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野蛮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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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飞暮笑嘻嘻眯起一只眼睛的面孔近在眼前,却让青木害怕得后退几步,直到腰抵在阳台的原桌上,退无可退。

    圆桌晃动一下,上面的烟灰缸洒出一点烟灰。

    如何形容现在的感觉呢?

    青木没有中过枪,但是在电影里经常看到男女主角中弹后,痛不欲生的表情。

    现在的青木也是如此。

    就好像子弹穿过肋骨或者坚硬的头颅,把脑浆和内脏搅的一团混乱。

    剧痛。

    恶心。

    脑子里砰的一声。

    眼前一片黑暗。

    未来一片漆黑。

    青木浑身发抖,废了好大劲才扶着原桌站稳。

    站起来后,又迟疑片刻,沉思了一会儿。

    “我们分手吧。”青木声音低沉。

    几乎就在前一秒,洗澡时,楚飞暮特想光着身子跑出来,要和青木坦白,立刻,马上,然后请求青木的原谅。

    告诉他“我喜欢你,我爱你,我要你,这些都是真的”。

    只可惜晚了,谎言得太多,真话就被在半路,一时停滞不前了。

    楚飞暮像被雷劈了一下,浑身碾过一阵剧痛。

    青木抬头看他,眼睛凛若冰霜。

    楚飞暮下巴附近的肌肉咬得很紧,隐约能听到磨牙的声音。

    他伸出一只手在青木的脸颊上反复地揉搓,力度一下比一下大。

    “哦?”楚飞暮问这话时是笑着的,却让青木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也可能是阳台的风又冷又硬,吹得青木后背发凉。

    青木知道,从了分手这一刻,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

    死刑了。

    该上断头台了。

    如果,以前的他是因为自己信息素不稳定,又是个腺病质,不相信AA恋会有好结果,才决定和楚飞暮分手。

    那么现在他后知后觉,楚飞暮大抵是骗了他。

    因为张姨根本没有给他介绍过楚飞暮这个人,而楚飞暮加他时的备注却是【张姨介绍的】,并一直以相亲对象自居。

    为什么骗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骗他?

    青木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分开运行,各自悲鸣。

    心脏着实为了眼前的人跳动着,肺叶因为情绪的波动而起伏不定,血液循环像是受阻了,发出滋滋的声响。

    最主要的是,肠胃正以一种不正常的节奏蠕动着。

    他捂着胸口侧过头,干呕了几下。

    “怎么?怀孕了?”

    楚飞暮得意洋洋地开着玩笑,在青木看来却面目狰狞。

    青木无奈笑了笑,仰起头看着楚飞暮:“我是Alpha,怎么可能怀孕?”

    楚飞暮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出来的话却十足残忍:“我不同意分手,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得对你负责。”

    “我是个Alpha,不需要你负责,和你在一起,睡了,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愿意为我的选择承担任何后果,跟你毫无关系,我也不会因为这件事缠着你。”青木略悲伤地。

    楚飞暮突然伸手,暴力地扯开青木的睡袍腰带,亵渎似的握在手中把玩,语气轻蔑却又悲伤:“想不想?让我咬你的脖子。”

    紧接着恶劣地补充了一句:“放心,不会让你疼。”

    压着嗓子试图服青木:“没有做的时候疼。”

    青木浑身一震,闭了闭眼,尽量保持语调平稳:“不想。”

    紧接着一个温和而又诡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想。有时我明明已经靠你很近,但总是觉得不够近,我特别害怕,害怕你离开我,害怕我不是你真正想要的,所以哪怕拥有你片刻,我都竭尽所能的想要让你记住我。”

    “你疯了!这跟咬我脖子有什么关系?”青木瞪大眼睛看着楚飞暮,整张脸看起来憔悴,苦郁,像正遭受着剧烈的痛苦。

    青木闷闷不乐地再次强调一遍:“楚飞暮,到此为此吧,我们两清。”

    楚飞暮把两条胳膊支在桌子上,正一动不动地盯着青木看,手指关节掰得咔吧作响,还能恶作剧似的眨几下眼睛,悄声:“你啊,就是欠*。”

    青木仰脸吐出一口长气,用力推开楚飞暮,往洗手间方向走,算换衣服走人。

    楚飞暮今晚太不正常了。

    走为上策。

    都是成年人,也没必要太多。

    好聚好散。

    而且青木试着站在楚飞暮的角度去想,他并不吃亏。

    反倒是自己,把所有最宝贵的第一次都给了老司机楚飞暮。

    砰一声,阳台门快速开合。

    楚飞暮在洗手间门口气冲冲地抓住青木的胳膊,神情傲慢而又阴郁地看着青木:“我了,你今晚走不了。”

    青木用力挣开楚飞暮的胳膊,大声:“我要走,我们已经分手了。”

    楚飞暮左耳一阵嗡嗡声,简直难以忍受。

    他用一种嘲弄的口气:“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青木看着旁边的沙发,绕过去坐好,傲气地挺直肩膀,不急不慢地:“我问过张姨,她根本不认识你。”

    楚飞暮看着青木灯光下的脸庞,年轻,白皙。

    他像一只意志消沉的大鸟一般,也坐到沙发上,一言不发。

    此刻的寂静是令人绝望的。

    因为这意味着青木的猜测是对的。

    楚飞暮果然骗了他。

    青木一鼓作气,试图合理化分手,接着追问:“为什么骗我?你对我过的话,做过的事,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实在不是青木翻旧帐,而是楚飞暮过的话做过的事,甚至很多刻意被忽略的细节,也许早在心里扎了根。

    他试图懊恼地抛开这段回忆,不去追究楚飞暮撒谎的原因,但却总会在无意中想起,比如此时此刻,虽然急不可耐地想离开这里,但还是想留下来听一听楚飞暮的理由。

    有苦衷吗?

    是怎样的苦衷?

    会是值得原谅的苦衷吗?

    青木用一种责备的眼神看着楚飞暮,楚飞暮却突然冷笑一声,所问非所答:“都知道了,还陪着我演戏,也是怪难为你的。”

    青木解释:“我刚刚才知道。”

    楚飞暮不确信地反问:“是吗?”

    青木不可思议地看着楚飞暮,看着和自己交往了这么久的人,如今却像一个陌生人坐在旁边,心里如白蚁啃噬,也不清究竟是哪里疼,怎么个疼法。

    楚飞暮突然起身,从冰箱里取出一罐红牛,带着冰冷旃檀香的双手像是爱抚一般,掀开拉环,透过眼睫毛瞧着青木。

    “喝了,我怕等会你体力不够。”

    青木坐着没动弹,有些紧张地咽了一口吐沫,但没喝。

    楚飞暮捧起红牛喝了一大口:“你不喝,那就我喝。”

    房子里温度适宜,甚至是温暖的。

    这会倒是有点凉冰冰的,从楚飞暮身上源源不断地传来旃檀香信息素的味道,在极恶和极乐界限间来回游走。

    青木有些反感,本能地皱起鼻子,站起身要走,反正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了。

    分手在所难免,又何必追究对错。

    Alpha信息素的味道越来越浓,青木的身子晃了晃,歪倒在沙发上,胳膊撑着沙发背想要爬起来,身上的睡袍却被楚飞暮轻飘飘扯掉了。

    客厅一片黑暗。

    只听得到楚飞暮哑着嗓子狂笑不止。

    青木慌乱地摇了摇头,瞪大眼睛看着四周。

    楚飞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嘛,不喜欢我的东西被别人碰,Alpha不能标记Alpha,但你只能属于我。你得对,我疯了,我心甘情愿为你发疯。你不让我管你,你也不要管我,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哪怕极端,就算日后得跪下来向你忏悔,这也是我自己的事。”

    青木转过头看着楚飞暮幽灵一般的眼睛,身子抖了抖,双手在沙发上摸索着,试图摸到点东西自卫。

    只可惜,他只摸到了楚飞暮的手。

    青木缩回手,试图保持冷静,但声音还是有点发颤:“我不属于任何alpha。”

    楚飞暮听完,简短地笑了笑,像一个空洞的音符,突然停止了弹奏,戛然而止。

    他对准青木的脖子,冰冷的唇就贴在青木的耳边:“好,我他妈不做Alpha了,做什么都好,只要能让你对我负责,不离开我就行。”

    青木身子抖得很厉害,有气无力,喉咙痉挛般鼓起,尽力捂着嘴巴,以防吐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楚飞暮,不会知道原来见到一个特别想见的人,和极度渴望避开一个试图伤害你的人,都会有一种恶心的感觉,心脏会跳得很凶,分不清好坏。

    和楚飞暮第一次见面时,青木沿着楼梯往下走,边走边感觉恶心,因为他特别想见楚飞暮,但又怕毁了第一次见面。

    而现在,他特别想逃离这里,以至于恶心得透不过气来,浑身缩成一团,勉强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他笑的明明就是自己。

    轻信了楚飞暮,刻意忽略了那些本该助他识破骗局的谎言。

    再完美的谎言,也有漏洞,因为不完全走心。

    比如现在这个房子,真的是朋友借给他住的吗?朋友之间大概率不都应该是同一个阶级的吗?怎么会有这么豪华的房子?

    比如既然是Alpha,张姨作为介绍人怎么可能把他介绍给自己。毕竟大多数成年人是无法接受AA恋的。

    比如加了那么多次微信,为什么最后才是张姨介绍的。

    比如每一次见面,楚飞暮身上的高档品牌服装,总不能全部都是工装吧。

    比如楚飞暮从来不让他去工作的地方。

    比如楚飞暮所所做,全部正正好好随了青木的心意。

    脖子上传来微弱的刺痛,灵魂也跟着了一个颤,现在的楚飞暮更像是一个亲手用牙齿撕下灵魂,露出极恶真面目的魔,已经干脆不屑于伪装,苦心经营人设了。

    青木用一种商量的口气问:“你到底想怎样?”

    “想怎样?”楚飞暮邪恶地笑了笑反问道。

    青木嘴唇哆嗦:“为什么……为什么骗我?”

    楚飞暮语气平缓,一句一顿:“不为什么,有意思,我喜欢征服Alpha,尤其是像你这么带感的。”

    他简直气糊涂了,明明心里是喜欢青木的,却不屑地:“我我喜欢你,我爱你,你信吗?”

    “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可是你不会信了,我什么你都不信。你想听什么,我就什么,只要你还想听,可你他妈的不想听了,你不要我了。”

    青木被楚飞暮信息素压得头昏脑胀。

    楚飞暮借着这个姿势,从后面把他困在沙发和胸膛之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青木,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别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青木被迫跪在沙发上,垂下睫毛,神情忧伤。

    因为愤怒,一边嘴角反常地抽动着,虚弱地提醒道:“我不舒服,放开我。”

    楚飞暮从后面亲吻青木的脖子,哄着:“我想让你离不开我。”

    青木闭着眼睛,残存的冷静也被黑夜冲得一干二净。

    楚飞暮的喘息声尽在耳畔。

    青木当时恶狠狠地想,楚飞暮就是想折磨他,吓唬他,不一定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可等到楚飞暮凉凉的旃檀香味道萦绕在他的耳侧,他能感觉到,他的身后,楚飞木的蓄势待发,和坚硬的腹肌。

    青木目光呆滞,就现在这个姿势,连反击都做不到,索性闭上了眼睛。

    他听到楚飞暮一声低沉的呻吟。

    没有亲吻,没有爱抚,分明是惩罚青木了分手。

    是一场公事公办的野蛮仪式。

    青木全程咬着牙硬撑。

    心里却有无数个令人心烦意乱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青木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

    电视画面中,一个年轻人正在砍树,他高举着工具,一下子劈在了树上,树微微震颤,掉了几片叶子,但仍旧没有倒下。

    年轻人只好再次挥舞工具,一下一下深深凿进树皮的缝隙中,用力过度,费力地拔出工具,对准后又狠狠地砍一下,紧接着停在某个地方,像是找到了突破口,熟悉了砍树的乐趣,对准一个地方,试着在边缘重重砍了两下。

    直到树木对折,树枝乱颤,轰然倒地。

    年轻人还算在树上刻几个字,用一把紫红色的刻刀,快速移动着,最后一笔停留很久,一道灼热的火焰让树燃烧了起来。

    使用过度的树倒地不起。

    (这是一个年轻人砍树的童话故事。)

    趁着青木仰起脖子痛苦地颤抖时,楚飞暮又一次咬了青木的脖子。

    有一滴血珠不安分地滚了出来。

    楚飞暮捞起昏迷过去的青木,眼睛酸疼,一滴泪滚了出来,砸在青木脸上。

    又一滴,接连不断。

    楚飞暮尝着滚进嘴里的泪,跪在青木旁边,狠狠滴扇了自己两个巴掌。

    青木痛苦地闭上眼睛,像被强行拖入兽笼的猎物,发出最后一声悲鸣。

    甚至都没来得及挣扎,就陷入了混沌的黑暗中,反正压根也没机会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