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要不要?】
这些天叶凡天天往县城跑, 帮着樊大郎置办远行的吃穿用具。
另外,关家那边在盖房子, 叶凡时不时就会过去转一圈, 送些酒肉。毕竟,自家有事的时候关家人从来都是挡在前面。
李曜也在忙, 起因是大王发布的第二个任务——开通西北商路。
任务奖励是一套集和面、轧面条、团馒头为一体的机器, 太阳能充电,单位时间的工作量相当于一百个工人。
叶凡一听就心动了, 单凭着这台机子就能把面条厂开起来。
为了尽早把奖励拿到手,他不遗余力地给李曜吹枕头风。
李曜在解甲的老兵中挑选出百余名好手, 经过一系列的训练之后分成两组, 第一组率先前往西北, 选好住宅、商铺,并收购当地的皮毛、羊肉等。
等到东边的船回来,第二组人再带着丝绸、茶叶、粮食、海产等前去。第一组随之返回, 并沿途选取人口多、治安好、交通便利的城镇开铺子、设置物流站点。
如此,两组人马交替往返, 可以用最短的时间通一条集贸易与货运为一体的商路。
大王对这个计划十分满意,天天拎着叶凡的耳朵催促。叶凡回过头来就去催李曜。
就这样过了十来天,樊大郎那边终于准备妥当, 关家的房子也上了梁。
时间已不知不觉临近夏至。
叶凡拿着大蒲扇,赶着自家的鹅仔到李曜的院子去串门。
鹅仔们已经不是去年那两只了。
去年的鹅已经长成了大鹅,兴许是经常跑去校场看兵士们操练的缘故,养出一副凶猛又威武的性子, 见到生人也不叫,上去就是一通啄。
叶凡怕它们伤到村里的孩,干脆送到校场看大门去了。
自从变成了“看门鹅”,两只更加铁面无私,只认腰牌不认人,就连长安侯大人的面子都不给。
如今十里八乡都传遍了,关家的鹅好,不仅能生蛋,还会看家护院,越来越多的人到榆树庄去买。
这对叶三姐来实在是意外之喜,一高兴给叶凡送来二十多只。叶凡留了两只,其余的都养在了李曜的荷花池里。
这会儿,鹅仔身上的黄毛还没褪尽,走路一摇一摆,叫唤的时候仰着毛绒绒的脑袋,扁扁的嘴巴一张一合,凶萌凶萌的。
还没进院子,叶凡就在外面喊:“侯爷,鹅大爷来了,快出来接驾呀!”
没承想,前男友没出来,倒是看见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安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安荣笑笑,把问题抛了回去,“侯爷竟是没告诉你吗?”
“没……”叶凡刚想“没有”,抬头看见李曜,脑袋上的灯泡“叮”地亮起来,连忙改口,“了了,侯爷一早就告诉我了,瞧我这脑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呢,来了十余日,侯爷合该知会凡凡一声才对。”安荣笑眯眯地插刀子——反正契书已经签了。
叶凡得体地笑,“安大哥莫怪,是我一直忙,没顾得上过来。”
“是吗?”安荣笑意温和。
“是啊!”叶凡实力护夫。
等到安荣走了,他把前男友压到床上,笑眯眯地邀功,“怎么样,够给你面子吧?”
“嗯。”李曜眉眼微扬。
“你还嗯!”叶凡狠狠拧了他一把,“他来了这么多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忘了。”长安侯大人面不改色。
“承认吧,你就是吃醋!”
叶凡哼了哼,扭住他的耳朵,“幸亏我反应快,不然的话,长安侯大人的脸就丢到安州去了。”
李曜勾唇,“如此,多谢了。”
“一个‘谢’字就完了?来点实际的。”叶凡拿眼上上下下一扫,故意做出色眯眯的模样。
李曜挑眉,“实际的?”
叶凡压低身子,笑眯眯,“当着外人的面我不仅没有拆穿你,还帮你圆了过去,你,有我这么体贴的前男友吗?”
叶凡眉毛眼睛一起动,那骄傲的模样像只猫爪似的撩拨着长安侯大人的心。
“是吗?”长安侯大人声音低沉。
少年的心漏跳一拍,“当、当然。”
一阵天旋地转,两个人交换了位置。
“唔……”
长安侯大人稍稍抬头,温热的唇离开那张伶俐的嘴,在那双黑亮的眸子上轻轻掠过。
叶凡将手护在胸前,遮掩住加快的心跳,“我要‘实际的’,不是这个!”
“这就是实际的。”
长安侯大人拢住伴侣的后脑,霸道的气息再次压下。
“要不要?”
低沉的嗓音,如同一剂醉人的酒,让叶凡头脑发晕。
“不——”
继续逼近,“要不要?”
“了不要!”
叶凡懊恼地扭开脸,却把脆弱的脖颈暴露在伴侣面前。
李曜勾唇,轻轻触碰。
叶凡浑身一颤,湿润的睫毛微微颤动。
长安侯大人轻笑一声,将人收入怀中。
直到被亲得手脚发软,叶凡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来——
这个家伙,还没……还没求和好呢!
***
五月十九,夏至。
“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
经年不见的大雨浇灌在这片土地上,那架势好似要把这里浇成一片汪洋似的。
好在地里的麦子都收了,新一季的粟米也种了下去,农人们正盼着这场雨。
雨过天晴,碧空如洗,难得的凉爽天气。
晋江的水面涨了三尺,几乎要漫过两旁的堤坝。谷地里也积着膝盖高的雨水,乍一看像是一条河。
老村长担心雨水泡坏面果树,急急忙忙唤了村民提着水桶往外淘。
孩子们跟在大人身后想着帮忙,只是帮着帮着便玩了起来。
有的划拉着胳膊游泳,有的弯下腰假装摸鱼,还煞有介事地嚷嚷着“我摸到一个”“我也摸到一个”。
清脆的童音回荡在谷地里,间或响起大人的呵斥,凭添许多乐趣。
“船入码头,接船喽!”
随着这声高亢的喊叫,一只大船逆流而上,沿着宽阔的河道驶入晋江码头。
“大船回来啦!”
“侯爷家的大船回来了!”
孩子们立即放弃“河”,欢呼着朝码头跑去。
回来的船只不止一条,大船后面还跟着数条些的,孩子们高声数着:“一、二、三、四……”
整整十艘!
李管事从庄园出来,边走边喊:“回来就好,侯爷今儿早上还问来着,怎么晚了这些天?”
船头同船工们一起把搭板放下,扬声回道:“大半个晋国都在下雨,东边下得急,风浪大,没敢走,还望李叔在侯爷面前解释一二。”
李管事笑着摆摆手,“放心吧,稳妥为上,侯爷不会怪罪。”
船头松了口气,先去回禀李曜,得了命令这才招呼大伙停船卸货。
一箱箱货物从船上搬下来,风风火火地往院子里搬。
为了安置这些东西,李曜叫人沿着西坡挖出十余孔窑洞,宽敞结实,冬暖夏凉,可谓是天然的仓库。
村民们放下手中的活计,围在坡上,每出来一箱就数一个数,直到不会往下数了,便从头开始,乐此不疲。
彩楼上隐隐现出李家娘子的身影,还有那些活泼俏丽的丫鬟,你挨我挤地聚在窗边,笑闹着。
如此热闹的场景,叶凡却没有参与。
他一大早就去了榆树庄。
先前雨下得大,关家的鹅棚被风掀了,鹅群受到惊吓,丢了许多。
好在,关大郎和叶三姐这些年在村子里帮老扶弱,积了不少人缘,雨还没停便有不少人帮着找,李曜也派了部曲过去。
人多力量大,很快幸存的鹅便被集中到了一起。
江边的房子前不久才搭上屋顶,关大郎也不心疼,人还没住便让鹅“住”了进去。
有的鹅被水冲到下游,有李家部曲传话,沿途的村民但凡捡到的,不管死活都送了回来。
不过一日的工夫,鹅群便找回来九成。
遗憾的是,其中活着的不足三成,而且淋了雨水,一个个焉头耷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得下去。
其余的堆在河滩上,原本雪白的羽毛一团死气,冰冷的身子扭曲着,堆堆叠叠,少得有几千只。
叶凡背过身,不忍去看。
村民们连连叹息。
“唉,正下蛋呢,可惜了!”
“平日里瞅着那鹅棚结实得很,谁想到竟下了这么大雨。”
“还有那些刚出栏的鹅仔,也不知道活不活得下去。”
“……”
最难受的要数叶三姐。
这些鹅都是她一只一只看着孵出来的,哪只头上有黑点,哪只脚掌厚实,哪只爱捉鱼虾,哪只脾气倔,她都能得上来。
此时,看着它们横七竖八地躺在河滩上,她心里就像堵了个大疙瘩,伏在二姐肩上呜呜地哭。
叶二姐张了张嘴,想着劝慰一二,话还没出口,眼泪便流了下来。
不别的,单是这一年的损失,关家就未必能承受得了。
汉子们心里也不好受,只是在姐妹两个面前总得撑着。
关二郎拧了把衣衫上的泥水,故作轻松地:“郎不是爱吃焖鹅么,三千多只,就算一天焖十只也能吃到来年春天。”
关大郎配合地笑笑,“这下好了,你嫂嫂再也不会舍不得了。”
“我啥时候舍不得了?”叶三姐白了他一眼,满脸的泪。
“是是,你最大方。”关大郎笑笑,卷起衣袖替她去擦泪,“好了,不哭了,你看惹得二姐心里也不痛快。”
没想到,衣袖子上沾着泥水,一不留神把叶三姐抹成了大花猫。
叶二姐瞧见,破涕为笑。
叶凡也扑噗一声,笑出声来。
外甥们原本一个个绷着神经,大声话都不敢一句,此时见大人们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关二一边笑一边刷刷地掉着眼泪,不好意思地埋到叶二姐怀里——在此之前,这个男子汉一直忍着没有哭。
叶二姐摸摸他的头,笑意温柔。
叶三姐看着亲人们的笑脸,嘴角也不由地扬了起来。
叶凡张开手臂,大大方方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放心吧,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