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事成(上)
六月十一日。
玉黎坐在窗下,一手持着书卷,一手托着腮,细密卷翘的睫毛微微落下,视线专注地落在了书上。然而,真正有否看进去,却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今日是太后的寿诞,整个皇室和权贵重臣都去参加了,不过毕竟不是过年过节的宴会,因此家眷是不得参加的,他便只能在家中等消息,不过这也好……若是到时候皇帝或者太后问起他的意见来,他还真不好回答:
若是回答愿意嫁给元珩,这便显得他好像迫不及待似的。若是回答不愿意嫁给元珩,便又有不识好歹、故作清高之嫌了。
还是他本人不在场,让太后和章武帝慢慢去查,查到那个生辰八字是他玉黎的再。
不过他虽身在家中,但心底还是担忧紧张,心魂也快要飞到皇宫中去了……他怕计划有闪失,他怕太后或者皇帝认为此事荒唐,根本不想承认,他怕……
这也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有这么焦虑的时候,甚至连抄写经文都无法静下心来。
不过他还是相信元珩的能力的,所以在焦虑之中,也多了几丝激动与雀跃。
碧笙进来时就看见他魂不守舍地拿着书卷望着虚空发呆,便故意轻手轻脚走到他面前,猛地叫了他一声:“少爷!”
玉黎被她吓了一跳,猛然回过神来,啐道:“你这蹄子,故意吓我做什么!”
碧笙得逞地大笑:“少爷您今天发了一天的呆了,想什么呢?”她对玉黎和元珩的关系略略有些知道,故暧昧道:“难不成……想九皇子呢?”
“胡什么!”玉黎笑着瞪她一眼,“你跟谁学的,也不害臊!”
碧笙拿着帕子掩了掩唇角,仍是止不住的笑:“就许你害相思,还不许我嘛?!”
玉黎无言以对,笑骂道:“你再,我就叫人你的嘴巴了。”
“好好好,不就不。”碧笙着,敛了玩笑的心思,道,“方才老太太那里遣人来了,等下午膳让您过去和她一起用,那边做了您爱吃的腌笃鲜,叫您也去尝个鲜。”
玉黎哪有什么心思吃东西,不过心知自己担心也没用,因此道:“省得了,去回话,就我稍后就过去。”
“是。”
玉黎换了身衣服,收拾了一下,便去玉老夫人的竹寿堂与之一起用午膳,祖孙俩刚用了午膳,乌夜啼就进来了,对着玉老夫人和玉黎分别行了个礼,随后在玉黎耳边低声道:
“主子,事情成了。”
玉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的事,可是我想的事?”
乌夜啼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恭敬道:“正是。”
一旁玉老夫人疑惑地问道:“黎儿,可是出什么事了?”
玉黎忙笑道:“无事,祖母不必担心,不过是我让乌夜啼去给我买了本《玉溪生诗集笺注》的孤本。”又转头对乌夜啼,“你也是,祖母又不是别人,买个孤本还遮遮掩掩的。”
一边着,唇角都不自觉翘起来。
玉老夫人见他喜不自禁的模样,还以为他是因为买到了孤本而欢喜,笑道:“瞧你的模样,得了孤本像得了价值连城的珍宝似的,他确实要悄悄儿了,否则有个闪失,可不是要了你的心头宝去?”
玉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意味深长地笑了:“祖母得是。”
祖孙俩又了一会儿话,玉黎便告辞回砺锋院了。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玉章辞也回来了,不过他一回来,连夫人萧氏也没见,直接把玉黎叫进了书房里。
“父亲,您找我?”
玉章辞站在窗下,转身看向玉黎,只见他身穿一件浅蓝色绸缎长衫,乌黑入墨的乌发落在腰间,阴柔俊美的脸在一双灵动而纯澈的双眼的衬托下,愈发气质出众。他微微蹙了眉,问道:“今日的事情,是九皇子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
玉黎也不与他虚以委蛇,道:“是九皇子的主意,但他曾与我商量过。今日父亲怎么?”
玉章辞缓缓道:“我并没有同意此事。”
今日,那张天师太后福泽绵长,但九皇子有劫难逃,需娶一男子来化解灾厄,并将那男子的生辰八字都一一报出,玉章辞一听就知道是玉黎的生辰八字,但却故意做出一副不愿承认的模样低着头。章武帝便问群臣:
“众位爱卿可有现年十五岁的麟儿正是这个八字?”
皇帝也没抱多少希望,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吏部的某位官员正是元珩安排的人,立刻就:
“臣有闻,左相公家三公子正是十五岁,亦是七月二十生日,至于出生时辰,便不得而知了。”
玉章辞见这完全是有人设计好了的,便也不再当作没听到,主动承认了是自己的儿子玉黎的生辰八字。
章武帝听到这,便起了疑心了……他怀疑张天师是被人买通,或者,是被玉章辞买通了,好让自己的儿子嫁进皇室……所以当时他就试探地问玉章辞道:“爱卿,不知你愿不愿意将公子嫁与珩儿?”
玉章辞最怕皇子疑心自己要攀附权贵,立刻找借口推脱:“臣不怀疑天师所言,但男男成亲毕竟荒唐,更何况犬子虽不才,但亦是臣寄托厚望之人,盼其成材还来不及,哪里愿意他嫁为人妇?还望陛下成全臣的拳拳爱子之心,怜悯臣膝下可成才的子嗣凉薄……”
章武帝听到这里是既满意又不满意:满意是因为玉章辞推掉了,而未答应,而且看样子也不像是欲擒故纵。不满意是因为元珩虽不会话,但好歹也是皇子,人中龙凤,玉章辞居然不肯把儿子嫁给他……
因此章武帝便只好:“今日是太后寿诞,此事容后再议。”
玉章辞也松了一口气,不过心中很是不高兴……元珩这么做,根本就是在害他嘛!毕竟皇帝不会怀疑自己儿子居然喜欢男子,只会以为自己的臣子厚颜无耻妄想将儿子送进皇室……
因此,他带着几分怒气地质问玉黎道:“此事事关重大,你们怎么不与为父商量?”
玉黎心中不禁发笑:元珩堂堂九皇子,他想做什么事,要与你商量做什么?不过他还是非常恭敬地:“儿子怕您不答应,所以就未曾与您讲……更何况,九皇子也不曾与我具体细节。”
想了想,又:“父亲,此事定然会有各方博弈,您无需害怕,儿子和九皇子会保您平安无事的。”
玉章辞静了片刻,没话,好半响才道:“事情都已经到了如此境地,再这些也无意义了,不过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我是不会松口的。”
毕竟,只消他一直不松口,皇帝就绝不会以为他有攀附之心,反正元珩会自己想办法,他和玉府,只消扮演一个受害者就成了。
玉黎知道他既要得个好听名声又要把自己嫁给元珩的心思,也不点破,只在心中暗自讥讽他的虚伪和沽名钓誉,口中却语气恭敬道:“儿子理解,让父亲忧心了。”
反正等他嫁给元珩,也就不必再天天看他的嘴脸了,就让他演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