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遥犹豫了下, 在询问龙女和跟着胖橘走之间选择了后者。

    毕竟猫是跟哪吒出门遛弯的, 哪吒都搞不定的事情, 一定十分棘手。

    他匆匆跟胖橘跑了出去，严阵以待，甚至做好了苦战的准备, 结果只看见上下抛弄手机把玩的哪吒和被混天绫绑得严严实实，嘴巴也被塞住了的龙女。

    晏遥：……

    “这就是你的……有人挑事？”他揪起猫耳朵, 很艰难才问出口。

    他觉得可能是胖橘还不太会人话, 哪怕知道这是哪吒单方面欺负龙女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只能用挑事来形容。

    ……其实它某种程度上也没错，只不过那个“有人”替换成哪吒显然更恰当。

    假如哪吒正在折腾的那个手机是龙女的, 那龙女突然发过来一串乱码也可以解释了。

    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 乍看少了许多麻烦，晏遥缺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龙女眼角还飚着泪花呢，也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自己上门讨, 不能怪我。”哪吒表现的异常无辜，甚至晃了下脑袋, “我只是不想写报告，出来遛猫玩。”

    看着他万分老实的模样, 晏遥差点就信了。

    龙女还在不停发出呜呜的声音，憋红了一张脸。不管是从良心还是从哪个方面, 他完全无法做到就这样忽视。

    是不是太纵容哪吒了？老好人店长如此想道, 冲他招了下手, “先把龙女放开, 然后有什么话再好好？”

    哪吒耍赖皮，就是不肯放人，“她开口还能好好话吗？”

    “我们回去吧，过会儿混天绫自己会解开。”

    他定了主意不会让龙女告状。

    龙这种生物，不管无辜不无辜，离他的生活有多远就滚多远最好。

    既然他现在和晏遥住在一起，那晏遥也是一样。

    不管龙女有什么目的，她都不可以靠近晏遥，他不允许。

    只是用混天绫把她捆住了而已，又没有伤到哪，哪吒并不觉得自己教训龙女有什么错。

    谁让这里是他的地盘。

    晏遥叹气，“要不然你先带猫回去，顺带给我看一下店，我等龙女被解开了再走也不迟。我刚好有点事情要和她商量。”

    “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商量，我和她。”哪吒想了一下，“这样比较快，也方便。”

    “她要是不同意，混天绫可以一直绑到同意为止。”

    晏遥……晏遥只觉得自己太难了，想要解决这件事情，还是得从哪吒这边下手。

    可是哪吒有他自己的道理和对事态度，硬度堪比金刚石，想要通或者去纠正他，须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头够不够硬，亦或是有足够的耐心，将这块石头稍微捂热那么一点，让他多出些通融。

    晏遥头不铁，也没有地藏菩萨度尽地狱的耐心，只能尽力去尝试。

    ……实在不行就不行吧，反正他是老板，到时候实在不行的话，自己再背点锅呗。

    他把哪吒拉到了一旁的树荫下面，叹了口气，“我们好好，除了龙女是龙族之外，她还有哪里惹到你了吗？”

    “她是龙还不够惹到我？”哪吒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外场，听到询问，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这个懒散怠慢的态度，晏遥估计自己应该是到底踩到他什么雷点上了。

    “话是这么，但是她也算委托我帮忙找实习的客人，好歹是客户呢，稍微忍一下……？”晏遥试图从工作方面服他，“我们不就是帮忙安顿跑来人间的神仙的嘛，处理完我请你吃奶茶火锅庆祝？”

    “就是之前提到过的那个奶茶火锅。”

    哪吒转过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在贿赂我？”

    讲道理，这种事情怎么能用贿赂去形容呢，分明就是光明正大的讨好嘛。

    晏遥摇头，“贿赂不上……你就当我讨好你，让你稍微关照我一点，对这种事情睁只眼闭只眼，手下留情？”

    哪吒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勉强松口，道：“只准几句。”

    看在晏遥的面子上，他就不计较龙女的这次冒犯好了，这么大的牺牲和让步，晏遥必须好好补偿他。

    “吧。”了个响指，哪吒松开了混天绫。

    “晏晏晏晏哥！”

    还没等晏遥问到底怎么回事，龙女就已经磕磕绊绊喊出了声，还带着点哭腔。

    “我这几天帮刚好住附近的学弟遛狗狗跑了我去找刚好遇见哪吒然后他不让我走就算了还把我的手机也抢走了威胁要把我的龙鳞全扒下来当铠甲……”

    龙女直接吐出了一大段话，也不知道是憋了多久。要不是晏遥及时用制止，估计她能到自己喘不过气为止。

    “……你先喘口气。”晏遥试图安抚她的情绪，“没事，混天绫已经松开了，别怕。”

    龙女多活泼可爱的一个姑娘啊，真亏哪吒下得了狠手。

    他瞪了哪吒一眼，那边少年却好像早有预料似的，望天吹了声哨，偏偏还是那种带着点俏，尾音极短的调子——早过了，他牺牲很大的。

    哪怕心有偏颇，认定对方本质是个好少年，晏遥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哪吒简直能骂上一句“混蛋”。

    太睚眦必报啦。

    “哪吒。”他稍稍拖长了调子去喊少年的名字，不满有，但无奈更多。

    喊完少年之后，他又扭头看了看咬着嘴唇，眼眶微微发红，不停喘着粗气的龙女。

    行吧，这两个都算是少年神仙，从局面来看，哪边先低头都不太可能。

    除了认命当双面胶缓冲，他还能怎么办？

    “我们换个地方话，顺便吃个饭怎么样？刚好那家奶茶店旁边有肉蟹煲。”

    快入夏了，太阳开始变毒 ，空气也比之前燥了不少。考虑到这两位一个是花一个是水产，还是不要在大太阳底下晒了。

    哪吒扭过头，一副不愿意配合的样子。

    晏遥听见很轻的哼声，无奈又好笑：“奶茶火锅还吃不啦？”

    “不吃。”哪吒很有骨气，“你就和这条龙走吧，别回来找我了。”

    晏遥：……

    “真不去？那我和龙女去事了啊。”他不死心地试探了一句。

    哪吒没搭理他。

    他不想去的，晏遥也不强求，“那就麻烦你看着点猫和店，回来给你带蜜桃乌龙。”

    晏遥只好去招呼龙女，“那我们边吃边谈？加上之前实习的事情，就当是赔礼道歉了。”

    龙女一边瞪着哪吒一边点头，“谢谢晏哥替我做主。”

    喜不喜欢的已经不重要的了，出这口恶气才是重点。

    她活了这么多年，在父亲座下的时候就没有受过委屈，跟了观音大士之后别人更要卖大士一个面子，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委屈？

    这个梁子结定了。

    晏遥并不知道自己身处某个修罗场之中，很淡定地掏出手机叫了个出租车。考虑到龙女是客人，带着她搭地铁坐公交显然有点不太合适。

    摸到手机他才想起来，貌似哪吒还没有把龙女的手机还给她。

    晏遥下意识开口去叫人，却发现哪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前面，甚至还回头催促了他一句，“我让猫看着狗了，你快点走。”

    “……你不是不去的吗？”晏遥抿了抿嘴唇，插/到了隔着老远的两个人中间。

    “我不去她要下毒，去是为你好。”哪吒坦然回答，没忘记顺手黑了一把龙女。

    “能下毒我第一个毒死你。”龙女咬牙切齿，几乎立刻就怼了回去。

    她总是很轻易被哪吒三言两语气到。

    在庆幸自己提早插/到两个人中间，避免了肢体冲突的同时，晏遥也忍不住思考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到底为什么哪吒会和龙女关系这么差？他们总共也就只见过两次面啊。

    哪吒和自己、甚至和顾念她们，在平时的相处之中话虽然少了点，但根本这样浑身带刺句句藏着刀子。

    晏遥怎么想都摸不着头脑，只能一路沉默，时不时观察一下两个人的情况。

    鉴于奶茶火锅只能算甜品，并不可以当饭，晏遥先带着他们进了隔壁那家肉蟹煲。

    三个人，忽略身后的剑拔弩张，看就像他带着自家弟弟妹妹出来吃饭，除了颜值能拉高平均线让服务员多盯了好几眼之外，一切都很正常。

    这种表面的和谐维持到上菜。

    龙女不吃辣，不怎么太动筷子，率先引战的是哪吒。

    “海鲜河鲜，想想你龙宫里的虾兵蟹将，你也忍心吃。”

    “冷血哦。”

    配着那副嘴角微微勾着的嘲讽模样，简直凭一张嘴就能气死人。

    你自己不也吃藕吃得可欢？也好意思人家。晏遥简直又好气又好笑，碍于他那点面子不好戳破，只能低头忍着。

    龙女筷子抓了又放，显然是在极力忍耐。她挑挑拣拣弄了根火锅年糕夹到碗里，终于没忍住猛拍了下桌子。

    “看晏哥的面子上我才好好吃饭！你别给脸不要脸！”

    晏遥及时丢出了两个法术一个隔音，一个加固桌子。

    龙女好歹是龙族，在这种愤怒的状态下，就算有意控制估计难把握轻重，大声喧哗引起注意还好，桌子塌了真赔不起。

    他在这种半走神的状态下乍然听见店名，满脸茫然。

    ……不是解决龙女和哪吒的事情顺便再实习的吗，这事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瞅瞅坐在旁边的罪魁祸首，又忍不住看了好几眼龙女，晏遥好像突然之间福至心灵。

    原来如此，他懂了。

    龙女和哪吒，完全就是电视剧里面的那种欢喜冤家模式啊！

    虽然哪吒显然单方面嫌弃龙女——但龙女不排除龙女有喜欢哪吒的可能啊！

    凡间这个年纪女孩子，好像确实是会喜欢显得坏坏的，风格很凶狠的男孩子多一些，好像还有个专门的词形容，叫什么……“狼狗”？

    晏遥觉得自己一定是真相了。

    好歹也喊他一声晏哥，他不能看着龙女这样下去，趁早让她清醒才是正道。

    要怪就怪龙女出身龙族吧，就是他想帮也有心无力。

    清了清嗓子，晏遥试图进入正题：“一起吃饭也是缘分，你们都和气点话，真闹起来店家也难做。”

    哪吒干脆搁了筷子，朝沙发椅上一靠，懒洋洋地问道：“现在吃完了，可以去隔壁了吗？”

    这是一种相当高调又集齐不给面子的配合。

    晏遥只好摸了下鼻子，“你等会儿，我还有事要。”

    简单几句带过了实习相关，承诺之后会发一份资料到龙女的邮箱之后，他开始谈起两个人的事情。

    “你坐端正一点。”拿手肘捣了下旁边的哪吒，“正事呢。”

    哪吒非常勉强地坐起身，完全看不出来之前下场斗的时候那股精神气。

    或者他太有精神了，太苛刻了，嘲讽的表情直接盖过了其他一切。

    晏遥首先便表明了他的立场：“我不会去勉强你们两个和平相处化干戈为玉帛。”

    “但是有些事情必须要清楚。”他板起脸，很认真地看向龙女，“我记得观音大士总是夸你稳重，毛躁是的原因是哪吒吗？”

    晏遥这样，就是有准备算账的意思了。龙女眼睛亮了亮，脸上也浮现出喜色，对于自己受了委屈这件事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哪怕哪吒正假装喝水，实际上冷眼盯着她飚杀气。

    她点了点头，殊不知自己这样的反应更让晏遥对自己的猜测多了不少把握。

    “喜欢哪吒的话，就趁这个机会出来，哪怕不一定能得到改观，也是一种心意的表达。”晏遥语速很慢，更加显得认真郑重，“不然就太不公平了。”

    龙女笑容僵在了脸上。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法的哪吒也喷出一口茶水，斜斜擦过龙女半边身子，溅了些在她的衣服上。

    “你这是，瞎了吗？”不等龙女辩解，哪吒便已经带着怒意开口，还有点复杂。

    他并不恼羞，只有生气。一半是因为出的这件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半是因为这句话的是晏遥。

    “她是来找你的。”

    在青年不解的眼神之中，他很不雅地翻了翻眼皮，“听见没，找你的，不是找我，你惹的麻烦自己解决。”

    晏遥木然转头，看向龙女。

    龙女的头已经快埋到桌子上了，罕见没有和哪吒唱反调。

    这是被戳中少女心思的反应，是默认。

    晏遥嗡了嗡唇，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迟疑又不确定，“特地找我的？”

    龙女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首先我要道歉。很抱歉之前一直没明白你的意思，甚至刚刚把你和哪吒扯到一起。”晏遥几乎是本能地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哪吒不满地出声抗议：“和我一起提是给她面子。”

    晏遥没管他，选择继续了下去，提及喜欢的时候还有点尴尬。

    “假定，嗯，用这个词比较合适……假定你喜欢我，你是因为什么而喜欢上我的呢，作为神仙，我并没有什么长处，也没有和你有太多交往。”

    龙女的额头这次是真的要撞到桌子了，嗫嗫不出话。

    不忍心归不忍心，他还是继续了下去，“不是否定，而是你的这份喜欢距离我太遥远了，导致你可能只是喜欢你认为的那个晏遥，并不是我。”

    成仙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方面的问题，处理的方式也带着生涩。

    “比如我很抠门气这种，肯定是你想不到的。”

    晏遥一边挠头一边想辞，“还有，你肯定也不会喜欢斤斤计较超市折哪种纸更便宜，但平时又很怕麻烦，恨不得不要有事到自己身上的人。”

    “很多事情都是想得很好，但实际又不是那样的。”

    他很认真地看看向龙女，坦然而温和，“不是你不可以喜欢，而是你的喜欢不一定就是那样的喜欢，可能只是弄混了概念。”

    无论是哪种喜欢是很宝贵的心意，他不敢轻易辜负。

    龙女抬起头，又悄悄把头低下去，自己也茫然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晏遥，只是觉得他很好，很温柔稳重。

    至于其他的呢？别那些更深层次一些的想法，就是找借口实习接近之后的计划也从来没有过。

    她好像真的是晏遥口中的那样，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又不知道。

    最起码之前，她就没有想到晏遥会这样。

    “……那也要喜欢试试吧。”还是不甘心，龙女的声音细若蚊呐，“不试试怎么知道是哪种喜欢。”

    哪吒已经忍不住了，眼中寒意森森，“你试就试？”

    在他看来，晏遥和龙女话完全就是浪费时间，都已经摊开到这种地步了，自然是该让她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以后都不要过来扰最好。

    在这方面哪吒三太子向来很气，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见不得讨厌的分享，更不要有好感的人或事了。

    “要是真喜欢，你能管得住人家吗？”晏遥瞪了他一眼，可惜毫无威慑力，“要是能这么轻易控制，那也不叫心了。”

    哪吒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这么懂，有些烦躁。

    那边晏遥已经在举例子了，“你喜欢观音大士吗？”

    龙女细声回答：“喜欢的，大士待我很好。”

    “那假如你在我这里实习，大士突然不想在人间待着想回天上了，你是留下还是和大士一起回去？”晏遥继续问她。

    咬着嘴唇，还在纠结到底是不是喜欢的龙女怔住了。

    她想了下，“……我和大士一起回去。”

    “看，你还可以做出取舍。”晏遥冲她眨了下眼睛，语气轻松，“其实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喜欢我。”

    事情差不多可以解决顺利解决，他心中也松了口气，“可能只是羡慕或者是憧憬这类的原因让你误以为对我是那样的喜欢。”

    她喜欢总是笑眯眯出谋划策的室友，也喜欢被抢了狗满脸无奈的学弟。

    龙女想要变温柔。

    虽然在手机里存满了暴躁的表情包，虽然总是一言不合就凶巴巴地出口伤人。

    仔细向来，她对晏遥的执着和喜欢，好像只是因为晏遥是神仙，而不是和她一起上课的老师同学。

    可除了这点之外，那种心情几乎是一样的。

    龙女吸了下鼻子，还是没忍住眼泪，梨花带雨，哭到忍不住了嗝才渐渐停下。

    幻想破灭，她的初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晏遥把抽纸给她递过去，又低声安慰了几句，这才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外边。

    他还真的挺怕龙女一直哭，弄得外面天降大雨的。

    现在降水这些玉帝早就撒手不管了，但是好端端下场大雨，还是会给在外面行动的人带来麻烦，淋湿感冒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我还有课。”龙女抽抽搭搭，“吃完饭我就回校了，晏哥你还有没有其它要对我的？”

    晏遥摇头，又有些不放心地嘱咐她，“路上当心……你应该不哭了吧？我怕外边会突然下雨。”

    龙女：……

    不仅仅是初恋，她心也跟着碎了。

    “……我先回去了。”龙女起身，“谢谢晏哥请我吃饭，下次换我请你。”

    匆匆走前，她还不忘记呸了哪吒一声。

    一码归一码，梁子还是要结的，她总有天会把场子找回来。

    “莫名其妙。”哪吒也没好气，“哪来的疯龙。”

    “这回你总高兴了吧。”晏遥无奈，“她以后估计不会来了。”

    哪吒切了一声，“还不是你招惹这个招惹那个。”

    “我就是一不心招惹你了，才有这种麻烦。”晏遥忍不住威胁他，“奶茶火锅你吃不吃？”

    他算是明白了，在这件事里面，哪吒完全就是一个激化龙女反应的相斥元素，要不是哪吒，事情根本就不会朝现在的方向发展。

    不是好话，招惹也和好形容搭不上边，可哪吒心情诡异好了许多。

    他瞥了一眼晏遥，又迅速收回了目光，“用不着你请，龙女手机还在我这。”

    ……欺负人家就算了，你还要拿人家的账户付款，良心就不会痛吗！

    沉默过后，晏遥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

    ——之前话到一半，忘记让哪吒还手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