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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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好听见了这声轻哑低沉的“阿婵”。◎

    谢厌倚着廊柱,抱臂,垂目不言。

    究竟谁给他额头敲了一榔,竟破天荒来找欧阳善显摆了。

    谢厌移开眸子,忍着胸口起伏,尽量不要升起暴他的冲动。又见欧阳善停下提袍的手,警惕扫看四周。低斥道:“衣衫不整,还不快穿。”

    “现在什么时辰……”欧阳善莫名其妙,“天蒙蒙亮,公子就过来,还怪我穿戴不齐整,昨夜我在书房忙了整晚,才睡醒好么?”

    归,手上动作没停,三两下成了平日长身鹤立的斯文模样。

    谢厌同他再无话可,掉头往外走。

    欧阳善正理腰间革带,一抬眸瞅见他大步远去的身影,脊梁挺拔,雷厉风行,浑身覆着古怪的狠煞……谁招惹他了,没有土匪贼子作乱,难道不应是好事?

    欧阳善不懂,收回眼神,手正碰上革带,指尖忽然抖了抖,立刻又朝谢厌看去。

    不对。

    公子今日有奇怪之处。

    不上来,但就是感觉和从前迥然不同。

    欧阳善皱眉,见他快出院子,忙追去:“公子。”

    谢厌冲声:“什么?”

    “……生哪门子气?”这眉间黑气,神情沉肃,薄唇下压的,仿佛自己再两字,就要被他连骂上七天七夜。

    不觉吞了口唾沫,更不敢问了,讪讪道:“没、没事。”

    谢厌长眸微眯,眉宇显而易见的阴沉。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来官邸,老老实实待谢宅,守在尹婵院子里,等她起了再给自己重新束髻不好?

    越想越亏,指不定尹婵早已醒来,正和俩丫头笑笑。

    但有楚楚和阿秀在,她很难再如昨晚那般对待自己。

    往深处一想,此行不该。

    如此,再看欧阳善懵然不知的神色,更在他心里落下一块搬都搬不走的巨石。

    谢厌非常懊悔,摆摆手,神情不虞:“行了,我先回谢府,别忘了明日要去苍盘山,你早做准备。”

    议起正事,欧阳善无暇再想心头迷惑,正色道:“是,公子放心。”

    谢厌淡淡“嗯”了下,转身。

    此时,宋鹫急冲冲地跑进官邸。

    见欧阳善和谢厌都在,凝重面色放松须臾,躬身至谢厌跟前,禀报:“公子,我方才去牢狱看……嗯?”

    话戛然而顿,双目睁大,看向谢厌的发间。

    欧阳善瞧他支吾,怕耽搁要事,催道:“怎么了?快。”

    谢厌也被欧阳善击得失望,没了显摆心思,听闻此话,思及狱中土匪,沉声道:“牢狱如何?”

    “这……”宋鹫想牢狱正事,可再紧急的事,在他看来远不敌谢厌重要。

    公子今日面目一新,宋鹫既是惊,更有喜。

    天知道他等这幕多少年了。

    当即不暇顾及土匪,唇侧噙笑,惊讶且无比郑重地道:“公子的墨玉竹节簪很好。”

    谢厌稍怔。

    欧阳善在宋鹫话落时,已瞪大眼,不可思议道:“公子、公子今日……”

    方才便笃定谢厌不对劲,但兴许昨晚失眠的缘故,愣是头脑空空。眼下宋鹫一提,可不是嘛!

    自与谢厌相识,欧阳善就没见过他束发。

    从前满头乌丝日日凌乱披散,摆着一副冷戾无情,让人望而生畏的样子。哪像现在,头发尽数挽上,盘束着一丝不苟、端正的男髻。

    墨玉簪落在他髻间,更透了几分矜贵。

    只一点,他没有戴冠。

    面部瘢痕毫无遗漏地展现,出奇的,欧阳善竟觉得将疤痕尽显,较往日半掩半露的披发,气势更足。

    谢厌不动声色受着两人注目,岿然不动。

    面容沉肃,默默无言。旁人殊不知,他心口早已泛着一波又一波的潮起。

    到底宋鹫与他更为默契。

    谢厌敛眸,悄悄给他记上一功。

    “行了。”继而绷起唇,口吻微淡,“少见多怪。”

    语毕,睨了两人的震惊脸色,轻轻一咳,口吻平静道:“不过是束发。”

    宋鹫本就不是话多的性子,听公子呵斥,立即闭嘴。

    但欧阳善有的了,轻松跃进谢厌欲擒故纵的陷阱,走到他跟前,围绕他的崭新发髻,侃侃道:“公子,近日有大喜事?”

    谢厌镇定的面色露出一丝破绽,自然想到了尹婵。

    但与尹婵的私事如何与外人道,便只照旧摆出冷硬面孔,含疑地“嗯”了一声。

    这简单一字,其中却蕴含许多道理。

    落字时气息不能平稳,要稍上扬,但不可过分冷硬,需带几分请教。方能在询话间,提起欧阳善的好奇,又不叫自己落得下风,始终占据得势之地。

    所幸欧阳善还算聪慧,亦与他配合得当,当即问道:“公子,您束发的手法甚好,鬓间没有余发,簪子也恰到好处,极配极配。”

    谢厌理所当然道:“非我所束。”

    “哦?”欧阳善起了兴致,“哪位丫头的手法?我不信谢宅里有这么手巧的?”

    谢厌轻呵。

    欧阳善眨眨眼:“难道不是?”

    谢厌骄傲抬头:“自然。”

    欧阳善试探开口:“不知公子,可指教一二?若我有幸,也去寻一寻。”

    本要脱口而出的话,谢厌却霎时沉下了脸。

    “你什么……”他长眸微眯,“寻她?”

    “不错!”欧阳善理直气壮。

    探向自己高束的发髻,是还没醒神时随手弄的:“官邸一个丫鬟都没有,厮也手笨,这种事还是得自己动手。这不,我也想寻个专门束髻的,养屋里。”

    他不吝夸赞:“公子的就很好,平整却不呆板,精神又不放浪,墨玉簪更佳,点睛之笔。”

    “是吗。”谢厌扯了下唇,皮笑肉不笑地,“你想要?”

    在欧阳善大笑点头时,宋鹫已经明白了。

    时时随侍公子,对他神情了如指掌。何时怒,何时喜一清二楚。譬如此刻的挑唇,显然带着森冷的寒气。

    又看那束得齐整好看的发髻,后知后觉了某些事。

    连忙拽住欧阳善的手。

    “好了,阿三。”

    欧阳善皱眉,一拍宋鹫的肩:“我可不像你,整日冷脸不近女色,与和尚无异。所谓悦己者容,红颜知己且在痴痴等候,我岂能落了面子。”

    宋鹫黑着脸:“你还剩什么红颜知己。”

    “话不能这么。”欧阳善颇觉尴尬,摸摸鼻子,“在下虽已收心,但同处原州,隔三五日就见的,自然得把自己拾掇好,免得辱没了那些过往情谊。”

    他嫌弃宋鹫:“你啊,万年不开花的铁树懂什么。”

    “……”宋鹫罢了。

    他想讨,谁拦得住。

    欧阳善笑看谢厌:“公子快。”

    谢厌咬牙,自喉间挤出两个凉薄的字眼:“做、梦。”

    欧阳善挠挠脸,朝宋鹫摊了一下手。

    仿佛在,公子犯毛病了?

    末了,见谢厌脸色冷得快结霜,一咋舌,干巴巴道:“不便罢,一大早公子就发火,对身体有碍。”

    复又故意压声,和宋鹫嘀咕:“可知西街的刘掌柜?他家喜得千金,但那媳妇不知着了什么邪,要姑娘取名菜花,怀胎十月多亏那几坛腌菜保胃。丈夫便更好笑了,近日赌钱上头,直姑娘是天赐,非取个名儿,叫斗鸡。把老丈气得躺床,几日没醒,大夫再不行,便得下他家祖传药方了。你问什么方子?来怕二位笑,是要田里的泥浆,猛灌三大桶。世间之大,怪哉怪哉。”

    宋鹫:“……”

    谢厌:“……你似乎很闲。”

    “非也。”欧阳善无辜摇头。

    宋鹫唯恐再这么下去,欧阳善必定得不偿失,遂不提此事,转而起狱中土匪。

    脸色凝重道:“公子,阿三,我方才去牢狱,原想趁机再行审问,不料他竟欲服毒自尽。”

    欧阳善神情大变:“死了?”

    “并未。”宋鹫摇头,“我正撞上,已将他穴道封住,手脚尽锁,晾他不敢再妄动。”

    欧阳善吁气,回头对谢厌道:“幸好没死,去苍盘山还得用上他。”

    谢厌却与欧阳善所想不同,沉吟一二,冷笑道:“他不是求死。”

    “怎么?”

    谢厌条分缕析:“他非轻易送死之人,否则,早在被抓审问时,就已毙命。况且若已无生念,昨晚夜深人静不动手,何以正值白日,在所有人都可能审问他之际,意欲服毒。”

    宋鹫:“公子是,他故意?”

    “目的呢?”欧阳善皱眉,“总不能就是虚晃一招吧。”

    “昨日审问,他透露出消息时,便知我们迟早会去探苍盘山的底。”谢厌思忖,“但却不知究竟什么时候。我想,他没有深不可测的想法,无非是借机提醒我们,早去苍盘山。”

    “就这么简单?”欧阳善并不相信。

    谢厌看向他:“月前,他们抓你进土匪窝,问了些什么,想必你还记得。”

    提起这岔欧阳善便垮了肩:“不敢忘。”

    “后来,他再进原州,掳了你与阿秀,留下那张字条所写,也是让我们亲去谷城苍盘山。”

    “我想。”谢厌沉沉道,“这帮土匪,和眉州的同属一类,他们不洗劫城内,不搜刮银钱,唯独只想见各州府的官吏。”

    欧阳善迷茫:“但那日他们见了我,除了问些奇奇怪怪的话,并无其他。”

    宋鹫想明白了,笑看向欧阳善:“他们问了什么,你是如何回的?”

    “提这作甚……”欧阳善嘀咕,“一开始便甚是无趣,我都纳闷了,哪个傻子想的。”

    宋鹫抬眉:“来听听。”

    欧阳善耸耸肩:“他们,如今抓了你,原州群龙无首,由他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你如何答复?”

    “哈哈哈哈哈哈。”

    宋鹫:“?”

    欧阳善重复一遍:“哈哈哈哈哈。”

    宋鹫皱眉:“?”

    欧阳善摊摊手道:“就这么回的。笑话,我虽为州牧,事事却得仰仗公子,除非他们把公子抓了去,否则哪能肆无忌惮。故而没忍住,便嘲讽笑去。”

    谢厌无言以对。

    宋鹫失笑:“所以,你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欧阳善回过神来,想当时情景,喃喃自语:“难怪我轻轻松松便从土匪窝逃了出来,感情他们主动放的啊。”

    “你不是拼死才逃出吗,浑身还落得狼狈。”

    欧阳善脸一红,硬着声道:“不是谁都像你们功夫傍身,我一文弱书生,能逃出已是难得的天分。”

    “罢罢罢!”他飞快转移话题,“那土匪既是着这副算盘,可不能着了他的道。”

    “不。”谢厌一脸神秘。

    “公子?”

    “何不顺水推舟,如他所愿。”谢厌慢悠悠道,“我太好奇,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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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时辰后,宋鹫整装待发,正在官邸清点随同之人。

    欧阳善忙里偷闲,伸长脖子朝向官邸门口:“公子回谢宅一趟,是做什么?”

    宋鹫斟酌片刻:“不知。”

    欧阳善忽的一笑,眉眼暧昧:“我猜,是舍不得五姑娘。”

    宋鹫瞥他:“慎言。”

    “又不在。”欧阳善笑吟吟道,“不准正黏着五姑娘不肯走。啧,以公子平日的凶横,五姑娘岂能招架得住?可别惹哭了才好,美人梨花带雨好看是好看,也叫人心疼啊。”

    宋鹫面无表情地开口:“你去公子跟前,再心疼。”

    欧阳善一噎:“……”

    “宋鹫,咱俩是、”他一甩头,重重哼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好多啊!”

    欧阳善霎时目瞪口呆,唰地起身。

    艰难咽下险些卡喉的一句话,踩着嗵嗵的步伐,直奔向门口那扛着四大箱子进来的几人。

    “好家伙!”欧阳善围着箱子抚掌。

    见谢厌背着手踱步而来,惊呼:“公子,有必要吗,里面都是些什么?!”

    谢厌镇定自如:“这一箱是糕点和菜肴羹汤,芸香楼订的。这箱是蚕丝被和软枕,那边的装着应急药材和日用物什。”

    “我们是去剿土匪。”就鼻间怎么一阵饭菜香,欧阳善吞了吞口水,忍着不去回想芸香楼的美酒佳肴,艰难道,“需要这些么……”

    谢厌嫌弃瞥他:“你在想什么。”

    欧阳善懵地扭头:“?”

    “不是你的。”谢厌狠戾的面孔柔和下来,唇角似有笑意,端详那箱盖片刻,紧了紧手,“给尹、咳……给阿婵用。”

    尹婵正拉着楚楚跑进官邸。

    天晓得,她刚理好行装,等待出发,谢厌却什么都不用收拾,他已安排妥帖。

    这、这便是他的妥帖?

    欧阳大人的惊呼直传到官邸门外,尹婵羞红了脸,匆匆踏入,却正好听见了这声轻哑低沉的“阿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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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哈欧阳太搞笑了】

    【大大新年快乐!】

    【撒花】

    【好宠】

    【嘶,好甜!太太新年快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