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指桑骂槐
【总有刁人不知恩】
边老大夫再次提出花钱买方子,叶凡果断地拒绝了。
如是再三,他也看出叶凡的确不是图钱,不禁对他更为赞赏。
叶凡也不拖泥带水,当即便把冻疮膏的配方写了下来——确切,是抄——胖团举着虚拟面板,叶凡握着毛笔,照着上面的繁体字轻一笔重一笔地描。
看着他那两笔“狗爬”字,边老大夫胡子直抖。
他努力了好一会儿才维持住端肃的表情,从叶凡手中接下药方,并郑重其事地揖了一礼,“郎君高义,老夫在此谢过。”
叶凡忙侧了侧身,没有受,“先生折煞子了。”
边老大夫哈哈一笑,道:“句托大的话,郎君日后若有何急难之事,我济生堂定当鼎力相助。”
叶凡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咧开嘴,毫不客气地顺着杆子往上爬,“还真有件事,想请您老人家帮个忙。”
边老大夫眉毛一挑,看着他的眼神顿时变了样。
叶凡就像看不出来似的,顶着那张嫩脸笑嘻嘻地:“子几日前做出一壶药酒,不知效用如何,还请先生指点一二……”
边老大夫眉心一蹙。
叶凡忙道:“先生不要误会,子并非想扯着济生堂的大旗行那非法之事,只是唯恐学艺不精出了岔子,便想着请您把把关。”
——只要有了济生堂的“鉴定”,还愁药酒卖不出去吗?倘若边老先生发现了其中的好处,愿意代卖一二,那就更完美了。
边老大夫背着手,正色道:“你当知,我济生堂绝不会为了私利妄言。”
“那是自然。”叶凡笑笑,不卑不亢,“子也不会为了牟利砸掉自家的招牌。”
边老大夫呵呵一笑,意味深长。
叶凡厚着脸皮,一起笑。
实际上,叶凡有所求,边老大夫对于冻疮膏的方子反而更放心,也更安心了。
***
在济生堂耽误了半日,离开时已至正午,正是食肆中最忙的时候。
于大郎把叶凡送到后便回了村里,好了傍晚来接他——家里还等着用石炭,他半日都不想耽误,毕竟,早一日把清酒做出来,就能早一日赚到钱。
买粮食、招工、重振酒坊——这是于大郎所期盼的,他也相信如今的郎一定能做到。
此时,被寄予厚望的叶凡正站在食肆门口,拿眼往周遭看。
这里离着城门不远,沿街盖着两排低矮的房子,大多是做买卖的,其中,最多的就是茶棚和食肆。
叶大姐的食肆在最北边,位置并不显眼,店中的食客并不算多。即便如此,她一个人还是有些忙不过来,
叶凡透过支起的木窗往里瞅,正瞧见她从后厨端了一大盘猪皮炒豆嘴儿出来。
一位货郎模样的客人尝了一口,赞道:“今日这猪皮倒是炖得软烂,味儿也好,真不赖。”
叶大姐熟稔地回道:“承您夸奖,多吃些。”着就笑盈盈地回了后厨,并没有看到叶凡。
倒是一位临着窗的客人,冷不丁往外一瞅,“嗬,哪家的郎君,这么俊?”
客人们纷纷看了过来。
饶是叶凡脸皮再厚,也不免脸上发烧。他摸了摸鼻子,扎着脑袋迈进门槛。
有人扬声道:“樊大嫂,来客人喽!”
“来了便坐,您吃些什么?”叶大姐人没露面,热络的招呼声先传了出来,
叶凡尴尬地轻咳一声,“阿姐,是我。”
布帘掀开,露出叶大姐惊讶的脸,“凡子,你咋来了?”
叶凡把鹅笼往前递了递,笑道:“三姐派的差事。”
叶大姐忙迎出来,拉着他往里走。
店里吃饭的不乏女客,不错眼地盯着叶凡看。
有那些年纪大的,不甚顾忌地问:“樊大嫂,这是你啥人?”
“娘家兄弟。”
“这模样、这气度,倒是不比你家那读书郎差!”
叶大姐直爽地笑笑,应下了这份赞。
叶凡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逃也似的进了后厨。
叶大姐忍不住笑,“看把你吓的,还能不见人了?”
“我哪里怕了?这不是想着你忙么,别耽误工夫。”叶凡笑嘻嘻地为自己辩解。
“还真是忙。”叶大姐将鹅笼放到门后,转身给他搬了个杌子,“你且坐着,待这几桌客人走了咱就回家——可饿了?”
着,便拿了个宣腾腾的热包子塞给他,“先垫垫,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叶凡听话地啃起了包子,不再扰她。
叶大姐是真忙,要招呼客人,又要炒菜、上菜,还要收钱结账,遇到那些赊欠的,还得抽出工夫记上。
店中没有菜单,往往是客人吃什么,她便做什么,一会儿热包子,一会儿炒菜,一会儿又得涮锅、烧水,还得顾着灶里的火不能灭,整个人转得跟陀螺似的。
叶凡把杌子搬到灶膛边上,顺手往里添了把柴。
“啥时候学会烧火了?”
“这还用学?”叶凡一口气往灶膛里添了一大把麦秸,故意做出一副骄傲的模样。
“看把你能的。”叶大姐戳戳他的脑门,眼中含着满满的欣慰。
叶凡脸上带着笑,心里暗暗思量着得想个法子,帮帮大姐。
***
赶上今日有集市,吃饭的客人便多了些,叶大姐原想拒掉,却被叶凡拦了下来。等到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已经到了未时三刻。
叶大姐稍微收拾了一下便闭上店门,带着叶凡回家去了。
她家离食肆不远,再往北走上一道街便是。
三间土窑坐北朝南,门窗显得十分陈旧。屋里摆设不多,收拾得倒是干净。
叶大姐引着叶凡进了西边的窑洞。
屁股还没坐稳,便听院中传来一个稍显尖利的女声,“今日咋回来得这般早?”
叶大姐原本正给叶凡倒水喝,听到这话,忙把茶碗放下,迎了出去,“我兄弟来了,便闭了店。娘,您可吃过饭了?”
“还能饿死我?”樊婆子尖刻地刺了一句,哼了哼,又道,“不趁这时候把菜洗出来、把面和出来,晚上那顿咋着?”
叶大姐好生好气地解释:“我兄弟过来送鹅仔,今日便歇一顿。”
“谁稀罕那东西!好的也到不了咱们家!”樊婆子猛地拔高了声音,生怕叶凡听不见似的。
叶大姐变了脸色,不冷不热地了句,“娘,您去屋里歇着罢,大郎今日休旬假,稍后便要回来了。”
不提樊大郎还好,一提樊大郎,那樊婆子反倒一屁股坐到地上,撒起泼来——
“我那可怜的孙儿啊,早早地就没了爹!若非如此,哪里用得着这般孤苦无依、遭人白眼……”
“我的儿呀,怪你投胎不好,没那么两门子富贵亲戚,若也有个将军侯爷的做靠山,哪里会让你赔了性命!”
“唉!儿呀!孙儿呀!”
樊婆子闭着眼睛,长声短气地哭闹着。
叶大姐脸色铁青,气得心肝肺一起疼。
樊婆子指桑骂槐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早就习惯了,偏偏今日当着叶凡的面,叶大姐又是委屈又是生气,恨不得跟这个恶婆婆大大地吵上一架。
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即便她不怕人戳脊梁骨,也得顾着樊大郎。
唯一庆幸的是,叶凡一直待在窑洞里没出来,看不到樊婆子这丢人的模样,算是给她这个做大姐的留了些脸面。
叶凡故意没露面,他才不想上赶着捡骂。
樊婆子的话让他想起了当年的事。
五年前,大姐夫樊槐中了对家布下的“仙人跳”,被人告了御状,弄得身死家败不,家中女眷、稚儿差点充为官奴。
当时,樊家所有的亲旧故交唯恐避之不及,只有叶老爹倾尽人脉,才把自家女儿、外甥,并樊婆子保了出来。
没想到,这樊婆子不仅不知恩,反倒责怪叶老爹见死不救。
——有病吧?
叶凡实在想不到更为恰当的形容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