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开口的瞬间, 哪吒就已经像闪电般冲了出去, 原地只留下渐渐消散的半道残影。

    这是一个信号。

    晏遥呼出一口浊气，张开的手掌并拢, 刚刚布下的所有法术也随之启动。在感知中，密密麻麻的线几乎包围了这整个区域，无论红衣女鬼逃向何处, 他都能第一世界找到, 准确告诉哪吒方位。

    同时, 屋内的情形也可以看清了。

    那间屋里只有一个巨大的培养皿，里面关着一直厉鬼, 软管和一些其它东西插在他的身上，他虚弱到几乎看不出半点厉鬼的样子, 几乎能皮包骨头形容。

    哪吒直接一枪破坏了这个仪器。在玻璃碎裂, 发出清脆声响的同时, 他已经踏着风火轮直接轰开墙壁，追向瞬间逃往另一个方向的红衣女鬼。

    耳边是破空声，晏遥不敢大意，赶紧追了上去。

    这里是二十三楼, 站在楼顶应该更加方便观察女鬼的动向。

    动身之前，他稍稍犹豫片刻, 还是决定将关在培养皿里面的厉鬼也一起带上去。

    被关的厉鬼敌友不明，甚至很大程度上可能是地方, 晏遥不敢大意, 在给对方简单治疗之前上了好几重的定身术, 这才放心赶到天台上。

    女鬼并不弱，从她一边试图逃走的一边还能抽空反击哪吒，并非被他逼到节节败退就能看出来了。

    观战的同时，晏遥也开始调动他整个公司范围内布下的埋伏与法术。

    时间紧促，他根本不指望这些会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主要上场的还是哪吒，他要做的就是对女鬼造成干扰，阻止对方逃跑的意图。

    这里毕竟是阴间，是女鬼的主场。在晏遥过往的认知中，哪怕不过，对方也有不下数十种方法可以脱身。

    如果今夜让女鬼脱身，那他们就不是揪出狐狸尾巴，而是彻底的草惊蛇，并且让那条蛇逃跑了。

    ——他和哪吒必定不可能放人，要怪就只能怪女鬼运气不好，偏偏今夜过来这个地方把。

    晏遥专注地盯着战场上的情况，瞳孔中印着风火轮划过的火焰，飞快操纵着不停变动的术法，在女鬼找到破绽与漏洞之前改变构成。

    他很久没有这样在战斗上这样费心费力绞尽脑汁了。尽管负担并不算大，一时居然还有些呼吸急促，额头上也有汗珠不停地冒出。

    随手带上来的那只厉鬼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冒着红光的眼珠静静观察着他。

    晏遥知道，但是无暇分神顾及。

    “你……”那只鬼开口，声音相当嘶哑粗粝，几乎要湮灭在上空不断传来的斗声中。

    晏遥嘴唇嗡动，刚想让他有话等会再的时候，一道利爪迎面袭来。

    是红衣女鬼！

    红衣认出了晏遥，只觉得这个神仙过于不识好歹，自不量力。

    世上向来都是强者有话语权，他既然发现了什么，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在攻击到来之前，晏遥下意识扛住了那只鬼，准备闪身躲开。

    比他动作更快的是哪吒的混天绫。

    红绫破风呼啸，直接将他卷起，瞬间带到了安全的另一边。

    “我不碍事！你先解决她！”

    架的同时居然还分神留意他这边，晏遥一时也不知道该什么是好，只能大声朝哪吒传音。

    回应他的则是哪吒一贯简洁干练的答案：“她不强，没事。”

    晏遥看着他被不知道什么割破的袖子以及隐隐渗出血的手臂，决定对此持保留意见。

    不管强还是不强，都得心对敌啊，分神叫个什么事儿。

    而且红衣女鬼那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会把他当成是破绽或者弱点，以为抓住他就可以了。

    晏遥觉得自己真的没有那么弱的。

    哪怕红衣女鬼表现出来的实力确实强劲，可是和他以前给阴差们帮忙的时候抓的一些厉鬼来，其实也就这样。

    他现在是神仙，修为大不如之前在地府当鬼的时候，但好歹那么多作战经验在那里，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被拿捏住。

    他给哪吒传音，让哪吒不要分神速战速决，同时袖子里甩出了之前存的冰雹和悄悄藏住一道劫雷。

    试问哪个鬼不害怕劫雷呢？

    哪吒没有回答。少年只是踏在风火轮上，张扬又肆意地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扬起的火焰直接染红了半边夜空。

    “那速战速决咯。”他轻快道，“我本来还想再追一会儿的。”

    当然，这句话晏遥没有听见。

    晏遥听见要他轻敌自大的。

    几乎是半边冰半边火，女鬼想也不想就选择了看起来更弱的晏遥那边作为突破点。

    可晏遥洒出来的不仅仅是冰，那些散发着丝丝寒意的冰柱后面还有早网织好的雷网。

    那只探向他的，突然指甲暴涨数尺的利爪陷进了网里。

    红衣女鬼面上惊怖之色一闪而过，几乎是在陷入的瞬间就想抽身。

    但是晚了。

    他身后还有哪吒。

    在扬起的大火之中，银光如流星一般掷出，吞吐着烈焰的枪尖直接洞穿了女鬼的心脏。

    哪吒本来是可以杀了她的，但留着她或许比较有价值，于是只用枪钉住了她，并且用混天绫将她绑的严严实实。

    他献宝似的将混天绫的另一头牵给晏遥，像是炫耀像是强调，“看吧，我就了，不强，很轻松的。”

    事实上费不费力也只有正面迎战的他自己知道，晏遥只是辅助。

    他抬手，下意识想去揉哪吒的脑袋，动作到一半又硬生生止住了，改成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别动，我先给你包扎一下，厉鬼爪子上一般都是有毒的。”

    只要这个身高差在一天，他摸哪吒头这个动作就别扭一天，还不如干脆不摸。

    “只是毒罢了，于我无碍。”哪吒摆手，相当不在意，“这鬼我回去交给二哥，之后就别掺和了。”

    “伤也是伤。”晏遥难得强硬，等包扎好了才松开手，“等回阳间之后我再给你上点药。”

    “回去之后早好了。”哪吒嘟囔。

    此时晏遥才有功夫注意被他从培养皿里带出来的厉鬼。

    没有那些插在他身上的管子，在加上之前确实治疗了他那么一下，对方的神色看起来稍微好了一点，至少不再是随时咽气的模样了。

    “你们……多谢……”他欲言又止，“但是这件事……还请不要插手。”

    可能是被关了很久，没有人交流过，他话也显得断断续续，过了一会儿才逐渐流畅起来。

    根据厉鬼的法，他是被祭炼的血肉。

    原本这项工作应该由多少只鬼一同负责，轮流舍血割肉，用这些肉来潜移默化地影响地府，达到操控阴间的目的，但是因为他有些动摇，或者软弱的缘故，他们的主人干脆就用他一只鬼作为素材了。

    他现在只有恨，但也清楚自己的斤两，只好提醒晏遥和哪吒心行事，不要招惹上杀身之祸。

    综合之前在红衣女鬼那里断断续续听到过的内容，晏遥判断他没有谎。

    哪吒用眼神询问他应该怎么办。

    晏遥看着远方演唱会那边的霓虹灯，过了会儿才给出了对方建议，“地府有他们的人，肯定是不能让他待在这里。既然那个所谓的主人想要操控普通的鬼，把所有的鬼都变成他的傀儡，那他的目标就绝对不可能是地府。”

    舞台那边的音乐声突然大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少个大喇叭，大到他们这边都能隐约听到。

    传来的是两个人的声音。

    尽管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晏遥脸上还是忍不住扬起了笑意，“之前阳间的鬼屋也是某人所图不的证据。你要是真的想活命，就跟着我们走吧。”

    “我们会把你交给二郎真君，你可以靠自己知道的事情向天庭申请庇护，但是事情解决之后还要看你表现。”

    哪怕是虚弱，被他们随手救出来的厉鬼身上也有很浓厚的血气，怎么看也不像是无辜之辈，就这样往事一笔勾销的话，未免显得过于草率。

    功是功过是过嘛。

    厉鬼挣扎，试图和他们讲条件，“可是只有我能……你们想要知道消息的话只有我可以告诉你们，其它鬼都对主人忠心……”

    他突然不话了，哪吒的乾坤圈正抵在他的脖子上。

    少年居高临下，“听着，你没有资格和我们谈这些，就算再忠诚，只要肯问肯下手，我们不愁没有情报来源。”

    “那边还有一个鬼，你最好识相。”

    又帅气又凛然，晏遥差点没忍住当场给他鼓掌。

    得太对了！

    “是这样，我们天庭刑讯系统很完善，没有什么事问不出来的。”他漫不经心地接上了哪吒的话，脑子里想的却是其他的事。

    想到那个被厉鬼喊做主人的人的图谋，也想着刘青和李谨正在合奏的歌。

    他不是千里眼，从这里只能隐约看到越来越沸腾的场面和屏幕上飞快跳过的图片，具体是什么却不上来，只能用很好来形容。

    可在前者的威胁下，这样的美好就显得脆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破。

    “我们会把你交给二郎真君，你可以试试去和他讲条件。”晏遥突然没了交谈的兴趣，“怎么选择都随你，但站错队的下场你一定不会想知道的。”

    和哪吒的威胁比起来，他这边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但哪吒却相当配合的掏出了另外几件法宝，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在厉鬼跟前比划。

    当然，他没有看厉鬼脸上的神色是怎么样纠结变换，而是和晏遥并肩站在了一起。

    晏遥不自觉扭过头，就听见哪吒声了句什么。

    “还挺好听。”

    少年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