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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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文漪心中不安, 等着宴烽回家,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五天。

    几日里, 她本想出门去问问的, 但是身边的人和院子里护卫的金吾卫都拦着她, 她派人给兄长送信, 兄长只是让人捎了口信来, 让她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 外头现在不安稳。

    她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态等回了她的夫君之后, 沣京的天都变了。

    短短几天内,皇帝病逝, 七皇子荣登大位,她的夫君升官, 擢升中书侍郎。

    中书侍郎协助中书令管理中书省事务,因前中书令,也就是陶皇后的父亲, 陶丞相告老还乡, 中书令暂且空缺, 由宴烽接管中书省一切公务, 这也就意味着宴烽虽无丞相之职, 却有丞相之权能。

    宴烽到家时, 一脸倦容,可心疼坏了黎文漪, 连忙搀扶着他, 伺候他休息去了。

    等人醒了, 第一件事, 就是将黎文漪抱了个满怀。

    虽不能出口,宴烽亦想和黎文漪分享他的愉悦和兴奋,叱咤风云又老谋深算的元朔帝再厉害,还不是败于他手了,为了将至高无上的皇帝拉下马,他可是精心布置了好多年了,若非时宜不对,他都想跟自家夫人炫耀,并告诉她,她的一半的仇,是他策划的。

    同时,皇帝一死,悬在自家夫人头上的利剑就没了,从此再无人可以威胁她的性命了,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席沣京中的任何宴会,再不必躲着任何人了。

    然以上种种皆不能出口,他只好紧紧地拥抱着她,身体力行地传达他的兴奋。

    他一直闹腾到夜幕降临,在黎文漪恼羞成怒的警告下,方才收了手。

    宴烽兴致过于高昂,以致于一整天未进食都不觉得腹中饥饿,此刻的他,像是一只餍足的狮子,懒洋洋地倚在卧榻之上,回味着由身到心的满足和愉悦。

    “用膳了。”

    黎文漪唤了一声,身后却没有任何动静,她疑惑地转身,见宴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凤眼泛红,散开的发丝有些许落在微敞的白皙的胸膛之上,加之嘴角略带魅惑的笑意,黎文漪当即就呆住了。

    她兰芝玉树、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般的夫君,怎么会有如此……如此的华艳绮靡之态!

    同一个人,同一张面容,往日温和贵气的人,不知为何,眼下黎文漪总觉得自己从她的夫君身上看到了邪魅,对,邪魅,这分明是跟他完全扯不上任何关系的词,却能精准无比的描绘她此刻的感受。

    黎文漪抬手覆上双眼,遮挡眼前所见,而后转过身去,叮嘱宴烽:“吃饭吧,辛苦好些天了,得好好补补。”

    她还未坐下,身后一双手环住了她的腰,带着痒意的轻笑声在耳边响起,“为何不看我了?”

    “我有些累了,想用完膳,早点休息。”

    黎文漪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累了,累到产生错觉了,她怎么会觉得自家夫君邪魅呢?那是她最喜欢的温婉君子的夫君。

    她也不是认为邪魅不好,只不过那就不是她所熟知的夫君了。

    宴烽心情相当好,就没有多想,也早早地歇息了,第二天,步履轻快地上任了。

    新官上任,忙碌非常,黎文漪自然能谅解。

    这日,黎文漪前往寂悠庵上香,礼佛之时,一位师太背着她的丫鬟和侍卫们,偷偷往她手心了塞了东西,她疑惑着正要开口,师太就转身不见了人影。

    在寂悠庵的厢房休息之时,黎文漪借口憩一会,屏退了身边的人。

    她拿出不认识的师太交到她手里的东西,是一块腰牌和一封信,她仔细端详了腰牌,腰牌是顾忱顾探花的,腰牌是官员身份象征,借用和擅取都是要论罪的,她又看了信封上的字迹,是顾探花的字迹无疑。

    这就奇怪了,好端端的把腰牌交给她做什么?黎文漪犹豫地看着信封,心都提起来了,这种情形,不会是顾探花遇险了吧,难不成是来向她求救?

    她又将视线转移到腰牌之上,想着莫非信不是交给她的,而是交给她夫君的?也不是没可能,毕竟腰牌是朝廷官员身份的象征。

    她要不要先跟夫君商量一下?可她夫君近来诸事繁忙,要是顾探花不是那个意思,她岂不是把两人的正事都耽误了吗?

    思量再三,黎文漪决心先开看看里头的内容,看完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不信,顾忱她的夫君心机深沉,手段毒辣,怎么可能,他绝无可能是那样的人,虽然他确实是聪慧,但是怎么都跟心机、毒辣这类的描述扯不上关系。

    顾忱还希望单独跟她谈谈,谈谈就谈谈,黎文漪想着她要好好跟顾忱,怎么能恶意诽谤人,把她的夫君描述成一个不择手段的奸臣,背后中伤实属人行径。

    但是信中有一点,黎文漪不能无法信心十足地顾忱是捏造的,顾忱她身边都是宴烽安排的人,她的一举一动,宴烽都能知道,顾忱希望她只带自己信得过的下人和他见面,跟宴烽有任何关系的,一个也不要跟着去。

    这一点,黎文漪平常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院子里,尤其是她身边伺候的人,更换得频繁,有一回她随口跟身边的唐月璇了一句,奉茶的丫鬟对宴烽过于勤快了些,第二天,奉茶的丫鬟就换了人,之后那个丫鬟,她便再没有见到过。

    不管是顾忱送来的腰牌还是信,都让黎文漪棘手不已,腰牌肯定是要还给顾忱的,光明正大地还肯定不行,被人知道了随便就能治顾忱一个借用腰牌之罪,即使她根本就没有用过,就只能私下里给人送回去,可这面到底是见还是不见呢?她拿不准主意。

    黎文漪想了许久,依旧纠结不已,她是相信自家夫君的,没必要听其他的人挑唆之言,可话又回来,她既然信他,又何必逃避他人的挑拨,君子行端坐正,经得起考验,顾忱无端诽谤,她该严厉指正,不应当坐视不管。

    黎文漪左思右想,还是下不了决定,她将信和腰牌贴身收好,在她未想好之前,还是先不要让其他人知晓。

    在厢房纠结许久,黎文漪心中烦扰,想在寂悠庵四处走走散心,她一出了厢房,唐月璇和青萝便跟了上来,不知怎的,黎文漪又想到了信中所,宴烽在她身边布满了眼线的话。

    “青萝跟着我就好了。”黎文漪心乱地让唐月璇别着来。

    “新皇刚继位,京中仍不安宁,还是让我跟着夫人吧。”

    “无碍,我不走远,就在附近转转,有事便叫你。”

    唐月璇皱眉,她也做不了主,主子的命令是随时都要跟着,出了任何意外,她命都不保了,连忙道:“我会武艺,万一有人不留神冲撞了夫人,有我在,能更好的保护夫人。”

    黎文漪不悦,她不想见到顾忱信中所的任何一点事,在她的生活里找到端倪,“我的命令,你不听?”

    唐月璇一下就跪在了黎文漪的身前,请罪道:“夫人的命令自当听从,但夫人的安危更为重要,请夫人降罪。”

    黎文漪心里有气,却也舍不得罚她,冷言道:“起来吧,要跟就跟着吧。”

    唐月璇效忠之人是她,还是她的夫君呢?

    黎文漪闷闷不乐地四处走着,迎面遇上了久久未曾见过的苏溪亭了。

    “阿,宴夫人安好。”苏溪亭将脱口而出的阿漪咽了回去,她已成亲,他就该断了念想了,宴烽得对,她不需要已经成为过去的悲伤的回忆了,而他这个只存在在被遗忘的回忆中的人,不能将回忆中的悲伤和惨痛带给她。

    “苏太医安好,你来这上香?”

    “我来祈福。”苏溪亭知道她经常来这里上香,因而来这里祈福,希望这儿供奉的神灵将福气赐予她。

    黎文漪和苏溪亭聊了些寻常的话,聊着聊着,她突然问了苏溪亭一个问题:“在苏太医眼中,我家夫君是怎样的人?”

    苏溪亭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是那个极善伪装的伪君子宴烽露出马脚了吗?那种家伙当真靠不住,他定了定神,柔声问道:“为什么这么问,是宴烽做了什么事吗?”

    “不是,我与夫君感情甚好,我想听听他的同僚们是怎样看待他的。”

    一句感情甚好,让苏溪亭苦涩不已,命运弄人,原本跟她感情甚好的是他才是,他艰难地开口答道:“运筹帷幄,卓越不凡,精明能干,年轻有为……”

    “可堪君子之称?”黎文漪插话道。

    “咳咳……君子?谁?宴烽?”黎文漪的话直接将苏溪亭敷衍的赞美之词都给堵没了,震惊得一时都缓过神来,还君子?就宴烽那样的,奸佞二字都不足以形容他。

    然而黎文漪的神情相当严肃,苏溪亭再怎么看透了宴烽,也不出宴烽的坏话来,昧着良心,支吾道:“也,也算的上‘君子’了。”伪君子的那种君子。

    苏溪亭的不自在,黎文漪敏锐地感受到了,她辞别了苏溪亭,下定了主意了,她要亲自去见见顾忱,她要一一驳斥他,再证明给顾忱看,他信中所的,全是胡八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