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没多久, 十二年前,韩家谋反一案被翻案,宴烽信守了他承诺。
黎文漪在祭拜韩家众人之后, 压在心中的大事放了下来。
因为宴烽在此事中的积极态度, 黎文漪对他也改观了不少。
不过, 黎文漪想要的和离书, 没有要到, 她也一直没有回宴府,黎文漪虽感激宴烽帮了韩家洗清冤屈, 可心里仍放不下宴烽对她的戏耍。
宴烽既然和离书他签了字, 就算是和离了,那她就没有必要回去了, 拿不到和离书,她也能不算宴家人了。
时间就这么匆匆而过, 从韩家沉冤得雪后,又过了三个多月。
这些日子里,黎文漪做的最多的就是看佛经, 明佛理, 倒不是她一心想礼佛, 实在是她被宴烽扰得烦了, 想静静心。
就如眼下, 青萝又来跟她汇报了。
“姐, 宴大人又送了吃食来,他人就在黎府门外的马车上待着, 我听守门的李叔, 咱家少爷不准宴大人进门, 他就在马车上一边处理公务, 一边耗着,日日如此,天黑了才走。”
青萝完还量了一眼黎文漪的神情,见她没有生气,又继续道:“要不,姐见他一见?这三个月来,姐和宴大人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什么的都有,再这么让人非议下去也不是个事。”
青萝是看不下去了,沣京城里哪里来的这么多长嘴长舌的人,其中有黎宴两家闹翻了,结了仇,她家姐和宴烽有情人被拆散的,也有离谱到没边的,的是她家姐移情别恋,宴烽苦苦哀求,宴烽被人玩弄鼓掌都不自知。
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就宴烽宴大人那手段,谁敢玩弄他?她家姐凭白得了个负心人的骂名。
青萝也想过要把宴烽赶走,可宴烽马车边侍卫不少,她没那个胆子,只能盼着让自家姐去劝劝宴烽,不要每天来堵门了。
黎文漪摇了摇头,拒绝了青萝的提议,她将手中的佛经扔开,有宴烽在,看佛经一点用也没有。
如果宴烽只是每天来黎府门口求着见她一面,黎文漪顶多不过是置之不理,连有关宴烽的消息都不听,因为她只要不出门,就能眼不见为净。
反而是宴烽其他的举动让黎文漪纠结不已,这三个月来,宴烽一直在朝堂推动改革,推行了不少利国利民的政策,他的口碑也在沣京真正地变好了。
因着这些政策,黎府已经成了宴烽的暗卫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了。
宴烽所制定的政策,他都会装在一个信封里,派人晚上悄悄送到她的卧房门外,宴烽还附上了明,严明政策的利弊,要求她回信。
黎文漪没办法不回信,她回信的,政策会推行下去,她不回的,宴烽就不会管这项政策了。
这让黎文漪有了一种错觉,她好像在控制宴烽来干涉朝政,她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
这还不算麻烦的,还有更麻烦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谣言,要宴烽出手相帮,求宴烽不如来求她,权倾朝野的宴大人什么话都听她的。
因着这些谣言,黎彦谦每天在黎府门口骂人,将那些试图贿赂、讨好的人,骂得狗血淋头,当然也是有真正需要帮忙的人,黎文漪抱着能帮一把是一帮的心态,试着给宴烽传了个信,宴烽还真给解决了。
然后,求上门的人更多了,黎彦谦骂人骂得更狠了,气急了,连同宴烽一起骂。
有时候宴烽也正在黎府门外的马车上,可他愣是不出声,就任那些人在黎府门口舍近求远地来找黎文漪。
黎文漪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么难缠的人,他可恶吧,他又确实是在做好事,但要他是好的,黎文漪决计是不认同的。
这三个月来,宴烽的言行,烦人到不行,可是并不讨厌,黎文漪是有所动容的,她能看到宴烽改变,也能看到他的诚心,她没有办法去厌恶一个正在努力变好的人。
黎文漪支着下巴,看着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雾,发着呆,她的心正如这漂浮的烟,落不到实处。
人们都浪子回头金不换,宴烽能走上正途,将来会是天下苍生之幸,于情,黎文漪认为自己该鼓励的,可是于理,他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情,不能就这么翻篇了。
黎文漪心里乱到不行,不算旧账,怎么都不过去,要算旧账,不定会让宴烽重归歧路,而且算起旧账来,也治不了宴烽,徒劳无功甚至弊处甚多。
要不,将功补过?
黎文漪好像找到了一些头绪。
翌日,黑云沉沉,从清开始,外头就是瓢泼大雨。
到了下午,雨势丝毫未减,稀里哗啦的雨声不绝于耳,黎文漪看着窗外朦胧的雨幕,想着今日宴烽应该不会来了,她也能趁着人不在黎府门外,好好考虑考虑了。
她放下心没多久,青萝就匆匆跑进来了。
“姐,人又来了。”
黎文漪翻出一把厚伞,三个月来,头一回去黎府门口见宴烽。
黎府的大门缓缓开,门口不远处,被暴雨洗涮的马匹隐隐有失控的态势,马夫和护卫正试图把马和马车分离开来,那辆宽大又奢华的马车因此摇摇晃晃的,好似随时会倒下一样。
黎文漪一如既往的心软了,她撑开了手中的伞,正准备踏入这来势汹涌的雨幕之时,宴烽从马车上下来了。
宴烽伞也不撑,冒着雨奔向了黎文漪,黎文漪想去接他,被宴烽喝止了。
“夫人,你别动,我过来,别淋生雨。”
黎文漪看着手中的伞,她有伞,淋不到雨,淋雨的是在雨中瞎跑的宴烽。
黎文漪只在雨幕中走了几步,宴烽已经赶到她身前了,他们一同回道门口处时,宴烽整个都淋透了。
宴烽不管他自己淋得有多狼狈,只盯着黎文漪的鞋面,关切地道:“夫人的鞋湿了,快点去换下来,心生病了,我都了我过来,你又何必在雨里走这么一遭。”
黎文漪低着头看向自己的鞋,是弄湿了,也没有宴烽的那样夸张,哪里就会生病了,她就走了几步而已。
“我没事,会生病的是你,跟我进来吧,换身干净的衣服,喝些姜汤,你带着的人也都叫进来,这么大的雨,淋病了也不好。”
黎文漪想着一会让厨娘再熬些驱寒的,这么大的雨,大夫是不好找的,可别真病了人。
宴烽老实地听话,亦步亦趋地跟在黎文漪身后,走到黎文漪的卧房时,被面色不善地黎彦谦拦住了。
“换衣服去客房,这儿不是你该进的地方。”
黎彦谦记着宴烽干的缺德事,不许宴烽进入黎文漪的闺房。
宴烽了个喷嚏,冷得双手搓着臂膀,可怜兮兮地望着黎文漪。
青丝胡乱地贴在脸上,嘴唇都发白了,全身上下都滴着水,黎文漪终是动容了,她对黎彦谦:“兄长,让他进来吧,淋成这样,再折腾下去,病了也麻烦,这种天气不好找大夫的。”
黎文漪都这样了,黎彦谦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过他也跟着进去了,还狠狠地瞪了宴烽一眼。
在黎文漪看不到的地方,宴烽同样回以挑衅的眼神。
万事开头难,他能进入这里一次,之后的两次,三次,无数次,就都好办了,宴烽想着,他兴许该感谢这场大雨。
进了屋,热水已经备好了,黎彦谦扔了一套干净的衣裳给宴烽,宴烽摸着衣服的料子,就知道这是黎彦谦的。
他虽看不惯黎彦谦,这种时候就勉强将就一下,外头的雨势依旧很大,如此,留宿,也并非不可能了。
宴烽嘴角上扬 ,心情很好地去换下湿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