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阴毒诡计(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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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

    三月十七,春日的景色已是十分可人了,院子里的树木都已抽芽,青草乱长,偶尔冒出零星的花骨朵。落日斜斜地洒下一层薄薄的金色,为这怡人的春景更添几分温暖。只是偶尔吹过的一阵寒风,仍然夹带着冷意,让人不敢大意。

    玉黎坐在窗下,认真地写着什么,只见他谨慎地在一张信笺上写了一段话,然后便将这信笺放进了一个没有落款的信封中封好,随即将碧笙叫了来,将此物交于她,嘱咐她道:“你等下找个由头去玉茜的馨兰苑,然后找个不认识你的粗使婆子便你是砺锋院的丫头,这封信是你在馨兰苑那边捡到的,问是不是二姐的。”

    “哎?”碧笙一愣,随即想到什么,“您这是在假冒……给她写信?”

    “嘘。”玉黎将食指放在浅色的唇边,示意碧笙慎言,“我在信中写了让她把回信放到照月亭的桃树下,你明天一早趁着没人便去取来,知道了吗?”

    碧笙听着,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偷笑着点点头:“哎!知道了!”

    ……

    第二日,玉黎上完了家塾的课,回府来用午膳,便听碧笙玉茜送了一个东西过来。

    “是什么?”玉黎疑惑地问道。

    碧笙忙从一边将东西拿了过来给玉黎瞧:“二姐为了谢您,特意买来的送您的。”

    玉黎看了看,只见是一个食盒,还盖得好好的,他蹙了蹙眉,问道:“食盒?里面是糕点?”

    “我们也没开来看过,应该是糕点吧。不过,二姐为了避嫌,她不敢光明正大地送礼物过来,所以里头也许不是点心也不一定。”碧笙着,当着玉黎的面把食盒开了,往里一瞧,只见是一个木头盒子,“咦?主子,确实不是点心,是个木头盒子。”

    智雪见了,也围拢过来,好奇地问道:“盒子看上去也甚是精美,里面到底是什么呀?”

    玉黎接过那个盒子,心翼翼地开一看,只见里面静静地卧着一个和田玉异兽镇纸,他缓缓将那镇纸从盒中取出来,一接触那镇纸,便觉触手生温,细腻柔滑,可见这玉绝对是上好的玉。更何况雕成的异兽栩栩如生,身上纤毫毕现,故而这镇纸,绝非凡品。

    “哇,好漂亮的东西,这是什么呀?”智雪双眼都冒出亮光来,“这二姐可真大方,一出手就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可见她是铁了心不想嫁了。”

    玉黎闻言,唇角一弯,墨色的眸子中流露出一丝讥诮……这东西原非她的,她送出来自然大方了。

    “智雪,这个东西不能留在我这里。”玉黎想了想,将镇纸放到了桌上。

    “为什么?是因为太贵重了吗?”智雪睁大了眼睛十分不解,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阿黎看它就像看一个烫手的山芋?

    “你过来,我有话与你。”

    “什么话?”智雪附耳过去。

    玉黎在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随即便见智雪蹙起眉头,然后将镇纸放进自己怀里,道:“好,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就去。”

    目送智雪出去,玉黎又对碧笙道:“碧笙姐姐,你去把这个盒子装上那块我昨日从外面买来的墨玦,把它放到多宝架上去。”

    “啊?为什么?”碧笙也很是不解,“主子您这是买椟还珠不成?”

    玉黎闻言牵唇一笑:“别问为什么,照着去做便是。”

    “哦。”

    “对了,玉茜昨日回信没有?”

    “回了!”碧笙起这件事,忍不住拿帕子按着唇角笑,“回信就在我荷包里,里面的内容呀,我看了都要脸红呢!”

    玉黎闻言,慢慢扬起了唇:“这便是我想要的了。”

    ……

    智雪午休完毕,正要收拾东西去青桐书院找祁六一,就听外面吵吵嚷嚷的。他对智雪道:“你去外面瞧一瞧,看是发生了什么事。”

    “好。”智雪刚出去,就见玉章辞和一大群人朝着他们所在的屋里过来了,玉章辞还十分生气的样子,几乎是怒气冲冲地带头往这边来了。他忙跑回去,对玉黎道,“阿黎,是你父亲过来了,还带着一大群人,他看上去很生气的模样……”

    玉黎闻言,却是很平静,仿佛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刻似的,笑了笑,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玉章辞一声怒喝道:“玉黎,你给我出来!”

    玉黎冷冷地往外瞥了一眼,随即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往外走了出去。走到屋外,他就见玉章辞儒雅的脸上蕴含着愤怒,一旁站着秦氏、玉绾、玉玄和玉茜,玉玄身后便是秦氏的内侄儿秦骏,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仿佛早已看见玉黎的悲惨下场。

    “父亲,发生什么事了吗?”玉黎疑惑地上前问道。

    玉章辞见他一脸疑惑,本来要冲出口的话猛然顿了一下。

    一旁的玉玄按捺不住,冷笑一声道:“父亲的白玉镇纸不见了!”

    “哦?”玉黎挑眉,须臾,蹙起眉语气不平道,“那是该好好找找,白玉镇纸,既然是玉做的,那应该价值不菲吧?”

    “玉黎,你还装傻!”玉玄拿手指着他,面上不无得意,“分明是你拿了白玉镇纸,在这里装什么无辜!”

    玉章辞也蹙起了眉头,但忍住了怒气,冷冷道:“若是你拿的,速速拿出来,那白玉镇纸是玉彤嫁去庆王府的时候庆王所赠,若是丢了,便是大事了。”

    玉黎闻言,一脸委屈地模样:“我并未拿这个东西,父亲怎么就认定是我拿的?可有证据吗?”

    秦氏在一旁道:“并不是你父亲冤枉你,确实是有人指认,在你房间曾看见过这白玉镇纸了。”她得温和,但眼神语气完全是得意洋洋的,仿佛仇人终于被自己捉住了把柄一般,急不可耐地想置对方于死地。她着,看向站在玉绾身旁的玉茜,,“茜儿,不是你看见的吗?你来吧!”

    玉黎看向了玉茜,便见她有些闪躲地避开了玉黎的视线,看着地上,道:

    “我方才来送点心给玉黎的时候,看见他有个很精致的木头盒子,当时他不在,只有碧笙在,碧笙去上茶的时候,我因为好奇看了一眼,看见里头放着一个白玉做的异兽,也许就是这个了。”

    碧笙如今亦在一旁,闻言立刻义愤填膺道:“二姐,你怎么可以这样,红口白牙上下嘴唇一碰便在咱们这!你什么时候看到了?你分明是诬陷!”

    玉黎亦蹙起眉,看向玉茜,仿佛在控诉她一般:“二姐姐,您为什么要冤枉我?我什么时候有白玉镇纸了?”

    “我没有诬陷,我是真的看到了,否则,我有什么理由去冤枉你?”玉茜面带委屈地。不过她虽这样,心里却也纳闷,按照他们计划的,玉黎此时应该会想到这是一个陷阱,会东西是她装在食盒里送来的才对,为什么不呢?这样她就可以她带来的是点心,谁会用食盒来装礼物呢?

    难道是玉黎也想到了这一茬,觉得出来没用,这才没的吗?玉茜想着,看向玉黎,只见他挺直了身子,那张俊俏的脸上满是镇定与平静,没有半点慌张的模样……

    “你自然有理由冤枉三少爷的,因为你、你……”碧笙着,仿佛有什么不敢似的,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玉黎。

    玉黎看了眼玉茜,叹了口气,道:“算了,碧笙。”

    “你一个奴婢,此处没有你话的份!”玉玄瞪了碧笙一眼,随即转向玉黎,质问道,“既然已经有人指认,你还有何话可?分明是你偷了父亲的白玉镇纸!还不快速速交出来!”

    秦氏也在一旁帮腔道:“黎儿,你怎么这么糊涂呢?你若是缺衣少食的,和母亲便罢了,何苦去做贼?”

    “母亲!”玉绾嗔怪地看了秦氏一眼,仿佛为玉黎不平似的道,“您怎么这么三哥,也许三哥只是一时糊涂,看着镇纸觉得喜欢,就拿来欣赏两天罢了。父亲,您瞧三哥自长在外面,也许不知咱们府上的规矩,您看在这份上,便饶了他吧?”

    这话得,明面上像是在为玉黎开脱和求情,可事实上分明是在玉黎没有教养不懂规矩。

    果然,玉章辞听了,越发生气,道:“放肆!若是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还配当玉姓子弟吗?难不成自长在外头,便可偷鸡摸狗了吗?!还有没有半分的礼义廉耻了?”

    玉黎看着眼前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心中只觉得讽刺……都还未见赃物,便在这里大肆讨论他的罪名,就这么笃定他是一个贼吗?秦氏和她的儿女也就算了,他的好父亲呢?也不曾有半点怀疑就相信了是他偷的……

    也许自己在他心中,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天生会偷鸡摸狗的、贱妾生的庶子吧!

    他的目光在这些人身上环视了一圈,尤其是在看到玉茜的时候,目光变得尤其阴冷而晦暗……我从未想过害你,你却自己找上门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也懒得装委屈了,只一脸平静地反问玉章辞:“父亲,俗话‘捉贼拿赃’,请问您和母亲、哥哥还有绾儿这么笃定是我拿的,你们谁看见那白玉镇纸在我房里了?”

    这么一,众人皆是一愣。

    但玉玄很快反应过来,大声道:“到底有没有,一搜便知!”着,对周围的下人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进房间去搜一搜?!”

    “等等!”玉黎喝住几人。

    “怎么?你心虚了?不敢搜了?”玉玄几乎快要笑起来,因为他知道,玉茜送过来的白玉镇纸肯定就在玉黎房中,这么好的白玉镇纸,玉黎怎么可能不喜欢?这奴才坯子,定然是因为心虚才不敢让他搜。哼,等下搜到就要你的好看!

    一直不话地秦骏突然开口了,对玉黎道:“表弟,你何必这样呢?到底有没有,一搜便知,便能证明你的清白,也省得大家吵个不停,在我这个外人面前弄得不好看。”

    这么一,玉章辞倒是想起来还有秦骏在了……秦骏若是知道了,秦国公府会不会也就知道了?到时候家丑便外扬了!他正想出口叫家丁去搜,便听玉黎缓缓道:

    “我并不是心虚不让你们搜,而是在想,若是今日让你们这样搜了,那你们日后谁随便少了样什么东西,都吆五喝六地到我这里逞威风,搜我的房间,那我在玉府还有何立足之地?父亲您倒不如直接将我赶出去得了。”

    智雪亦在一旁道:“老爷,你搜便搜了,可若是三少爷处当真没有呢?您和三少爷的父子情该如何修复?三少爷如今这样被您怀疑,那些下人们怎么看待他?他又如何自处?”

    显然这主仆二人的话有点动玉章辞了,他反问玉黎道:“那依你,你待如何?”

    玉黎缓缓看了看玉玄和秦骏,微微一笑,笑得这两人都疑惑了,这才道:“若是只搜我的,便是不公平。我要求,先搜我的,若是没有,便将我们这个砺锋院中所有人的住处都搜一遍,包括大哥和秦骏表哥的房间,如何?”

    玉章辞下意识地去看玉玄,仿佛在征求他的同意。

    玉玄倒是无所谓,因为他敢笃定那白玉镇纸一定在玉黎的房中,玉黎之所以提这种要求,只不过是想负隅顽抗,希望他和秦骏不答应,这样就不用搜了。因此他爽快道:“好,反正我光明磊落,搜就搜,表弟你呢?”

    秦骏此刻也是满心得意洋洋,亦道:“好,清者自清,为了姑父的白玉镇纸,搜便搜了。”

    “好!”玉黎唇角的笑容愈发镇定,“既然大哥和表哥都如此坦然,那我不妨也坦然一回……父亲,你们搜吧!”

    玉章辞闻言,便不再犹豫,对身后的家丁一挥手:“搜!”

    家丁们立刻鱼贯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