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阴毒诡计(二)
玉黎方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听碧笙,二姐来了。
“玉茜?”玉黎挑起眉,有些疑惑,“她来干什么?她可是从不与我来往的。”
碧笙摇了摇头:“许是找主子有事吧。”
玉黎走出内房,就见玉茜带着她的贴身丫头流芳正坐在桌边,见他出来,朝他微微笑了一下。玉黎见她虽顶着玉府姐的身份,但穿着扮与玉绾相差甚远,她本就不如玉绾漂亮,如此便显得愈发不如玉绾了。他对玉茜笑了笑,道:“二姐姐来得真巧,我才从师父那里回来呢。”着,转头让碧笙去上茶。
玉茜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面上带着点无奈:“我并不是专程来找你的,只是方才在不远处听见他们羞辱你,才临时起意过来看看你。”
她见玉黎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又解释道:“张姨娘出身也不高,我又是个女儿,我们俩,也算是同病相怜。我知道大夫人和玉绾不能容人,所以平常都不爱出风头,处处忍让……你最近风头太炽,因此免不得招人嫉恨。”
玉黎微微笑了一下,眸中带着些许不屑:“暂时的避其锋芒是必要的,但若要我韬光养晦一辈子,我做不到。那些人,也并不见得就能够一手遮天。”
玉茜略一怔忡,随即苦笑了一下:“我没有你这样的条件……”她着,目光望着不远处的虚空,曼声道,“我是女子,又是庶女,他们不让我读书,也不允许我学琴棋书画,只要我学女红,读《女戒》,因为我以后唯一的出路便只能是嫁人……可是,大夫人又怎么会放弃我这颗棋子呢?她必定会把我嫁去大户人家做妾,为父亲的仕宦之路锦上添花……”
她着,面带伤心地用手摸了摸发髻边的绢花,对着茶盏水面自照容颜:“‘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她是娇艳的芍药,我便是这不起眼又苦命的蔷薇,注定只能被风雨吹。”
玉黎看着她不同往日的多言多语,微微蹙起了眉,却是不语。
两人相对静了一会儿,玉茜抬起头,眼中已是泪光点点,她笑道:“叫弟弟你看笑话了。”
“二姐姐颇是感慨,是不是近日发生了什么事?”玉黎试探着问道。
玉茜闻言愣了愣,随即又垂下了眸子,浅色的唇上带着点讥诮的弧度:“也没有什么,只是今日张姨娘探到风声,父亲有意让我嫁给虎贲将军的孙子做妾……我心中不愿,因此十分惆怅,想着来散散心,又见他们言语羞辱你,便生了同病相怜之慨。弟弟不会嫌我多事吧?”
玉黎摇了摇头。
前世玉茜确实是嫁给了惠妃的内侄儿,也就是虎贲将军的孙子常隆,但她是个庶女,怎么可能做正室?自然只能当妾室。常隆为人庸碌,没什么本事,靠着祖父的荫庇过日子,但是脾气倒是很大,听经常动手后院女子,因此算不得什么良人。
前世他十四岁回府后四个月,也就是今年的十一月,玉茜便嫁出去了,算算日子,现在确实应该已经有风声了。
玉茜仍是满脸怅然,站在她身旁的丫头流芳道:“姐,您别伤心了吧,这事儿只是听,也许老爷和老夫人舍不得您,不会把您嫁去当妾呢!”
玉茜冷冷笑了笑:“他们哪里会舍不得我,若我有半点利用价值,他们便会巴巴地将我嫁过去……谁叫我不是大夫人生的呢?”
玉黎闻言,觉得玉茜和自己的确是同病相怜……前世的自己,不也是因为有利用价值,所以玉章辞才把自己嫁给了萧谨言吗?算起来自己还是正室,比起玉茜已是十分幸运,理该对玉章辞和秦氏感恩戴德了吧?
他低低嗤笑了一声,随即安慰玉茜道:“二姐姐也不必如此作践自己,婚姻大事虽不能自己做主,但将自己不愿的婚姻提前扼杀未必不能吧?”
玉茜惊喜地望着他,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难道弟弟有什么计策不成?”
玉黎不知道她会有这样大的反应,愣了愣,随即歉意地摇了摇头:“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我还,哪里懂得这些。”
玉茜闻言,满脸失落,随即道:“也是,你才十四岁,哪里懂得这些……”着,又强笑着起身,道,“弟弟大约也要温习功课了,姐姐了些乱七八糟的,叨扰你了,我先告辞了。”
“我送你出去。”玉黎亦跟着起身,把玉茜送到门口才回来,回到屋里,碧笙才好奇道:
“主子,二姐当真要嫁人了?”
玉黎点了点头:“应该是的,这种事哪有开玩笑的?”
“倒也是。”碧笙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同情地道,“二姐也是可怜人,虽然同是姐,但是命运与三姐却是天差地别。”
玉黎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碧笙见他态度模糊,忍不住问道:“主子,你笑什么?”
玉黎笑着看向她:“我笑你天真呐。”见碧笙一脸疑惑,他又解释道,“你仔细观察玉茜今日的扮了吗?”
碧笙闻言,回忆了一下方才玉茜的穿着扮,问道:“她今天穿了一身桃红色的襦裙,还戴了一朵绢花,耳朵上坠的是镶珍珠烧蓝耳坠……虽比不上二姐的穿着,但也已经非常不错了。”
玉黎笑着摇了摇头:“你再想想她往常是怎么扮的?若是你心情不好,你还有穿红戴花吗?”
碧笙这才猛然发觉过来:“对哦,二姐口口声声她心中惆怅,但是她今天的扮分明比平常要娇艳,她平常很少穿桃红色这样显眼的颜色!”
“对啊,你一个心情不好的人,却扮得如此花枝招展,这明什么?”玉黎问道。
碧笙试探地问道:“您的意思,她是装出来的?其实根本没有心情不好?”
玉黎仍是摇摇头,看着院子里春意盎然的景色,唇角上扬:“姑娘家很少扮,但是突然开始扮了,这只能是一个原因……”
……
隔了两天,玉茜又来了。
这次进了玉黎的正屋里就开始哭,哭得梨花带雨,甚是伤心。
“流芳,我二姐姐怎么了?”玉黎疑惑地问玉茜身后的流芳道。
流芳也有些难过和着急,:“今日碰见三姐了,三姐言语奚落,姐就是嫁去做妾的命,姐辩驳了几句,她就老爷和夫人已经开始往虎贲将军府走动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改变不得的。姐本就心里难受,又被这样奚落了几句,便愈发伤心起来了。”
玉黎听了原因,忙安慰玉茜,道:“二姐姐何必与她置气,她许是存心刺激你,你若如此,岂不是正好着了她的道?”
玉茜闻言,止了哭,拿帕子点了点眼角的泪,羞恼道:“我已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不与她争不与她比,为何她还是不放过我?我本就知道我是嫁去做妾的命,可为什么是虎贲将军的孙子?张姨娘花了不少钱让人去听,结果那人脾气暴躁,动不动就要人,明知道将我嫁与这样的人是推我入火坑,为何还要将我嫁过去?”
玉黎跟着苦笑了一下,道:“你亦知道,那是因为对方位高权重,将你嫁过去便能笼络对方,为他铺平仕宦之路罢了。”
前世把他嫁给靖安侯的次子萧谨言,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玉茜听了,虽然早就知道是这个原因,但仍是忍不住的愤怒:“玉绾就那么好吗?假如她死了呢?”
“二姐姐!慎言!”玉黎蹙起眉,低声警告她道,“若是被人听见了,免不得又要生是非了。”
玉茜闻言,面上露出慌张的神色来,想了想,又抓住玉黎的袖子,哭道:“弟弟,她们这是要逼我去死啊!”
“二姐姐别难过,反正婚事也还未完全定下来,我替你想想办法吧。”玉黎诚恳道。
玉茜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双眼放光,激动道:“多谢,多谢你了弟弟!”
“你我姐弟,什么谢不谢的?”玉黎唇角勾起一抹笑容,面容亲切诚恳。
可玉茜看着他那双幽黑如碧潭的眸子,却总觉得心中有点不踏实。
等玉茜走后,智雪在一旁问道:“阿黎,你为什么要将此事揽在身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大夫人知道是你在帮她,免不得又要惹事上身。”
碧笙在一旁看着玉黎的表情,又看了看已经没了玉茜身影的院子,沉默不语。
玉黎拿起茶盏,微微晃了晃茶盏中的茶水,只见里面的茶叶浮浮沉沉,如人心一般散乱,他幽幽笑道:“我就是搅浑这盏茶水,这样,我看不见茶盏底,茶盏底也看不清我了。”
“啊?”智雪听得一头雾水,阿黎在什么哑谜?
玉黎将茶盏按在桌上,敛起笑容,目光逐渐变得冰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定叫他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