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四十七章 瞧我这张贱嘴
什么叫自我感动。
就是自己觉得自己的付出非常伟大, 感天动地,但是实际上全都是对牛弹琴,文不对题。
闵进觉得自己这不叫自我感动, 而是代他感动。
代入他人, 进行自我感动。
“操, 是啊——”
他猛地想起好像是这么回事, 俩人高中的时候就是一副谁看都有那味儿,但实际上毛都没有的状态。
据他所知,好像是连手都没牵过,纯到尼玛像一瓶矿泉水一样的关系。
“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啊, 明明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我印象里你们好像在一起一百年了一样?”闵进感到非常不可思议,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脑子不好用了, “没偷偷干点什么吧?”
“没。”
贺知禹完又想起来点什么, 低笑了几声:“私底下收了她的钱, 把自己卖给她了算吗?”
“……”
妈的手都没牵过这就开始散发酸臭味了。
闵进非常不齿地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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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和上课的时间不一样,之后唐声声没再去操场,也没再遇到贺知禹。
她就像以前一样和室友们一起教学楼食堂寝室三点一线,偶尔还去一下图书馆或者自习室。
其实这和军不军训没关系,毕竟大一大二的课不可能一起上。
两边课表都不一样,能碰上的概率也就只有每天早上这条通往教学楼的路。
但是唐声声一般都不跟大部队一起上课。
她每天都差不多六点出门去食堂买早点, 然后去教室一边吃早点一边自习。
倒也不是她真的上进到这个程度, 主要是人在金融系,不卷都不行。
那一帮子大学霸天天提早一个多时就进教室占座, 唐声声她们第一次上课还云里雾里,在铃之前到的教室,结果一进去只剩下最后三排的位置了。
阶梯式大教室, 只剩最后三排什么概念。
她们在这头,老师在那头,别近视八百度的喻言文抓了瞎,就唐声声这5.0的视力看过去,老师的脑袋也只有的一个芝麻点儿。
六点出头,在往秋天努力过渡但目前成效不大的青城天空刚泛起点朦胧的光。
唐声声轻手轻脚地离开寝室,下楼就看见有个人站在女寝对面。
青大女寝面对一汪湖,湖周围种着一片银杏树。
去年落满一地,把草坪变成金黄的时候,唐声声看着就不自觉想起某个陈旧的区。
不过今年时间还早,叶片还没到掉落一地的时候,金灿灿的挂满枝头,好像永不熄灭的黄昏,跟底下的绿色草坪割裂成两个世界。
而那个人身上就普通一件短袖,一条运动裤,往那揣兜一站,就把‘酷’这个字儿诠释得明明白白。
见唐声声出来,贺知禹很自觉地跟上去,“早啊,唐总。”
唐总这三个字,自贺知禹走后唐声声好久没听过了。
他之前还叫她学姐,现在独处了突然这么叫,颇有点故意想勾起她回忆的意思。
“早,学弟。”
但唐声声偏不上道。
她在心里给自己的行为解释成记仇,记那天火锅店这人用那句‘祝你考上青大’把她噎住的仇。
贺知禹读出她那三个字硬邦邦的,不自觉扬起嘴角:“生气了?”
“没有啊,”唐声声话的时候依旧目视前方,目标明确往食堂方向走,“就是觉得你也挺早。”
“我们这届男生数量正好不能被四除尽,所以我是和几个大二的金融学长住在一起的。”
和学长住在一起的好处,就是不会吃往届新生容易吃的亏。
而且几个学长在跟他介绍金融系专业课抢座攻略的时候,很自然地起了抢座冠军唐声声。
“她大一的时候每周一二四都是早上六点离开寝室,听她们寝室的,雷不动五点多起床。”
“太拼了,那谁之前不是因为没拿到一等奖学金还去班导那闹,后来一听奖学金是唐声声拿的,就熄火儿了。”
在贺知禹印象里,唐声声还是那个天天踩着点到的形象。
当时他一边津津有味地听几个学长讨论,一边顺路就把金融一班大二的课表瞄到了。
唐声声了然,俩人肩并肩走了一会儿,又问:“你怎么还是回一中了?”
贺知禹休学后,唐声声其实真的生出过转学的念头。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到处都太熟了,看着心里就跟被掏走了一块儿似的。
虽然换到了一班,窗外景物都不一样了,但下了课往教学楼外,学校外面一走,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雁过留痕,目之所及之处无一幸免,纵使好脾气如唐声声,学习压力一大也忍不住生出过‘烦了,毁灭吧’这种想法。
但这个人倒好,休学一年半,自个儿回去了。
而且从他高三毕业到现在,少得三个月了,风栖还能在一中贴吧首页看见这人的帖子,足见他是在一中度过了怎样叱咤风云的一年。
闻言,贺知禹:“我挺喜欢一中那些老师的,就回去了。”
像是鲍隆,吴空就不用了,贺知禹觉得就连薛杰也还行,之前他课上睡觉走神又油盐不进,估计薛杰这么多年执教生涯中都没有被学生这么对待过。
那时候他是真被气得半死,光是电话就给许若碧了十几个,这次回去也没跟他计较什么,该夸夸该骂骂,公事公办。
而且除了一中,哪个学校的英雄榜上还能有她照片。
走到食堂,已经有几个比她还快一步的早鸟。
早鸟们经常食堂碰面,哪怕不是一个班一个系的也都认识,互相笑了笑了个招呼,就去窗口买东西了。
唐声声拿了四个包子一袋奶,刷完饭卡回头就看贺知禹拎着东西在门口等。
她走出去,贺知禹已经递过来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两个茶叶蛋。
“不喜欢茶叶蛋了?”
高二那会儿,两人把四百块钱食堂美食券对半分完,其实没什么机会吃。
晚饭在家吃,中午唐声声是一定会和李曼一起去校外吃,唯一的机会就只剩下早上。
唐声声那段时间天天和贺知禹去吃早饭,别的都每天更换,就茶叶蛋雷不动必吃两个。
贺知禹当时也没问她是不是喜欢吃茶叶蛋,就看着她日复一日的吃。
唐声声甚至都不知道他注意到了这一点。
“喜欢,但是这里的茶叶蛋贵。”两块钱一颗。
贺知禹笑了,问:“一等奖学金多少钱啊,都花完了?”
“没有,我就是觉得钱多有安全感。”唐声声接过贺知禹给的茶叶蛋,:“其实这里肉包子也很好吃,比一中食堂的好吃多了。”
所以不吃茶叶蛋也没什么。
“是吗,”贺知禹看了一眼手上的塑料袋,大概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买肉包子,然后抬起头,“分我一个?”
“……”
算了,两个茶叶蛋换一个肉包子。
她不亏。
两个人就站食堂门口完成了这一场交易,然后并肩往教学楼走。
“所以你帮人写作业,也不是因为缺钱?”路上,贺知禹想起来,问。
“不是,”唐声声:“我只是单纯的嫌自己的钱还不够多。”
她不缺钱,尤其去年升学宴结束后,唐飞齐给她了个电话,两个人聊了快两个时。
他在电话里了很多,包括这些年对她的忽略,也意识到了自己确实没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挂了电话之后,她卡里收到了一笔相当不菲的转账,唐飞齐是答应好给她买车,等她拿了驾照可以自己去挑,不够他再补。
收到那笔钱,唐声声当然还是高兴的。
但是那种高兴远没有第一次听到唐飞齐喊她去考驾照时那么高兴了。
所以她没去考驾照,也没买车,她准备再攒攒,争取大学毕业攒出个首付来。
“那你呢?”
她注视着教学楼的方向,好像不是在和贺知禹话,也没有期待得到他的回答。
“休学是为什么,骗我们转学又是为什么?”
但这次贺知禹也没算再继续隐瞒。
他一口解决掉最后一点包子,问:“你还记得高二的时候,我失联了半个月吗?”
“嗯?”
唐声声顺着贺知禹的这句话好像又回到了气温骤降的那一天。
“记得啊。”
“其实那时候我是因为眼睛突发性失明,进了医院。”
回家路上,他闭眼憩。
再睁眼的时候却发现和闭眼时无异。
无边的黑暗早就将他包围淹没,所有情绪直到他察觉到的这一刻反扑上来。
他被慌了神的老谢重新送往医院,路上听见老谢给许若碧和贺青华电话,但是在失去视觉的那段时间里,他的意识完全涣散开来,周围的声音从他脑海中虚无地穿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在黑暗中,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帽檐。
他有预感,这一次手术的事情一定会被提上日程。
十分钟前他还在信誓旦旦和许若碧女士,一直拖着还不如尽早手术。
但这一刻,指腹与帽檐上那一层布料摩擦。
触觉重新唤醒了他的意识,让他反应过来,现在堵在他嗓子眼的不是别的。
是不舍。
对光明的不舍,对世界的不舍。
对生活的不舍,对朋友的不舍。
还有对他那稚嫩青涩,甚至都还没有传达出去的初开情窦的不舍。
“……”
这些话出来,气氛压抑是必然。
所以贺知禹在楼下等她的时候,也想好了缓解气氛的办法。
他话锋一转,问:“对了,我能问一下上次操场那个人,为什么一副很讨厌我的样子吗?”
他可以保证在那之前自己从来没见过那个女生。
唐声声咽了口唾沫,过了好几秒才把情绪压回去。
她又思忖了一会儿,很认真地看着贺知禹的双眼:
“可能是因为……你被判得太久了吧。”
“?”
看看我这张贱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