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 35 章 都,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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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玖弎回试衣间, 换下了新衣服。

    出来交给服务员。

    服务员帮着仔细叠好,装袋。

    毕景帆已经结完了账,站一边等着。

    服务员笑眯眯地对玖弎:“你男朋友眼光真好。”

    一语双关的意思。

    挑衣服的眼光真好。

    挑女朋友的眼光也真好。

    等于把两个人都给夸了。

    玖弎张嘴, 刚了一个:“他......”

    毕景帆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纸袋, 认可:“那必须的!”

    玖弎知道一两句话和这个服务员解释不清, 况且人家不过是场面上的话, 衣服也买完了,没必要再费力解释,干脆放弃。

    跟在毕景帆后面走出了专柜。

    心里惴惴的,因为毕景帆掏钱买了这么贵的衣服。

    是她预算的十倍。

    原来敲竹杠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感觉欠了他的。

    自己在他面前一下短了一截似的。

    正琢磨着, 要不要在成人礼上穿完了还给他。

    反正是剧组的衣服。

    又不是她的。

    想得入神。

    没留意一直走在前面的毕景帆突然停下脚步, 转过身来。

    玖弎来不及躲闪,正正撞上去, 还踩了他一脚。

    鼻子撞他胸肌上。

    硬梆梆的, 像两块磁铁。生疼。

    不禁“啊”地叫出了声。

    毕景帆蹙眉:“喂, 想什么呢!”

    玖弎揉着鼻梁,酸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唔囔着指责:“走好好的,干嘛停下来!”

    毕景帆见她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桃花眼一弯,坏笑着:“你不会是, 当真了吧?”

    玖弎知道他的当真是什么意思, 也不和他绕弯子,眼一瞪, 下巴颏一抬:“你少臭美!”

    毕景帆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侮辱,唇线一拉,十分不满地抬高了调门:“我臭美?你反了吧!”

    玖弎哼了一声, 嘀咕:“没有最好。”

    两个人,谁也没再为到底是谁臭美的事继续争辩下去。

    气氛一时冷场。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

    毕景帆突然气鼓鼓地:“我肚子饿了。”

    玖弎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忍着。”

    毕景帆扬了扬手里拎着的衣服,最大限度地克制着脾气,屈道:“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刚给你买完衣服,你就翻脸不认人是吧!”

    玖弎一看见那死贵的衣服,气焰立马弱下来,顿了两秒,妥协着问:“想吃什么?”

    毕景帆下巴朝楼上硕大的广告牌一扬。

    玖弎抬头看过去,是一家港式茶餐厅。

    极尽富丽之堂皇。

    “想吃炒牛河。”他。

    玖弎平时很少有机会出来吃饭。

    基本都是自己在家做。

    对于炒牛河,也仅限于听,从来没吃过。

    不知道贵不贵。

    估计在这样档次的商场里卖的炒牛河。

    一定不会便宜。

    但一想到毕景帆为了她的成人礼,买了那么贵的衣服。

    若论礼尚往来。

    她一个贫下中农,请地主吃一份炒牛河,似乎也是应当。

    于是:“走吧。我请你。”

    毕景帆见她摆出一副英勇赴死的样子,大义凛然地走在前面,坐滚梯上楼。

    忍住偷笑,站到了她的身后,有意凑上前逗她:“......我还想吃广式烧鹅。”

    “......我还想吃叉烧煲仔饭。”

    “......我还想吃奶黄流沙包。”

    玖弎听不下去了。

    猛地回过头来。

    马尾毫不留情地扫过他的脸。

    滚梯上一个台阶的高度,使她恰好可以直视他的眼睛。

    那双清澈如水的鹿眼射来恼怒的光,死瞪着他。

    源源不断地朝他喷火。

    一对上她这眼神。

    毕景帆秒怂。

    立时住了嘴。

    玖弎见他被震慑住,乖乖闭上了嘴。

    这才回过头去。

    发梢又毫无征兆地在他脸上扫了一下。

    这次是另一边脸。

    像把刷子,在他心尖上倏然扫过。

    来回两遍。

    留下密匝匝两排深深浅浅的痕。

    还有。

    180度无死角,她的洗发水的味道。

    淡淡的,栀子花香。

    。。。

    玖弎怕早上睡过。

    昨晚上了闹。

    早上不等闹钟响,已经醒了。

    昨晚也不知是不是那件衣服闹得。

    她做了一夜的梦。

    仿佛又回到了18岁。

    穿着那身西装去学校参加成人礼。

    在毕景帆的镜头前。

    玖弎揉了揉太阳穴。

    抛开那些不堪的曾经。

    今天是圣诞节。

    为了配合节日气氛,她洗漱完,特意用莎莎之前直播赠的彩妆样品,照着上次莎莎给她化妆的步骤,对着镜子描眉画眼了一番。

    结果。

    十分不成功。

    眼线画的弯弯曲曲,像根蚯蚓盘在眼皮上,眼影也是深一块浅一块,像给人揍了一顿,腮红没有刷子,用手抹不匀,像两瓣猴屁股。

    除了口红画得还有点人样。

    其它统统惨不忍睹。

    玖弎对着镜子,哀叹了一声。

    走去洗手间,拿温水一点点洗掉。

    恢复一张素颜。

    因为折腾这张脸,她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最后,只淡淡抹了层口红,还被口罩遮住了。

    穿上那身藏蓝色西服,外面套了件黑色的羊毛大衣。

    怕领口冷,又围了条黑色羊绒围巾。

    头发中分,简单梳了梳,披在肩头。

    踩了双黑色切尔西短靴。

    匆匆忙忙出门。

    坐上网约车。赶到Davie学校,刚刚九点四十。

    门口停着的豪车已经排起了长龙。

    玖弎坐的出租车大剌剌地超过这些车,司机在车里啧啧乍舌:“这是有什么活动吗?够开豪车展了。嗬,光迈巴赫就看见两辆了!我去,还有辆布加迪威龙!”

    玖弎朝车窗外看去,各种路面上极少见的车,眼色夸张,造型怪异,一下子聚到一起。

    感觉世界末日提前来临了。

    她拿出手机,给司机付款的时候,顺带搜索了一下从没听过的布加迪威龙,看到最便宜也要2400万一辆的报价后,有点后悔答应Davie来参加这个活动。

    下车,往学校门口走。

    她设想了一下一会进去之后。

    可能就像。

    身边全是外星人。

    着她听不懂的外星语言。

    用同样看外星人的眼光看她。

    这种尬到外星球的感觉。

    不禁一阵头皮发紧。

    走到学校门口专门设立的活动贵宾接待室,玖弎出示了活动电子邀请码,健康码,行程卡,测了体温,领到一个精致的袋子。

    工作人员不厌其烦地提示,今天学校安排的活动很多,分布在不同的地方,袋子里有一个活动卡册,家长每到一个地方参加活动,都要出示卡册进行卡,才被允许进入。

    玖弎看了眼袋子里面,一张活动指引单,一个圣诞老人造型的彩色软糖,一只精美的签字笔,还有一个护照大的册子。

    封面印着学校LOGO,圣诞风的红白格设计,卡纸的手感极好。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对,就是这个。

    玖弎谢过工作人员,走进校门。

    发现其他家长的车在门口登记后,都可以开进来。校园里步行的家长,就她寥寥一人。

    其实如果没有参加活动的任务,徒步走在这么美的校园里,完全是一种放松和享受。

    学校依山而建,和南山美墅馆的设计风格一脉相承。

    一幢幢砖红色欧式楼隐在山水林草间。

    镜面似的水面上,还有几只黑天鹅缓缓游曳着。

    一路往里走,中英文双语的指示牌显示这里不仅有一般学校少有的音乐厅,戏剧厅,天文馆,高尔夫球场,马术场,甚至还有一个占地面积巨大的动物园。

    走上一个坡,车渐渐多起来。

    都在向音乐厅聚集。

    今天上午的第一场活动是在音乐厅里观看孩子们的圣诞音乐会。

    应该就是Davie的,要表演老师带着他们练习了很久的节目。

    玖弎拾级走向音乐厅的正门。

    已经有早到的家长陆续进场。

    玖弎留意观察了一下这些外星人。

    确是一个个自带精英标签。

    继承躺平的,不懈奋斗的,一夜暴发的,各种不同类型。

    挂着从骨子里谁也看不上谁的笑,客套寒暄着往里走。

    她正庆幸自己和谁都不认识,可以免去这种虚以委蛇的麻烦。

    将手里的卡册交到一位外籍工作人员手里,等她给自己卡盖章的时候。

    身旁忽然有人叫她:“玖芊忆?”

    是那种几乎不可置信的,又十分不确定的口吻。

    玖弎循声看去。

    尽管戴着口罩,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个梁玟夕口中住在香港太平山顶的花旗银行高管夫人。

    刚生完老三要带孩子回来办周岁宴的她的大学同寝室同学。

    不同于她的惊讶万分,玖弎脸色一沉,颇为平静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吴梦梓。”

    “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吴梦梓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脆。

    或许在有的人听来是悦耳的。

    然而在玖弎这里,却是蛙鸣般的聒噪。

    玖弎淡淡道:“来参加活动。”

    完接过已经盖完章的卡册,径自往音乐厅里走。

    吴梦梓赶紧和身边的人了声:“Honey,等我一下。”

    然后迈步追了过来。

    问:“你不是还没结婚?是谁的孩在这里上学?”

    玖弎顿住脚步,很想堵她一句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想了想,终究是老同学相见。

    不是仇人相见。

    于是:“一个朋友的孩子。”

    “朋友?”吴梦梓的表情管理实在堪忧,或者在玖芊忆面前,她根本不屑管理自己的表情,不可置信地追问:“什么朋友?”

    那感觉,就像她玖芊忆根本不配有能与这学校搭上边的朋友。

    她根本就不信她的话。

    玖弎心里好笑。

    又不信,又要问,又怕受刺激,又想要受刺激。

    她这又是何苦呢。

    眼看音乐会就要开场了,她:“你不认识。对不起,我要进去了,有空再聊吧。”

    吴梦梓却并不想放她进去,有意在她眼前晃了晃自己的铂金鸵鸟皮爱马仕,又用戴着十六克拉金刚钻的无名指拨了拨做了造型的头发,用极度优越感的口吻:“我老公因为工作关系,要回内地工作一年,我这次回来就是来看房子和学校的。已经基本定了住在南山美墅馆。倒不是房子有多好,主要还是看中了这所学校。哎,起来也是头疼,因为家里请的工人都是菲佣,我的两个孩都不怎么会中文,回来也只能上国际学校了。对了,我今天一天都会在这里,校董会带我在学校里转转,这个音乐会我在VIP席,等结束了,不定一会还有机会碰到。到时候再聊哈!”

    玖弎:“......”

    没什么可聊的。

    她既没点头,也没答应。简短了声再见,走进了音乐厅。

    音乐会在无伴奏的童声合唱中开场。

    Davie所在的Kindergarten(学前班)表演的节目,排在第五个出场。

    玖弎的位置还比较靠前,看见Davie上台,拿出手机对着台上一通猛拍,还特别放大焦距,拍了好几张Davie的独照。

    Davie班级表演的是舞台音乐剧《风筝》,孩子们演的很不整齐,但每个孩子都有单独演唱的机会,轮到Davie,玖弎又忙着拍照,又忙着拍视频,真和一个老母亲似的忙忙叨叨。

    除了那手机举起来的屏幕实在寒碜。

    一边拍照,玖弎一边下了个决心。

    等到这次拿到特别出场费,她就去买一个新手机。

    音乐会大概持续了一个时。

    结束后,家长可以回到各自孩子的班级里,和孩子一起参加圣诞营的游艺活动。

    玖弎随着散场的人流往Davie所在的班级走。

    Kindergarten是一个独立的二层楼。

    待家长们找到孩子各自的班级时,朋友已经回到自己班里,在吃水果了。

    一看见家长来了,孩子都兴奋地从座位上跳起来,看了眼老师,见老师不阻拦,又都冲到了各自家长身边,叽叽咋咋的,异常兴奋。

    Davie在这些家长里,一眼就看到了橙子老师。

    因为他的橙子老师,最漂亮。

    他于是也跑了过来,一把拉住玖弎的手,开心地叫她:“橙子老师!”

    玖弎看到他也很高兴,蹲下身紧紧抱了他一下,:“我刚刚去看了你表演的节目,特别棒!”

    Davie眨着大眼睛:“真的?”

    玖弎点头:“嗯。”

    正着,老师让孩子们都回到座位上。

    请家长也在指定区域就坐。

    等孩子们吃完水果,再开始下面的活动。

    于是朋友呼啦啦又都坐了回去,家长也被邀请到教室后排坐下。

    玖弎刚一坐下。

    吴梦梓就阴魂不散地跟了过来,假装惊诧地:“这么巧?又遇见了!你朋友的孩子也在这个班?”

    这话从吴梦梓的嘴里一出来,周围的家长都往这边看。

    都想看看谁是替朋友来的,而并非孩子真正的家长。

    玖弎知道她是有意为之,也不恼,笑笑:“对。”

    见是这样一个容貌气质具上乘的女人,那些家长多看了两眼之后,又都回过脸去,把注意力重又放回到自己孩子身上。

    吴梦梓不一样。

    她没有孩子在这个班。

    她之所以出现在这个班的全部原因,是因为玖芊忆在这里。

    她于是又:“你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男的还是女的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玖弎的好脾气实在有限,眼看余量就要用尽,忍不住瞥了她一眼,讽刺道:“你是来考察学校,还是来考察我朋友的?”

    吴梦梓假装听不出她话中带刺,推了她一下,娇嗔反击:“哎呀人家就是好奇嘛,你干嘛这么大反应啊!你那会上大学的时候穷的叮当响,毕业以后能交上这样的朋友,我是真心替你高兴啊!”

    玖弎有感于她的虚伪和刻薄,实在不想自降身价和她一般见识,淡淡敷衍:“呵呵,你高兴就好。”

    吴梦梓又:“等我搬到这里,孩子也在这个学校上学,没准和你朋友还是邻居呢。你朋友,当然也是我朋友咯!”

    玖弎想象着毕景帆和她做朋友的场面,绷了半天没绷住,终于还是十分不厚道的“噗嗤”笑出了声。

    吴梦梓:“你笑什么呀!”

    玖弎干脆笑开了:“没,没笑什么。”

    话音刚落。

    一个此前一直站在侧门旁的男人走了过来。

    高大颀长的身影,大剌剌地,毫无征兆地在玖弎身边坐下。

    先无波无澜地看了玖弎一眼。

    玖弎脸上的笑来不及收。

    僵在那。

    又警告地看了吴梦梓一眼。

    这才傲慢无度开口了:“我这个人,交朋友一向很慎重。交来交去,也只有芊忆这一个朋友。别的,”到这里,他顿了下,有意把调门提得又高又长,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在啪啪吴梦梓的脸:

    “都,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