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 33 章 你敢穿,我就敢买
距离高考还有100天。
学校照惯例, 要为所有高三学子办一场隆重的成人礼。
通知提前三天发到同学手里,要求活动当天必须有家长参加,学生一律穿正装。
一拿到通知, 底下就有同学大声问:“郭老师, 什么是正装?”
老郭好笑:“什么是正装还要问我?”
又有几个同学:“是真不知道嘛!”
老郭:“回家问你爸妈去!”
后排有个女生:“是不是要穿晚礼服啊。”
班里顿时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起哄声。
又有一个男生:“那男生都要穿西服领带?”
起哄声更加肆无忌惮了。
老郭被迫敲了敲桌子, 一本正经:“同学们, 其实校服也是正装。”
大家一下子都老实了。
都想明白了什么是正装。
总之一定不能是校服。
玖弎看了眼通知,已经对妈妈来参加自己的成人礼不报什么希望了。
但在当晚回家后,她还是给妈妈了个电话,下周二学校要办成人礼, 要求家长参加。
孙美凤在电话那边:“真不巧, 妈妈今天刚到申城,周二赶不回去。”
玖弎回:“知道了。”
当即挂了电话。
没有给彼此多余一个字废话的机会。
然后。
她将通知连同附带家长回执的一整张纸, 撕碎, 扔了。
第二天, 毕景帆不知从哪里搞到了一张崭新的通知,下了晚自习后,再一次递到她眼前。
“这通知你看了吗?”
他问。
玖弎知道他想干嘛。压根没接那通知,越过他就往前走。
毕景帆跟在后面,:“你和她了吗?”
她,是指她的妈妈。
玖弎也很清楚。
因而步子迈得更快了。
几乎跑起来。
毕景帆就在后面追:
“哎, 你这个孩, 问你话也不,跑什么跑。”
一直跑到公共汽车站。
玖弎站在站台上等公交车。
两人都微微喘着气, 毕景帆:“跑得还挺快。考体育的时候也跑这么快就好了。”
玖弎没理他。
她上周体育刚考完,篮球运球投篮历史性的拿到了85的高分。
但是800米也就刚刚及格。
反正高考体育不算分,只要及格就行。
对于这个成绩, 玖弎已经很满意了。
发成绩单那天,毕景帆在她之前先看到成绩,吵吵着周末要她做糖醋排给他吃,以报答他作为她的私人篮球教练在这段时间所付出的辛劳。
玖弎被他吵的头疼,瞪了他一眼,,没时间。
被毕景帆缩着脖子声骂了句:“白眼狼。”
骂完,大概是突然想起她妈妈曾经这么骂过她,察觉到她脸色不对,赶紧改口:“我是骂我自己。呵呵呵。”
晚间的公共汽车,错过一趟,通常要等很久。
玖弎来之前,刚走掉一辆,也不知下一班什么时候才能到。
她于是从书包里取出英语课本,借助站台旁路灯微弱的光,嘴里念念有词,默读起来。
她读上一句,毕景帆就紧跟着读出下一句。
一个单词不拉,一个磕绊不。
标准纯正的美式发音。
她的节奏被完全乱,只得停下来,抬眼看他。
他确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脚后跟在马路牙子上一敲一敲的,见她看过来,干脆把脸偏到别处,吹起了口哨。
玖弎狠狠剐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默读课文。
她一张嘴念,毕景帆就又开始跟着读,声音也不大,就是能让她听见的程度。
被他搅得实在念不下去了,她气得大叫:“毕景帆!”
毕景帆双手抄兜,一脸的无辜加无赖:“叫你哥干嘛?”
玖弎:“......”
这时候,公交车进站,刚一停稳,玖弎头也不回地窜上车,恨不能她一上车,司机就立马关门,把后面跟着的那个直接关外面,或者,夹得他动弹不得,也行。
只可惜。
毕景帆紧跟着她,十分顺利地,也上了车。
车里很空,只有两三个乘客。
为了不和他挨着,她找了个单独的座位坐下。
结果,毕景帆直接坐到了她后面。
胳膊肘往前一搭,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就往她耳朵边吹气。
玖弎想要往前躲,一使劲,突然“啊”的叫了一声。
是自己的头发被他胳膊压住了,往前那一下,拽得生疼,估计至少拽断了三五根。
毕景帆不明所以,还对着她耳朵喊:“怎么了?”
玖弎猛地回过头,杀人的眼光射过来,一只手揉搓着头皮,一只手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地朝毕景帆正搁椅背上,压住她头发的胳膊挥了一巴掌,想让他把手拿开。
这一巴掌,带着从刚才见到他起就一直酝酿发酵的怒气,下手不轻,得毕景帆惨叫一声:“啊!”
出于本能的自卫反击,他紧紧拽住她的马尾辫喊:“你这孩,干嘛人!”
这一拽,毫无预兆地将玖弎的整张脸拽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四目相对的距离,不过寸许。
玖弎的头皮被他拽得生疼,气得大叫:“你给我放手!”
两只手臂毫无章法地朝后挥舞着,要他的胳膊,或者,他正拽着她头发的手。
借着车窗外的夜色,毕景帆从玖弎清澈见底的眼里,分明看到她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怒火,熊熊烧得他心狂跳不止,吓得手一松。
这突然的一松。
使玖弎因为倒霉的惯性,脑门往前栽去,正正撞到了左前方的栏杆扶手上。
着实撞得不轻。
连毕景帆都听到了“咚”的一声。
玖弎还没叫,他倒先“啊”的叫出了声。
知道大事不妙。
下一秒。
玖弎也顾不上脑门疼得直发晕,干脆把书包放在座位上。
站起身。
也就往后跨了一步。
站到了他身侧。
还不等毕景帆紧张地喊完“你要干嘛?”
她的手已经拽住了他的头发,疼得他“哎呦”叫唤着,半个身子朝她这边倒过来。
在她的拳头砸下来之前,他哀嚎着为自己辩解:“我不是故意的。”
玖弎哪顾得上听他这些废话,一巴掌毫不惜力地他后背上,骂:“我看你就是欠!欠揍的欠!”
这一次。
有过上次他的先例,玖弎的巴掌落得十分流畅,一边狠叨叨着,一边狠叨叨着。
得远远坐着的几个乘客,都向这边看过来,就连司机听见动静,也从后视镜看了眼,见是两个年轻人情骂俏,那女孩还穿着校服,这么晚了也不回家,一致认定是家里没人管,不好好学习,早恋的。
摇了摇头,又回过头去,全当没看见。
毕景帆挨了她几下,琢磨着她的气也撒得差不多了,一把抓住了她的两只手腕,紧紧抓着。
玖弎使劲往外抽,又怎么敌得过他劲大,怎么也抽不出来,急得喊:“你放开我!”
毕景帆压低着声音:“你保证不了,我就放手。”
玖弎不肯:“凭什么!”
着又使劲往后抽。毕景帆眼眸蓦地一黯,反着她的劲,猛地往前一带。
正赶上司机踩了一脚刹车。
玖弎一个没站住,瞪大了眼睛直朝毕景帆扑过来。
跌跌撞撞坐到了他大腿上。
两只手还在他手里。
整个人坐在他身上。
在公交车狭的座椅空间里。
他穿了条纯棉单仔裤。
她穿着条棉涤的校服裤。
隔着两层衣料。
是两人滚热的,喷涌着热浪的血管,皮肤,以及,每一个汗毛孔。
紧贴着的触感。
刚刚还闹哄哄的两个人瞬间都安静下来。
这么近的距离。
这么短的几秒钟。
都来不及看彼此一眼。
玖弎就和触电似的,猛地从他腿上弹跳起来。
毕景帆一直攥住她的手,也顺势松了开来。
玖弎涨红了一张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还没等坐下,汽车已在两人的闹间缓缓进站。
玖弎拿起自己的书包两步走到车门口。
毕景帆也起身跟着走了过去。
汽车停稳,两人一前一后下车。
玖弎在前面走着,毕景帆一步一踱地跟在后面。
路灯照出两个人的影子,斜斜倒在地上,看上去紧紧挨着。
其实,拉开了一段相当的距离。
两个人一路无话。
玖弎以为毕景帆会趁此机会,向她提出拍摄成人礼的要求。
即便她妈妈不来。
一个烈士女儿的成人礼。
爸爸不在了。
妈妈又因为忙于操持家中生计,赶不回来,无法参加。
她一个人。
在其他同学们都有家长陪同的活动现场。
看着别的同学在父母的见证下完成自己的成人礼。
自己却孤零零的坐在那里。
会如何表现专属于她的那份孤独,坚强,隐忍,以及,对爸爸的思念。
单是这么想一想。
都觉得戏剧冲突十足。
确是十分难得的拍摄素材。
要换做她是导演。
也一定不会错过的。
然而。
毕景帆竟然沉默了一路。
只字不提成人礼的事。
直到她走到家门口。
准备上楼了。
毕景帆才在身后叫住她:“喂,孩。”
玖弎回头,定定看着他,等他要去拍摄的事。
等了两秒。
他才用导演特有的严肃口吻:“回去拿凉毛巾敷一下额头。”
他的双手自然地插在裤兜里。
在单元门那盏昏黄路灯的映射下,表情却不那么自然:“免得撞个大包出来消不掉,不接戏。”
转天到了周六。
玖弎脑门上的那块斑痕还在。
已经由当天的红紫转为青紫。
看起来,想要完全消退还要花些时日。
其实她当天晚上回去就用凉毛巾敷了很久。
倒不是听毕景帆接不接戏。
主要下周二就是成人礼了。
她不想头上顶个包成人。
不过现在这样脸上挂彩也不是全无好处。
至少,毕景帆不来烦她了。
等她头上的乌紫消下去再拍。
这一天,玖弎的效率奇高。
刷完了语数英政去年的高考一模试卷。
自己对着答案判了一遍,改了错题,还登完了错题本。
临吃晚饭前,她终于搁下笔,站起身来溜达到阳台,准备收衣服。
透过塑钢窗往远处看去,从天到地就像翻了调色盘,夕阳将半边天染成了绯红,靠近她这一边的,是葡萄紫,近处,层层叠叠的绿色一团一团的在每一处街道和房屋的缝隙里迸出来,夹着黄色,粉色,白色的花团。
就在这一片斑斓的色彩里,玖弎看到了一个不甚和谐的黑点。
就站在她家楼下。
手里叼根烟抽着,白皙的腮帮缩进去,又吐出来。
吸完最后一口烟。
他走到不远处的垃圾桶旁。
把烟蒂在垃圾桶盖上掐灭,丢进垃圾桶里。
然后,他掏出手机电话。
头往这个方向一抬。
眼睛直勾勾看过来。
屋子里。
玖弎的手机响了。
她瞥了眼那个黑影走回屋里。
接起电话。
“又干嘛?!”
“你出来。”
“出来干嘛?!”
“成人礼不是要穿正装?你有?”
“......”
“走,导演带你买衣服去。”
“不去。”
“服装属于必要的成本开支,置装费由剧组出。”
想了想,玖弎:“......我要去华茂买最贵的。”
毕景帆应得十分痛快:“没问题,你敢穿,我就敢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