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太清楚神仙之间应该是怎么样的, 但是法宝这种东西应该不会轻易给别人吧, 除非是特别亲密的关系。

    顾念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突然灵光一现, 划过了什么。

    “那……晏哥你不会把我们记忆给抹掉吧？”她想起来里的一惯操作，缩紧了脖子，“或者是替换成正常的那种, 当做无事发生？”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晏遥板起一张脸, 反问她：“你呢？”

    顾念求生欲极其强烈，害怕归害怕, 她并不想忘记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看在我们关系这么好的份上……谢芷还经常给哪吒带饼干和甜点！”

    她甚至搬出哪吒，“我要是忘了, 不定就没有人提醒阿芷做点心了, 你知道的, 她喜欢拖延，还经常沉迷游戏和番剧。”

    “……”

    晏遥更不想话了，清了下嗓子算是提醒。

    “……就算你们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只会以为你们吓傻了，或者添油加醋。”

    什么清除记忆啊, 替换成正常记忆啊，根本就没有必要。

    现代社会了, 连神仙都不搞迷信, 这些人还迷信什么哦。

    这种事情出去会有人信吗？

    就算真的录下来, 也只会有网友指出特效加过了头。

    所以晏遥半点都不慌。

    “……是哦。”

    顾念无法反驳，“今天之前要是有人和我我家阿橘是妖怪我认识的哥是神仙，我肯定以为他刚从哪家医院出来。”

    “对呀。”晏遥笑眯眯，朝他们摊了一下手，“根本不用担心，现在的神仙在很久之前基本都是人，能理解你们的。”

    话也了，安慰也安慰了，他不准备再耽搁下去，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之后便告别离开。

    他还有一个区要查看。

    至少等到日出之后，这些妖鬼才会渐渐因为惧光而消失。

    地府和人间的时间流速并不一样，地府要比人间快上一些。

    等太阳出来，估计杨戬他们应该早就结束了。

    晏遥下意识朝东边看去，星子还闪着，离太阳升起来，少还要有四五个时。

    四五个时呢……不知道够干多少事了，可不能因为目前为止出来的全是喽喽就松懈啊。

    顾念再次叫住了他。

    “……我就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姑娘一把搂住蹿到她怀里的胖猫，语速飞快，“那什么，晏哥，你和哪吒是不是……那个关系啊？”

    晏遥耳根一热，脸上有燥意涌出。他不知道自己脸有没有红，只庆幸现在是晚上，就是有什么反应也瞧不太出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顾念会突然问这种让人无所适从的问题。

    年青人的世界最好别干涉，中年大叔高祝国尽量缩减了自己的存在感，试图让这场对话更自然一些。

    他倒是没有多想什么，神仙嘛，凡间的法律应该管不着，又不是神话故事天女擅自下凡，应该是爱怎么处关系怎么处关系吧？

    晏遥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只能含糊地应了声，道：“……也没什么，反正就是这样的关系。”

    他什么知道，要问哪吒去。

    难得鸵鸟一回的晏遥如此想到，脚底一抹油，干脆去了另一个区。

    问什么不好问这个，再待下去指不定要有多尴尬呢。

    完全无视顾念意味深长的嗯哼声，去了旁边的城区。

    旁边的城区较老，只在白天开放的保护性景点比较多，晚上也显得冷清，灯更是大片大片的黑着。

    手臂上系着混天绫，沿路走下来，晏遥不知道到底烧了多少只鬼魅，耳边始终是混杂着尖细惨叫、噼里啪啦的干木柴燃烧声。

    这么多数量的鬼，也不知道他们拿什么养出来，又安置在哪里的。

    这东西生性凶猛又没有灵智，关在一起一段时间，怕是只会剩下最凶的那一只，哪会像今天这样，乍然出现这么多，还成群结队，怎么烧也烧不干净。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凌三点多，离太阳出来还有四个时左右。

    扫了一眼电量，晏遥把手机揣回了口袋里。

    电量还算充足，早知道他就出门带个耳机好了。

    在这样的时间地点外放音乐等于没有公德心。

    他了个哈欠，在即将习惯性犯困的时候终于嗅到了一丝不太寻常的熟悉气息。

    吸了下鼻子，晏遥啊了一声，一把扯起还在那边放火放得正欢的混天绫，朝那个气息的方向赶了过去。

    是之前遇到的那只奇怪的蜃妖，这种妖气和阴气混合的古怪味道他绝不会记错。

    上一次让它侥幸逃掉，这次一定要抓住它，从它身上套出点什么来。

    迷雾四起，晏遥拽着红绫一头冲了出去。

    他架真的没有那么弱。

    之前碰见蜃妖的时候，一是由于没有准备，二是哪吒出手太干脆，根本没有给他诸如琢磨套路然后找准弱点的机会。

    这次不会了。

    *

    哪吒这边则更加悠闲，他手上还捧着盒章鱼丸子，混在人群里走。

    少年眼睛里燃着细细的火焰，随动作轻盈晃动。只是这样的妖怪，他甚至连手都不用腾出来，只要一眼扫过去就好。

    玩了许多年的火，在如何使火上面他早就已经炉火纯青。倒不是为了炫技，而是纯粹出于省事。

    拿手指一个个点过去太麻烦了，人这么多，动静太大也不好处理。

    他本来应该去人更少一些的地方再巡逻几圈看看的，但在那些妖怪和魍魉鬼中，有道让人有些在意的气息。

    哪吒之所以会在意，是因为它挺强，应该可以上一会儿，消磨点时间。

    老实巡城的事情晏遥能做到，但让他反复在那几个地方筛选漏网之鱼……对他来简直和把他关起来没有任何区别。

    早知道他就不和晏遥分开行动了，两个一起和分开效率其实也差不多。

    他决定先去看看那个妖怪再去找晏遥。

    灯火渐熄，哪吒将手上的纸盒随手丢进垃圾桶，吹了声哨，转身走进了某个巷。

    “鬼鬼祟祟引了我这么久，藏头露尾，别怪我直接。”

    “我数十声。”

    “十——”

    “一。”

    话音未落，乾坤圈便嗖一声冲进了巷子深处，哪吒着手站在巷口，静静听着巷里面的动静，随手又砸出了一块金砖。

    诶呦声过后，他了个响指，送了一缕火苗出去，把漆黑的箱子照得透亮。

    在巷末，有个被乾坤圈箍住的狼狈身影，头上有角，背上有翅膀，后面拖着一条蜥蜴似的长尾巴。

    他的皮肤是绿色的，上面有和蛇一样的鳞片。

    看见光源，那双眼睛立马就变成了竖瞳。

    哪吒见过这种生物，在他玩的游戏里，这种怪物身上的材料很难掉。

    在西方，那边的凡人把这种生物叫做巨龙。

    他左看右看都没有从那头巨龙的身上看出来什么西方血统，黑眼睛黑头发，很明显就是东方的妖怪。

    估计又是什么改造之类的。哪吒如此想道，不甚在意。

    “……你怎么就这么弱。”他相当嫌弃，“我见过的幼龙都比你厉害。”

    这话是真的，当年确实是没有成年的幼龙都能和他缠斗上一会儿，顶着越箍越紧的乾坤圈去追他咬他。

    按照那时候的标准来眼前的这只龙根本就不能酸是龙，不定化蛟的蛇都要比他厉害。

    与哪吒的冷漠淡定相比，那只疑似西方巨龙的妖怪简直能是惊恐。他瞳孔不停地放大收缩着，显然是想到了什么让他极为害怕的事情。

    ——哪吒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能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去地府了吗？

    兴许是过于惊惧的原因，兴许是他体内确实流淌着龙族的血液，哪怕哪吒什么也还没有问出口，他就已经颤声将心中的的想法问了出来。

    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哪吒哦豁了一声，眉毛挑得更高了，“我为什么要去地府？”

    “……你应该去地府的啊，没道理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会不去地府，不是，不是你是……”在那道像是看猎物一样的轻慢目光中，他抖得更厉害了。

    “我是什么？”哪吒断了他，“我想想，战斗疯子、杀星，还是修罗鬼和别的什么？”

    这些都是之前在三界中他流传过的外号。

    不是所有妖怪都叫孙悟空，根脚不凡，有资格和他称兄道弟的。哪吒很清楚，自己的名声在绝大部分妖怪、甚至一部分神仙口中，就像是人间的瘟神那样。

    避之不及都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希望会撞在他手上？

    他根本就没有给那只妖怪解释的机会，而是慢悠悠了下去，每一句话，紧紧箍着他的乾坤圈就会往内缩一圈。

    “我想想……你们是觉得，杨戬会派神仙留守在S市以防万一，但因为哪吒之前就在S市了，哪吒好斗，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所以他会留下一到两个神仙意思性看着，有事情就通知他，对吧？”

    逻辑清晰，有条不紊，只是落在身上的目光却越来越冷。

    那只妖怪已经后悔接这样的活了。

    他不弱，只是因为体内有龙血，对哪吒有近乎天然的恐惧——而且乾坤圈也在他身上，更让他有种下一秒身首异处的紧张与绝望感。

    而现在，乾坤圈在越收越紧，他听见自己血肉全部绽开的声音，骨头似乎也在咯吱后发出断裂声。

    喉咙被法术封住了，哪怕他想叫喊也叫不出口，只能以一种自己都不知道的目光恨恨盯着哪吒。

    “至少以前的龙还敢和我，你连配都不配。“哪吒扫了他一眼，“我嗅到了，你血里面有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