵醒,紧拧着眉抹了把脸,随后看向窗外。

    陈循又敲了三下,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卡在车外,像套了层隔音玻璃罩。

    大概能听见这么句话,“陆时骞,我睡不着,你怎么能睡得着了!?”

    陆时骞推开车门,从车里钻出,身形上的差距一下子让陈循显得被动,他微仰着脸,胸口气息起伏。

    “什么时候回来的?”陆时骞嗓音低倦。

    陈循不答,踢了陆时骞一脚。

    陆时骞睡意顿散,嘴角勾起笑,“生我气?”

    陈循还是不答,给了他第二脚。

    陆时骞抱住他,右手扣在陈循脑袋上,把人往自己怀中按,“都踹我两脚了,气该消了吧。”

    “没消,消不了了。”陈循嘴巴抵在他胸口。

    夏季燥热,两人这姿势有点黏糊,没几秒,就热出了汗。

    陆时骞掐着陈循后颈,深吸一口气:“你还真会折磨人。”

    陈循眼睛湿润,他过不去十年这个坎,他在很好很好的年纪里,没有被喜欢的人真诚相待。

    “你是个大烂人。”陈循哭了。

    陆时骞低头,“让我看看哭成什么样儿了。”

    陈循把头埋得更低,又在他胸口蹭了蹭,“不给看。”

    陆时骞被拱起了火,燥得低咒了句“操”。

    陈循吓得一愣,顶着泥泞纵横的花脸看他。

    “勾引谁呢。”陆时骞用力揉着陈循脑袋,气息有些不匀,“我都吃素多久了,你还在这儿点火。”低笑着,带出些鼻音,“讲不讲道理,嗯?”

    陈循破涕为笑,把脸埋进陆时骞胸膛,深深嗅着男人身上的味道。

    路灯亮着,光线朦胧。

    陆时骞憋得厉害,嗓音低哑:“去我那儿还是找个酒店?”

    陈循哼了声:“你不要对我那种事儿。”

    “你就不想?”陆时骞用力抱紧他,低低地笑,“配合点,憋坏了以后就不能用了。”

    “就不配合。”陈循又是一脚,“憋坏了拉倒,我不稀罕。”

    后来他们在附近找了家酒店,入住流程走完,陆时骞在电梯里就有点忍不住,看向陈循的眼神,不掩欲望。

    陈循有所察觉,却不话,偶尔低头笑一笑。

    刚进去,他人就被陆时骞抵在门后。

    陈循按住了正要拨他衣服的手,眨眼冲着男人笑:“你这是干什么?”

    “你呢。”声音被情yu灼得沙哑。

    “你们alpha是不是都管不住下半身啊?”陈循把自己衣服往下拽,眼睛里浮着胜利者的笑,“没心情,不干,我想睡觉了。”

    陆时骞咬了咬牙,愣是半道紧急刹车,对着陈循屁股上重重一揉,然后走去卫生间冲凉水澡。

    陈循枕着手臂躺在床上,想着自己十七八岁的时候,他到底是个感性的人,想到深处,难免为逝去的青春而难过。

    他开微博,看着那个熟悉头像,深思熟虑之后,编辑了一段私信。

    不过,编辑完最后还是删了。

    陈循按黑屏幕,闭上眼睛睡觉,他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忙。

    陆时骞裹着浴巾出来,就看见那肇事者睡得酣甜。

    他在陈循额头印下一吻,以防自己憋不住兽-欲,于是电话叫助理给他送来抑制剂。

    抑制剂能抑制信息素,也能抑制因为荷尔蒙而滋生的欲望。

    陈循砸吧了下嘴,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陆时骞瞥了他一眼,无奈笑笑。

    黑夜像蛰伏的猛兽,吞噬人间欲望。

    陈循醒来时,天光大亮,他摸来手机一看,已将近九点。

    陆时骞不在房间,陈循掀开被子起来,发现了陆时骞留下的字条,「我去公司了。」

    笔迹端正遒劲,不愧是好学生。陈循嗤地一笑。

    乘公交赶往工作室,果然如他所料,他是今天来得最晚的一个。

    陈循跟孙思远还有两位前辈了招呼,便坐到自己的电脑前,接着干昨天的活儿。

    枯燥无味的资料整合,趁着孙思远接电话出去的当儿,其中一个前辈引出话题聊起了天。

    是前辈,其实也是孙思远的学生,年纪跟他差不多大,只不过这人入行比较早。

    “昨天去哪儿鬼混了,衣服都没换。”那人笑着趣,眼睛没移开电脑,依然对着屏幕录入资料。

    陈循也笑笑:“没回家,跟人过夜去了。”

    “哟,刺激。”

    “还行吧。”

    桌上放着一本日历,陈循翻到今天这一页,在日期上重重画了个圈,又在旁侧画上一个笑脸。

    两周之后,非遗申请通过,政府给予工作室一部分补贴,孙思远分文未取,把钱当作当月奖金全分给了他们,还自掏腰包请他们出去吃了顿大餐。

    他们师徒四个那天是真高兴,开了两瓶孙思远私藏的红酒。

    把酒当歌,未来光明,人生真痛快。

    这时,陈循已经升入大二。

    邢渐责谈了个大一男朋友,陈循见过那omega一面,长相白净,举止斯文,一块吃饭时,管陈循叫“哥”。

    可不到两周,邢渐责就腻了那男朋友,任对方百般挽回,终究无动于衷。

    陈循不禁腹诽:这邢也是个渣男级别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