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遥听见里面的妖怪谈到了相柳。

    相柳是上古的大妖怪, 长了九个头, 所到之处尽是汪洋毒沼, 给治水的大禹带来了不少麻烦。大禹诛杀它之后，将它的尸体封印在了昆仑之北。

    许多词被音乐盖过, 但根据推测，这几日的烟雨连绵绝对和这个有关系。

    晏遥听过这个凶兽的名字，但是因为时间过于久远, 对其凶名并没有任何印象，只知道当年它被成功诛杀, 尸体依旧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不得不将尸体也封印起来的事情。

    他粗略扫了一眼室内。

    敢在这个酒吧里面密谋搞事的妖怪们其实并不弱, 甚至有些修为将近千年, 也能称得上一句老妖怪。

    晏遥估计如果是自己上门的话，这些妖怪肯定不会怕，毕竟自己看起来实在不像很厉害的样子, 哪怕手里还握着一撮劫雷。

    可头阵的是哪吒。

    那可是三界里面基本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哪吒啊。

    没见过真人总见过名字吧？

    别是封神的时候在战场上留下的凶名了，就是就是当年大圣一路取经, 遇上牛魔王和罗刹女拦路, 天兵天将下来帮忙那会儿，也绝对让妖印象深刻。

    据, 当时在场的神仙里面就他杀得最凶最欢。

    牛魔王虽然又怕老婆又爱偷腥没形象, 好歹也是一方妖王, 手下人才济济, 愣是被哪吒这个杀星一杆枪给废了大半。

    就算他们没有经历过当年那样的妖魔盛世, 但总有族中长辈在的。

    爷爷奶奶太/祖这类的长辈之间口耳相传下来的事情能有错吗？

    现役斗战胜佛当年好歹是一方妖王，二郎真君手下的梅山七圣当年也算大妖，处理妖怪的时候总要顾及点情面。

    可是哪吒不一样啊，哪吒有什么亲戚是妖怪吗？

    有个李天王的干女儿算是妖怪，灵山出身。

    可是李家那点破事都上了不知道多少话本了，哪吒和李天王之间的关系他们能不知道吗。

    袒护妖怪？手下留情？不存在的。

    到半死也是死，到四分之三也是死，横竖都是死，区别在哪里？

    “你们这里谁是头头？”在不停响起的咣当之声中，哪吒逆着光走进门。

    乾坤圈在屋内荡了一周，直接破坏掉了所有影响设备不，就连旋转着的霓虹灯光也砸了大半。

    原本热热闹闹的宴会现场顿时变得惨淡无比，妖怪们一个劲儿地朝后缩。等哪吒走到屋内的时候，屋子中心居然已经空出了一大块地方，地上全是玻璃啊，碗啊这些东西的碎片。

    吓的。

    哪吒坐上那个什么也没摆放的台子，随手抄起旁边一瓶没开封的酒，又问了一遍：“谁是头？”

    依旧没有妖怪敢回话。

    晏遥原本是站在门外面不算进来，却没想到哪吒杀伤力这样大。

    这样下去，怕是这些妖怪被杀气吓傻了都问不出什么。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晏遥斟酌用词，忍不住也进了屋，“我不能保证你们了不会被，但是你们不一定走不出这个屋子。”

    哪吒很配合地伸出食指，乾坤圈在他手上转了又转，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依旧没有妖怪敢话，晏遥只能看到他们眼神不停交接，原本喧闹的迪厅内安静到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这样太没出息了吧！

    在意识到哪吒赫赫凶名的同时，晏遥深感S市的妖怪不成器。

    好歹他现在也算S市的半个负责人，看到手下要管理的妖怪这么没有骨气，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你们真的不？”晏遥忍不住问，“我现在算是S市的管理人，你们再不坦白的话，可能之后就没有机会坦白了。”

    指了指哪吒，他继续道：“嗯，他是我请过来的，虽然我不能保证他一定听我的，但能保证你们坦白之后绝对不会被死。”

    “都听他的。”哪吒扫了一眼妖怪们，眼中还是威胁。

    ……看这杀气，看这个错话就去死的意思，更不敢话了怎么破。

    鬼知道让这个看起来很温和的青年不满意会发生什么啊！

    晏遥叹气，只好走到哪吒旁边，对他商量道：“要不你先去门口等？你在这边他们怕是天黑也不出什么。”

    哪吒不放心，直白道：“你弱。”

    “我弱归弱，总不可能连喊个人都来不及吧。”晏遥无奈，发现他很弱这点在哪吒的认知中简直根深蒂固。

    就算弱，他真的也只是相对弱而已。

    “这不是你在门口嘛。”他如此吹捧道，给少年喂了颗定心丸。

    不得不承认，后面那句话听起来确实让人舒服。

    哪吒点点头，满意了。

    啊了几声，他一副拿你没有办法的样子从桌上跳下，临走没忘记给所有的妖怪一个杀气凛凛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有事喊我。”简直沉稳酷炫到不像话。

    晏遥顺势对妖怪们耸了下肩，“听见没，别想着搞动作。”

    他想起来还没有自我介绍。

    “我之前过了吧，毕方前辈走前拜托我管理S市，你们现在办证啊经营啊都得在我手下过户。”

    “对了，我叫晏遥，是天庭驻S市兼现代化工程推广人员，所以你们要是认识神仙想要找人救场的也不必了，跟你们相比，他们肯定会更卖我的面子。”

    晏老板也不是所有时候都是一团和气的。不动声色地施加压力威胁别人这种事情，在很早之前他做得其实还挺熟练。

    “主动坦白的人可以考虑从轻发落，不的话......”他顿了顿，没有再继续下去。

    适当的留白比直截了当地出口更具威胁力，有时候可怕的往往不是事情本身，而是过度脑补。

    通常来，就是自己吓自己。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热闹的迪厅却里静悄悄，妖怪们激起的冷汗对的是晏遥时不时看一下手表的动作。

    那张始终带着笑意的脸和随着时间流逝，带来的压力也逐渐增多。

    不会发生什么？会被凌迟到死然后连魂都被抓起来进行十八层地狱那样的这么吗？

    妖怪们不敢确定。

    毕竟大家只听过哪吒很凶残，具体怎么凶残......都只是听的。

    见过的估计都死了。

    ……这么一想更可怕了好吗。

    “我......我我......我!”终于有妖怪稳不住，大喊出声。

    随着开口，他脸上也露出释然的表情，尽管腿还是微微在发颤。

    晏遥甚至觉得，再逼迫狠一点，释迦点压力，对方可能就吓到要尿裤子了。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斜斜靠在外面门柱上的哪吒，了。哪吒抬眼，发过来一个带着疑惑的眼神，看起来随时会走进来查看情况。

    “没事没事。”晏遥连忙冲他摆手，“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完招呼之后，晏遥回过了头。

    “看见没，在催了，你再不老实交代，我也没有办法救你。”话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其它妖怪，“至于他们......自求多福吧。”

    妖怪心头一悸，当然是我命重要，当下就老老实实把什么都交代了。

    虽然讲话有些结巴含糊，个别用词还带着口音，好歹把事情清楚了大概。

    真要，麻烦还是毕方带来的。

    因为毕方的那家便利店某天突然关门，他的气息又突然从S市消失，原本被比方强行镇压按头融入社会的的妖怪——也就是他们，起了点心思。

    然后又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毕方走之前找了个名不见经传的神仙接班，那点蠢蠢欲动的心思又活络了不少。

    刚好有个妖怪老家在昆仑北，就想起来多少年附近还镇压了一个相柳，就赶回去稍微揭开了点封印，悄悄偷出了一个头。

    可能是原本就有，可能是被封印久了渐渐有了意识，总之，在听南方的富饶之后，相柳的头心动了。

    心动不如行动，那个妖怪即刻选择带它南下，预计最多再过一天就能抵达S市。

    过于开心，为了庆祝即将要翻身做主人，所以特地聚在一起开了party，刚刚才算渐入佳境，然后乾坤圈把会场砸了，当场抓获。

    了解完来龙去脉，晏遥甚至不知道该夸他们有勇气可嘉还是骂他们愚蠢至极。

    这种封印是能随随便便揭开的吗？

    他掏出手机，把在场妖怪的样貌都录了下来，准备回去登陆系统一个个地去核对信息，事后算账不迟。

    ：

    先把相柳的头解决，然后把事情汇报上去......不要什么不知者无罪，这群妖怪闯了大祸，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晏遥甚至都懒得和他们话。

    “那之前的蜃妖也是你们搞的鬼了？”晏遥顺口问了句，莫名将两件事情关联到了一起。

    被他问话的妖怪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神情不似作伪：“都好多年没有看见过蜃妖了。”

    也就是，蜃妖来历还是可疑。

    晏遥没有什么事情要问的了，跑出去找哪吒。

    哪吒看见他朝外边走，也从柱子上起身进去，“问完了？”

    “问完了。”晏遥老实回答，由衷感谢哪吒，“要不是你要出来，或许这件事最后要很难才能收场。”

    “所以？”

    晏遥真诚看向他，真挚道：“我以后都不管你吃肉了。”

    哪吒嘘了声，显然不满。

    “——你还管得着我吃肉？”

    那个妖怪的话自然瞒不过他的耳朵，和晏遥已经开始准备A方案B方案之类的应对方不同，少年只是平静地掏了下耳朵。

    “来就来呗，刚好缺个球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