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有喜、王昭仪的确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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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江画都能看出贵妃提二皇子婚事来得突然时候,皇后自然心中更清楚这其中名堂。

    太子已经快十八岁了,若放在寻常人家,早就结婚生子能在外面独当一面。

    但为什么太子却并没有娶妻,东宫为什么迟迟还没有一个太子妃?

    原因太过于简单,成亲就是成人,现在太子在东宫天天读书可以不去向朝政之事伸手,那是因为他还未成人,若他已经成人,他还有什么理由天天在东宫里面念书闭门不出?

    而太子插手朝政,就是对皇帝手中权力的威胁。

    所以李章一直都太子还太子还,太子还没到成亲的时候。

    但一个人究竟还是不,年龄一目了然,十七八岁还要年纪,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

    皇后从前是向来不对此事有什么评论和催促,尽管太子是她亲生的,尽管太子一天天长大成人,她太知道李章对太子的忌惮了,假如不是因为废太子实在找不到理由,他或许早就把太子给废了。

    贵妃知不知道这些?皇后能肯定的给出答案:知道。

    贵妃从进宫到现在这么多年,她又不是蠢人,当然心里事事都明白。

    所以她提楚王的婚事,便是在太子的婚事。

    所以她在想什么?

    或者,崔家想做什么?

    当崔家和安国公府的联盟破掉之后,难道崔家是想直接来和太子结盟吗?

    以她对崔家的了解,崔靖是带兵的将才,但并不是有勇无谋的武夫,崔靖之前选了安国公府结盟是两个原因。

    第一,安国公府向来势大,并且出了皇后,皇后膝下还有太子,只要不是什么谋逆的事情,安国公府就不会倒下,他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盟友,在他在外征战的时候帮忙挡住可能有的攻讦。

    第二,他一个带兵的将军需要有一个一眼就能看穿并且让皇帝抓得到的弱点,抓得住的弱点,能让李章感觉到安心,和安国公府结盟,把妹妹送进宫都在把自己的弱点送到李章面前来看,让李章看到,他是孤立无援,并且需要帮助的,不是只手遮天翻云覆雨的。

    这两个原因足够让崔靖选择和安国公府结盟,但这个盟约显然不算太紧密,他崔家可进可退,并非和安国公府完全绑在一起不可,崔靖随时随地都会因为局势的变化而对这份盟约做出新的审视。

    就好像二皇子李佾封了楚王之后,崔靖很快就和安国公府疏远了,这就是崔家的灵活之处。

    那么现在贵妃来问李佾的婚事是为什么?

    崔家的图谋是什么?

    皇后并不认为此时此刻崔家是想谋太子之位,太子从出生开始做太子,是李章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且不论现在他有多忌惮太子带来的威胁,从前在太子还没长大成人的时候,李章是真的对太子用心,并且全心全意地培养着的——这样一个太子,李章自己想动又不能动,她看得出来,崔靖当然也看得出来。只要李章还好生生活着,一个正常的理智的人为了自己的前程都不会去招惹太子,更不会去谋太子之位。

    既然不是要谋太子之位,那难道是想借楚王李佾的婚事,让皇帝想起太子的婚事,继而更忌惮?

    这太过于明显,她也不认为崔家和贵妃会这么做,就算要做,也不应当到她面前来。

    所以究竟是为什么?一时间她陷入了沉思。

    一旁坐着的贵妃这时候拿起茶盏抿了一口,然后笑了笑,道:“方才过来之前遇见寿昌宫的宫女,王昭仪这个月没换洗。”

    皇后抬眼看向了贵妃,忽地明白了贵妃的意思。

    是试探。

    王昭仪也出身安国公府,是她的族妹,如果王昭仪也生下皇子,安国公府还会是太子最天然的后盾吗?

    以现在她与安国公府这僵硬的关系,她的兄长会立刻转而去支持王昭仪生下的皇子。

    再接着会做什么?会想办法来废太子?

    皇后垂眸思索了一会,李章不会主动废太子,他爱脸面爱名声,就算心里已经想得发狂,但却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废太子就是在否定他前面十几年的功绩。

    但他不,会不会有揣测君心的人主动去帮忙?

    如果废不了太子,那就泼脏水好了,倘若太子失德,有什么资格做太子呢?

    那么安国公府会不会愿意来扮演这个为君分忧的角色呢?

    “瞧着天色不早了,妾身不扰娘娘,还是先回去。”贵妃起了身,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去吧。”她回过神来,抬眼看向了贵妃,“楚王的事情,我放在心里。”

    贵妃面上浮上一些喜色,道:“那妾身先谢过娘娘了。”

    夏季天黑时候晚。

    红霞万里,天边云朵绵延。

    江画送了贵妃到长宁宫门口,然后目送了她上肩舆往云韶宫去。

    等到看着肩舆转弯消失在了宫门后面,她才转身重新回到长宁宫中去。

    宫中,皇后仍然还是方才贵妃离开时候样子,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一直到她微微加重了脚步,才回过神来看向了她。

    “贵妃走了?”皇后从凤椅上站起来,扶着江画的手往窗边走了两步,“你今日的宫务处理完了?”

    “已经处理好了,娘娘要过目吗?”江画跟着皇后走到了窗边,闻到了浓烈的栀子花香,低头一看,便见是窗下那一丛栀子已经开了。

    “你认为贵妃为什么提楚王的婚事?”皇后忽然问道。

    江画顿了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刚才也想过一些,思来想去都觉得贵妃是心怀叵测,但皇后这么一问,又让她迟疑了,皇后向来思量更多,不会看不出那些阴谋诡计,所以贵妃楚王的婚事难道是心怀好意吗?

    她久久没有回答,皇后也没有催促,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

    “妾身以为……或许还是……为了太子的亲事?”沉默了好一会儿,江画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必然所指是太子。”皇后闭了闭眼睛,然后侧头看向了她,“在你梦里,我死后太子被废了吗?”

    江画一愣,没想到皇后忽然这么一问。

    半晌没得到她的回答,皇后重新看向了窗户外面的晚霞:“那就是死了。”

    “娘娘……那……只是梦。”江画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了,她抬眼看向了皇后,并无法看出皇后此时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你的没错。”皇后笑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一切都是真的,若知道明天一定会死,今日便随心所欲。”

    话到此处,她倒是有些明白皇后的意思,不过是事事算计到身心疲惫。

    皇后抬眼看向了她,忽然问道:“你现在还想出宫吗?”

    “自然想。”江画飞快地回答了,这问题不需要思索,她在宫中停留不过是因为没法出去,若真的有机会,她不会在宫里再留一刻。

    “出宫以后你想做什么呢?”皇后问。

    “做什么都可以。”江画回答,“只要不在宫里就行了。”

    “这倒是让我有些羡慕。”皇后笑了笑,“方才我忽然在想,我究竟想做什么呢?”

    江画有些不解地看向了皇后,想问又不敢开口,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低了头。

    “我从前想做一个贤后,能青史留名的那一种。”皇后道,“我那时候还是太子妃,圣上那时是太子,圣上那时想做一个开疆辟土的皇帝,让四海臣服,八方朝贡,我想那我就做一个贤后,可以为他生儿育女,让他在外不用费心后宫的事情。”顿了顿,她带着几分感慨地叹了一声,又看向了江画,“你认为,我算做到了吗?”

    “算。”江画认真地点了头,这问题几乎都不用去想,从任何角度来,皇后都能算得上一个“贤”字,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作为皇后是无可指摘的。

    “可人是会变的。”皇后的目光重新看向了远处,“人人都会变,当初的贤是当下的险。我所追求所追寻的,最后变成了一把双刃剑,一面朝着我自己,一面朝着圣上。画儿,如果你出宫之后会是这样处境,你还会想出宫吗?”

    “可是……我想不出来在宫外会有什么事情……能最后变成双刃剑。”江画沉默了一会这样回答了,“宫外日子过得单纯,并……并不需要如此。”

    皇后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一声,接着是长长一叹:“是啊,宫外哪里有这么多事情,就算最复杂的大家宅院里面,也不至于父子成仇,夫妻猜疑,不至于把日子过得如此丑陋又无奈。”

    天色渐渐暗下去了。

    宫中四处上灯,在渐渐浓黑的夜晚中增添一片片昏黄火光。

    雕梁画栋的宫室在夜晚显出了几分寂寥。

    四处宫门下钥,整个皇宫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

    江画洗漱之后就躺在了床上,一边拿着扇子扇风,一边又伸头去看了一眼摆在窗户底下的冰山。

    今日在长宁宫中,皇后的话得虽然有些没头没尾,但她还是能看出来一些端倪。

    皇后应当是觉得现在的局势让人觉得疲累。

    尽管不知道皇后认为疲累的地方到底是哪里,不过她大约也能猜出还是和太子有关,也和贵妃今日突然提楚王的婚事相关。

    有一点可以肯定,贵妃并不是为让皇后去为太子的婚事与皇帝发生冲突才提楚王的婚事,这中间有什么事情一定是她疏漏了没能发现。

    或许是……王昭仪没有换洗,所以应当是有孕了?

    想到这里,江画忽然觉得有些微妙了。

    若王昭仪真的怀孕,并且还生个皇子,那么这个皇子排行第六……岂不就是她上辈子生过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她忽然又觉得有些酸涩,这辈子若还是李俭行六,他应当不会再怨恨生母不能给他依靠了吧?算不算是让他能得偿所愿,不至于母子成仇?

    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生下李俭之后的日子,那些日子现在回想起来是那么遥远,可却又清晰得过分。

    她记得自己是怎么教李俭话,记得怎么教他走路,也记得他刚刚会跑会走的时候,她跟在他后面一步步追着,看着他迈着短腿在宣明宫宫室之间又跑又跳又叫,她甚至还能想起来他时候摔跤了,趴在地上可怜巴巴地喊娘娘抱抱我。

    这些回忆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深,就好像印刻在了脑海里面,怎么都忘不掉。

    可……大约是后来长大了,正如皇后最近常的那样,人就是会变,长大之后的李俭就再也不是时候的样子了,她现在已经模糊记不清长大了的李俭是什么样子,她就只记得她与一手养大的孩儿越来越远,后来彼此之间都生了怨恨,生生断了母子缘分。

    正想得伤感,忽然外面隐隐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音。

    江画摇着扇子的手停顿了一下,忍不住坐起来往外看了一眼。

    外面一片漆黑,自然什么都看不见,而那喧哗声音似乎也只是她的错觉,根本就听不清了。

    没有睡意,她靠在窗户旁边的冰山扇风。

    还没站一会儿,徐嬷嬷从外面进来了,见她站在窗边还愣了愣,然后才上前来低声道:“寿昌宫那边请了太医。”

    “这么晚了?”江画下意识看了一眼墙边的更漏,这已经快三更了。

    “圣上今天去了寿昌宫。”徐嬷嬷道。

    “那是圣上还是王昭仪?”江画迟疑了一会,“听王昭仪这个月没有换洗,是不是有喜了?”

    徐嬷嬷略一点头,只低声道:“恐怕就是了。”

    “要进位么?”江画眉头微微皱了皱,“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了吗?”

    这些问题徐嬷嬷是没法回答的,第二天早上去长宁宫请安的时候,江画便也知道了自己关心的答案。

    王昭仪的确怀孕了,但是没有进位,她还是昭仪。

    大约是因为没有能够提位分,王昭仪脸上的喜色有些勉强,连带看着江画的目光都有些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