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事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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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过后的两天,元珩都没有上演“深夜幽会”,只在第三天的晚上让水龙吟传来消息,第二日章武帝将召玉黎进宫,让他做好准备。

    果然,翌日章武帝就派宫人来传召玉黎,欲接他进宫。

    当时玉黎刚从青桐书院看了祁公回来,甚至都还未来得及更衣,便被宫里来的马车接走了。自然,玉章辞和李氏也未来得及嘱咐他什么。

    玉黎坐在宫里来的马车上,心情有些不能平静,倒也不是激动或者惶恐,不知为何……他竟有些恍然:前世之事还历历在目,如今的自己,竟要去面见天颜?而且还是因为可能要嫁作天子儿媳……

    诚然,他对于章武帝,心中并无多少底气,毕竟他出身不高,长相也不符合大多人心目中的美男子形象,再加上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华……但是为了元珩,他愿意努力去试一试,就如同元珩为了他,努力去试一样。

    这样想着,他的心情倒也平静了许多。

    不多时,马车就到了宫门口。

    大约是受到了盘查,所以马车停了一停,玉黎正等着马车再度前行,突然从车窗缝隙中“啪”的飞进一个东西来。

    他低头一看,是一个锦囊。他弯腰将之拾起,见马车又开始行走,便心翼翼地将锦囊了开来,只见里面是一块佩玉,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道:

    将之佩在腰间,只是你在郊外拾得的。别怕,我在外面等你。

    玉黎自然认得出来,这是元珩的字迹,想必东西也是元珩让人给他的。

    他忙将玉佩佩在腰间,又将锦囊和纸条心翼翼地藏进怀里放好。

    做完这些,没过多久,马车便到了乾午门,到了这里,外面进来的马车便不得再进去了,因此,玉黎下了马车,跟随内侍一起去往章武帝的紫微宫。

    走了不到一刻钟,紫微宫便到了,不过章武帝此时正在启徽殿批奏折,因此还需往里走。

    宫中自然不比寻常人家,到处都是巍峨雄伟的宫殿,雕梁画柱的殿宇更加比比皆是,玉黎一路走来,见广场宽阔,台阶敦实,宫人队列井然,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感慨来……

    这便是天家气概,只可惜这些底下掩盖着的,却是权力的倾轧和利益的争夺,若稍有差错,便有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自己更需步步心,时时留意才可。

    走了大约百来步,启徽殿便到了。

    这是一处格外令人心底生肃然之意的建筑,不过这只是玉黎的初印象,因为他还未来得及观察,就被请到了门口。一直领着他的内侍笑着恭敬地对守在门口的年轻内侍道:

    “孙内侍,玉公子到了,奴才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那年轻内侍长得很白净,眼睛细长,笑起来自有一股阴柔之意:“劳烦林内侍,咱家自会带他面见天子。”

    玉黎也朝那林内侍笑着拱了拱手。

    那年轻姓孙的内侍笑眼看着他,面上看不出来任何情绪,只:“玉公子稍后片刻,咱家先到陛下跟前禀告一声。”

    玉黎恭敬拱手道:“有劳内侍。”

    孙内侍只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进去了,没过多久,果然又出来,笑着对他道:“玉公子,陛下召您进去话,请随我进来。”

    玉黎便跟着那孙内侍进去,跨过高高的门槛,往左手边走了几步,便可见十几步见方的一个房间,地面由光滑的大理石铺就,其他装饰和摆设玉黎不敢多看,只低着头跟着那内侍往前走,内侍停下后,他便在距他几步之遥后停下脚步。

    “陛下,玉公子到了。”

    玉黎忙下跪行大礼参拜:“子玉黎,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围静得一丝声儿也没有,那年轻内侍已然退下,殿中只余章武帝和跪着的玉黎二人。

    玉黎压下心头的不安,强自镇定,然而让察觉到后背隐隐生出了一层冷汗。良久,他才听到上首道:

    “起来话。”

    “多谢陛下。”玉黎规矩地起身,仍是不敢抬头直视皇帝。

    坐在上首的章武帝仔细量了玉黎片刻,只觉得此子身材瘦削纤细,但气质倒不文弱,不像一般官宦人家的公子,而且风度仪态都还不错,勉强有当皇子妃的资格。他问道:“朕之前在庆王寿宴时见过你一次,不过并未仔细瞧你,如今一看,玉卿倒是生了一个宁馨儿。”

    玉黎立刻谦虚道:“陛下谬赞了。”

    章武帝面上仍是无喜无怒:“你在家读过哪些书?文章辞赋做得如何?”

    “回陛下的话,子在家塾上过一些时候的学,只是子资质愚钝,勉强能入得老师的眼罢了。”玉黎恭敬道。

    “你不必谦虚,朕听张思任,你曾求教于他,他也看过你的文章,你的文章甚有灵气,只是缺乏高屋建瓴的立意……”章武帝着,不再下去了。

    玉黎便回道:“那是张先生见子还不算懒惰,肯以勤学补拙,故而为子张口罢了。”

    大约是太子为了促成这门亲事,还特意让张思任在章武帝面前提了他,夸奖他,也不过是为了让章武帝肯把他嫁给元珩罢了。

    章武帝对玉黎的应答还算满意,又问道:“你大概也知道千秋节那日之事了吧?”

    “回陛下的话,子听家父了。”

    “那你的态度如何?你可愿嫁给元珩?”

    他罢,殿中立时安静下来,仿佛气氛被人一下子捏住了喉咙,什么声响也发不出来了。

    玉黎斟酌了一下,回道:“回陛下的话,自古言婚姻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子愿听从父亲的意愿,不过家父在日前已在家中表明态度:他虽不愿看见九皇子殿下受劫,但亦不愿被人‘卖子求荣’,故而冒着顶撞陛下您的危险拒绝了您。此事实难决断,放在子身上也是如此……那日庆王寿宴,九皇子殿下救玉黎一命,因此玉黎愿以男子之身嫁与九皇子,为他祛除灾祸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然难免有人以为子是不知廉耻卖身求荣……”

    他顿了顿,继续道:“自古‘忠孝’二字顶天,‘忠’字又为首位,故而,子愿意听从陛下的命令。”

    玉黎将自己所面临的抉择利弊一分析,最后将难题抛给了章武帝,倒让章武帝无话可了。他本想看看玉黎是否有攀附之心,可如今玉黎言语诚恳,又将自己面临的难题坦诚地分析给他听,叫他如何再怀疑他呢?

    章武帝忖了须臾,道:“若朕算将你嫁与元珩呢?”

    玉黎想了想,道:“那就请陛下不要因为我而让家父得到半点益处,如此可免除他人对家父的诋毁,这便是对家父最好的赏赐了。”

    章武帝对他的回答甚为满意……不仅是对他这种不同于常人的想法,也是对他这种临场的应变能力颇为赞赏。不过他可不介意再刁难他一下:“那你就真的一点要求也没有,愿意以男子之身嫁给珩儿?”

    玉黎闻言,立刻跪下,语气却是不紧不慢的:“回禀陛下,玉黎有个不情之请。”

    “。”

    “玉黎可以嫁给九皇子殿下,但是必须是正室……宁可在九皇子劫数过了之后将子休妻,但子不愿作妾室,求陛下成全。”

    这话有点出乎章武帝的意料,但他细想一下,却也是情理之中:身为男子嫁做人妇已是耻辱,更何况还是做妾?玉黎毕竟是堂堂官宦之后,如此礼义廉耻还是有的。

    不过,反正他是男子,不能生育,到时候哪怕元珩不休了他,他要长久地立足,必定需要继承子嗣,到时候挑元珩的妾室之子养在膝下作为嫡子也不是不可,更何况劫数一过,不定就可以让元珩休了他再娶,现在暂时让他做正室倒也无妨。

    章武帝正想话,突然眼尖地看到了玉黎腰间挂着的玉佩,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微微沉了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