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避暑、原本只是去放松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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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妃笑着看了一眼王昭仪,道:“昭仪娘子大喜,这么看着淑妃,是有什么事情想求淑妃吗?”

    王昭仪垂眸,过了一会儿方笑了笑,道:“今日淑妃娘娘身上衣服好看,于是多看了两眼。”

    江画听着这话,倒是忍不住也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不过是平平常常的裙衫,实在算不上好看或者惊艳值得盯着看的。

    贵妃扫了一眼江画身上衣服,接着便朝着江画笑道:“我倒是没看出有什么新奇,看来还是不如昭仪娘子了,也难怪现在昭仪得宠,还能身怀龙裔。”

    上首的皇后仿佛是没听见她们在这些衣服裙子的话,只淡淡笑了一声,道:“既然昭仪有喜,那边面了昏定省,好好在寿昌宫安胎吧!免得这路上奔波,出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这话一出,王昭仪面上拂过了一丝紧张,忙起身道:“妾身万万不敢……”

    “便定下了。”皇后断了她的话,语气仍是平平,“你既然有喜,自然万事以腹中胎儿为重,其余不必多想,安心在寿昌宫养胎就是了。”

    王昭仪抬眼看向了皇后,似乎还想什么,但似乎又是被皇后这样语气给吓到一样,嚅嗫了好一会,终究是再没开口。

    大约是因为王昭仪怀孕,皇后看起来心情并不太好。

    一向热闹的贵妃不知为何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再多什么话,于是殿中安静了好一会儿,最后皇后身边女官叫了她们退下。

    等到诸人都退下,江画仍如往常一样先去了长宁宫侧殿处理宫务。

    所谓宫务听起来似乎格外不同,但事实上便是管家的琐碎事,这些事情理多了,总会微妙地有种自己在做管家婆子的感觉。

    仍如之前那样先把各宫的事情分门别类,然后又按照轻重缓急排列起来,江画和身边的女官一起便忙碌起来。

    才刚把内府送来的那些事情一一批注完毕,忽然听见正殿那边有通传的声音,江画侧耳去听,竟听见了一个之前没听过的年轻男声响起来,还没来得及惊讶便听见“母后”二字,方后知后觉想到应当是太子。

    一旁女官也听见了声响,急忙起身出去看了一眼,不过一会儿便回来了,道:“娘娘这会儿别过去,是太子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江画愣了一瞬才点了头,她如今是皇帝李章的淑妃,对着成年皇子避嫌是应当的。

    只是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太子——刚进宫在皇后身边做宫女的时候倒是有机会能见,但那会儿是被皇后要求去学规矩,规矩才学了个七七八八还没来得及正式开始在皇后身边伺候,就被封了个淑妃,然后上辈子等到她生了李俭不用再因为这样那样原因避嫌的时候,太子早就已经意外去世了;而这辈子……除了上次在长宁宫外避让过一次,这还是第二次遇到。

    她忍不住竖起耳朵去听正殿那边的声音,但这会儿什么都听不到了,大约是皇后也知道她现在在侧殿,所以和太子一起往后面去话了。

    一旁的女官倒是笑了笑,道:“太子殿下过来得少,应当是有事情才来找皇后娘娘。”

    江画有些好奇,问道:“太子殿下平常不过来么?”

    女官笑着道:“娘娘还没发现么?平常就是吴王殿下和公主殿下过来,太子殿下在东宫要读书呢,圣上管得紧,是没什么工夫过来的。”

    江画顺着女官这话想了想,倒是真的发现的确如此。

    平常吴王李傕和长乐公主倒是经常过来——尽管每到这种时候,她也会避开,但是太子……似乎真的是很少很少过来。

    大概是前一天晚上刚想过自己生养过一场的李俭,这会儿听了女官的话,她忽然在想,皇后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如何呢?是母慈子孝,抑或是母子成仇?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江画忽然又觉得有些好笑,似乎在得知王昭仪怀孕并且有可能生下的就是李俭之后,她便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一旁女官往外看了一眼,声音忽然了一些,道:“太子是刚一出生就被抱去东宫的,吴王殿下是在长宁宫一直长到五岁,公主出生后才到德安宫去,娘娘若是等会去陪着皇后娘娘话,不要提这些。这几件事情当初皇后娘娘都不痛快了很久。”

    江画愣了一会,先急忙谢过了女官这一句提点。

    女官只摆了摆手,她是跟着皇后多年,从宫女提拔起来做的女官,知道有些话要怎么,也深知皇后的心意,所以提醒江画只是应当应分的事情。她沉吟片刻,又笑了一笑,道:“不过也不必特地避开,那样倒是显得刻意,平常一些就行。”

    江画也笑了起来,道:“我知道的。”

    太子在长宁宫一直呆到快中午时候才离开。

    离开时候正好江画和女官一道正准备去偏殿摆膳,她远远站在廊下看了一眼,离得太远只见到侧面和背影,只觉得太子不太像李章,那应当是像皇后更多一些?

    匆匆一眼也没看真切,她也没太把这事情放在心上,只等着皇后那边一切都收拾停当了之后,才进去正殿中请皇后一道用午膳。

    进到正殿时候,只见皇后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早上时候穿着的那件朱红色外裳换下了,换成了一件紫红色的袍子,只看神色,似乎心情已经比早上时候和缓了许多。

    这也是和皇后相处久了,才能从她那张总是宽和宽容的表情下分辨出一二不同来。

    江画上前去,还没行礼便被皇后摆了摆手让她免礼先坐下。

    “娘娘现在用午膳吗?在偏殿已经备好了。”江画笑着道。

    皇后揉了揉眉心,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口中淡淡道:“明日我准备去元山宫避暑,你回宫去也准备一番,与我一道吧!”

    江画愣了一愣,下意识问道:“那宫中宫务应当如何处理?”

    皇后听着这话倒是轻轻笑了一声,道:“让他们往元山宫送便是了,这不是什么大事。”

    听着语气,江画也知道自己方才问了句蠢话,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那妾身等会就回宫去收拾东西。”

    “至少要住到中秋,你东西带齐全些。”皇后道,“午膳今天就不留你在这儿用了,先回去收拾东西吧!”

    有些意外,江画还是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然后便是恭敬退出长宁宫,坐上肩舆回去宣明宫。

    坐在肩舆上往宣明宫走,江画才回头琢磨起了为什么皇后今天忽然要去元山宫。

    元山宫顾名思义是在帝都北边的元山上,上面的离宫还是太宗时候修建的,历代皇帝也都是把山上离宫作为避暑使用,但李章却是个例外,至少在上辈子时候,江画从来没听李章去这个元山宫避暑。

    且不宫殿了,就算是普通一间房子,一年没人住便会显出破败陈旧的感觉,那个十几年没人住的元山宫现在能住人吗?

    这么想着,江画忍不住问一旁跟随的徐嬷嬷:“元山宫宫殿房屋之类可需要先修葺一番?”

    徐嬷嬷笑了一笑,道:“这倒不用担心的,皇后娘娘每年都要去元山宫住一段时日,殿阁都维护得好,不必现在临时派人去修。”

    江画从前是没听过这事情的,这会儿忽然听着徐嬷嬷这么还愣了一会,然后才带着几分迷惑地开口问道:“但之前似乎也没听娘娘要去元山宫。”

    徐嬷嬷笑道:“皇后娘娘从前去的时候也不张扬,原本只是去放松一二,何必兴师动众惹得众人皆知呢?”

    江画先点了点头,然后才想起来上辈子的事情——上辈子她进宫封淑妃之后没多久就是长乐公主出了事,再之后皇后就病了,病了自然不会再出宫避暑之类,这辈子没有长乐公主的意外,那自然也不会有皇后生病,当然也不会需要在宫中卧床,自然可以去元山宫避暑了。

    但尽管如此,江画还是想不出为什么皇后突然就要去元山宫,是因为王昭仪怀孕了所以她心里实在太在意,索性眼不见为净么?

    等到她回到宣明宫时候,皇后要去元山宫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宫里了。

    皇帝李章是从太子李傃口中得知的,他听着李傃完这事情,沉默了许久才道:“那你便带着禁军送你母后往元山宫去,一路上心慢慢走,不要太急,山路难走。”顿了顿,他又轻轻叹了一声,道,“与你母后,等过两日朝政上的事情少了,朕也去元山宫陪着她住一些时日。”

    丹阶下的太子李傃应下来,他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轻快。他道:“儿臣还想着等会去问问仙仙和四弟,要不要和母后一道往元山宫去避暑,今年天气实在太难熬,想来山上是要凉快一些的。”

    李章听着这话,面上神色微微松弛了一些,笑道:“长乐倒是可以带上,老四就算了,前儿旬考他又考得一塌糊涂,让他留在宫里念书。”

    “那儿臣等会差个人去仙仙宫里一声。”李傃笑着道,“儿臣倒是不知道四弟又考得一塌糊涂,等送了母后回宫,儿臣就去盯着四弟的功课。”

    “是应该盯着些。”李章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欣慰神色,他看向了李傃,忽然又一时不知什么才好。

    李傃是他和皇后长子,模样像皇后多一些,相貌清俊柔和,并不像他。

    此时此刻他看着李傃便想起皇后,也想起了宫里宫外这些乱糟糟的事情。

    想着便是一叹,他随口问道:“你母后还算带谁一起去元山宫么?行李之类可收拾好了没有?”

    “母后带着淑妃娘娘一起。”李傃道,“行李之类儿臣还没差人去问,不过元山宫也没离得太远,实在缺了什么,到时候从宫里送一趟过去也不麻烦。”

    李章倒是愣了一会,完全没想到皇后会想要带着江画去元山宫的。

    眉头微微皱了皱,他再一次看向了李傃:“要是带了淑妃,那就不要让仙仙跟着一起了,那反而不方便。”

    李傃迷惑地眨了眨眼睛,最后并没有反驳,只道:“那儿臣等会儿就不让人往仙仙宫里去这事情,省得她知道了又闹腾起来。”

    李章潦草地点了点头,不想再继续元山宫这事情,只摆了摆手示意太子李傃可以退下了。

    李傃走后,李章忍不住便派人往长宁宫通传了一声,然后自己便抬腿往长宁宫去了。

    他不怎么介意皇后去元山宫避暑,但是带上江画……这意思就不一样了,他不想胡乱猜测什么,万事他都愿意听人清楚。

    夏日午后烈日炎炎,宫中安静得厉害。

    李章没有传肩舆等物,自己慢慢地朝着长宁宫走。

    他平日里处理朝政和休息的乾宁宫与长宁宫正好就处在皇宫的中轴线上,相隔距离并不远,从乾宁宫出来穿过宫门,往北走一段路就能到长宁宫的宫门前了。

    不知为什么他想起来十几年前他刚登基时候的情形,那时候他拉着皇后从长宁宫往乾宁宫走。

    他对皇后,你想来看朕的时候,都不用走太远,只要迈几步,少少走那么一会儿,就能到乾宁宫来了。

    他想不起来皇后那时候怎么回答他,他只是忽然想起来,皇后已经很少到乾宁宫去找他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走到了长宁宫门口,他闻到了那香味浓烈的栀子花的味道。

    栀子花的香味是先声夺人的,李章忍不住看了一眼栽种在宫道两旁的不起眼的花树,心中颇有些不清道不明的郁郁,抬腿进到了殿中。

    皇后听着前面通传,从后殿往前殿走,便恰好看到李章进来。

    “圣上怎么这时候过来了。”皇后上前行了礼,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

    “不必多礼。”李章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我听太子,你要带着淑妃一起去元山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