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校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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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了半丝威风,好生可爱。◎

    谢厌定在尹婵的闺房,衣袍被拽拉,走动不了,也不敢回转,呆呆盯着眼前重叠垂地的床幔。

    屋内无灯烛,一片不见五指的漆黑。

    但谢厌目能夜视,如此的黑暗在他眼中不算什么。

    正因此,愈发不敢回头。

    手脚绷紧了,一时出神地看床幔花样,一时脑如乱麻,不知尹婵话语何意。

    想……让他留下么?

    念头升起的刹那,谢厌脚底到后脊窜起一股颤栗,忘了来此的目的,只愿时间就此停止。

    但下一瞬,尹婵低低软软的声音,便自他身后响起:“呆了?”

    谢厌脑子忽空,飞快转身,脱口而出道:“没有。”惶急得很,哪有分毫刚刚不动声色的派头。

    尹婵低促一笑,摸黑从床上撑起了身子。

    夜深疲乏,懒倦地靠在床头,好奇地轻眨一眼:“既如此,怎么不话,方才在窗户下装老鼠,分明装得起劲。”

    谢厌窘迫难当,想埋头不语。

    又自觉这般行径属实没有男儿风范,顷刻,便在黑团团的夜里臊红了脸,闷声道:“你看见我了?”

    尹婵也想当做没看见。

    可那不能。

    她娇懒懒地倚着床头,眼眸挑着,带着盈盈的笑睨向他。

    凤眸内勾外翘,瞳仁含情,她应是尚未清醒,双眼蒙眬尤带着水光,直叫谢厌窘意更甚,双脚近乎黏于地面,动也不是,待着更不是。

    尹婵没有谢厌的好本事,虽瞧向床边站立之人,却只能见一颀长的身影。

    听闻谢厌的话,她歪了歪头,单手支着下颌,无辜道:“公子武艺拔尖,从来踏瓦无声的,怎就今日在窗牖下,做出那鼠耗叽叽咕咕的动静?。”

    “我、我……”尹婵的疑问掺了趣,直把谢厌的心思摆开,谢厌瞬间哑了声。

    尹婵支着下颌颇累,索性侧了身子,倚着看床前人影。

    听他支吾,半晌,尹婵轻轻一笑花枝颤,带着无奈又认命的语气反问:“故意的?”

    谢厌紧张得更不能动。

    他面上一热,低声道:“是。”

    尹婵哭笑不得。

    谢厌此时,才敢在浓稠夜色的掩护下,怯懦又露骨地移来目光,窥看她面貌。

    如瀑如乌云的长发落在肩头,她形容娇慵,半倚着床头。

    尹婵弯着手轻抵唇,实在被谢厌老实又不老实的交代闹得不行。

    笑时两肩轻颤,雪白轻透的中衣松松搭着肩,似掉非掉,半遮半掩。

    虽然知道她在笑自己,但谢厌没有生出任何恼意,目光已被眼前引得火热痴缠。

    她凤眸半眯半睁,骨头软软歪着,石蕊淡粉的亵衣若隐若现,两根细细的绸带子绕在她纤长白腻的脖颈上。

    谢厌眼尾猩红,忙不迭别开了脸。

    他怎么能看……

    尹婵没听谢厌再话,安静时,当真又困极了,努力睁大眼睛看向他。

    揉了揉眼,拥着被褥索性坐起来,呢喃:“你还在么?”

    “在。”谢厌立刻答。

    尹婵轻笑,声音这时变低,闷闷地开口:“明日便要出发了,快去歇着罢。”

    谢厌神色有些复杂,哑声道:“睡不着。”

    尹婵软绵绵地哼了声:“如何才能睡?”

    谢厌如实答道:“不知。”

    “你这人……”尹婵唇角抿了抿,不满地瞪他一眼。

    眼看谢厌绷得直直的杵在床边,有如院子里的廊柱,一动不动,她好气。

    气着气着……忽的素手伸出,仰着脸拽了拽他的衣袂。

    谢厌此人,怪胎。

    有时坦诚得可怕,有时端的一副九曲回肠。

    亏他还统掌着原州,走到哪条街巷都是叫人又敬又怕,难道没有一位同僚下属,提起过这副奇怪性子?

    既来了却只一两句话,既无话可,却又杵在她床前。

    尹婵撇过脸不看他,手仍是拽着衣袖,将他上半身拉近。

    谢厌听话地倾身。

    衣袍落在了尹婵的床上,和她的中衣混淆。

    深黑与雪白的交融,两相极致的碰撞让谢厌呼吸微颤,很快,一只柔软的手蒙上了他的眼睛。

    目能夜视的优处散去,耳却更为灵敏。

    眼前人的气息裹挟着蔷薇的清甜,由轻缓转为急促,且离他愈近,正靠近他唇侧。

    谢厌不由生出一抹荒唐又难以相信的念头。

    虽是不敢相信,却又隐隐期待。

    甚至在慢慢地把脑袋往下低去,试图碰触到娇嫩的两瓣花。

    他的绮念如此坦然而急切。

    忽然,两边唇角被尹婵的手捏住。

    “?”谢厌懵神,黑暗里,只听尹婵狡黠一笑,手蓦地使起劲,薄唇嘟了起来。

    谢厌:“……”

    尹婵仰起脸,凑近了,去看她得意之作。

    原是凉薄的唇此时怎么看都像鸡崽,素日里冷酷骇人的谢厌,没了半丝威风,好生可爱。

    尹婵眼睛眨了两下,憋着笑,嗔道:“想什么呢?……还不去睡觉。”

    谢厌失落:“哦。”

    -

    谢厌一走便是整整五日。

    期间,尹婵去原州牧官邸探过几回消息。

    欧阳大人一直与宋鹫书信联系,只道苏臣背后之人身份复杂,这事办起来着实麻烦,便是再耽搁半月也是行的。

    正事勿催的道理,尹婵知道,并不怕他外出太久。

    只担心会不会受伤,或者遇到困难。

    欧阳善摆手笑笑:“没事,宋鹫传信来,一切都按公子的计划进行着。”

    虽是这么,尹婵的挂念没少过,整日心不在焉。

    给谢厌制的衣物已完成大半。

    尹婵每日除了做这个,便是到绣坊接些绣活发时间。

    之前心绣作的那些绣花样子卖的不错,近来也与绣坊愈发熟了,无事时便免不得去叨扰。

    绣坊往来客人多,街口常摆凳坐着一群人谈天地。

    尹婵偶也在一旁,边绣花边听他们南道北。

    今日倒听闻了一件罕事。

    传出消息的是前日跟随商队去江南,才回的刘大爷。摆起此事来侃侃而谈,煞有其事道:“听要册立太子了。”

    尹婵拿着绣绷子的手一顿,眉心轻蹙,带着狐疑抬起了头。

    立嗣?

    一时顾不得绣花,专注听去。

    旁边人急道:“唉哟!杀千刀的,这种事情哪能乱,传出去要杀头的!”

    刘大爷不屑一顾:“坐这随便两句,谁知道?也是我们原州的乡巴佬没见识,江南都传得沸沸扬扬,要众人皆知了。”

    “怎么回事?”

    “我真是涨了大见识,但不知道会册立谁。他们都在传什么徐贵妃的二皇子,和林、林嫔的三皇子。”

    “二皇子是?”

    “三皇子又是谁?”

    “没有大皇子?”

    一连串的疑惑砸下,刘大爷自己也稀里糊涂。

    怕失了面子,索性啐道:“呸!你们都是些土包子!”

    一人笑呵接嘴:“咱们懂那些有用么?不管谁当太子,老百姓有吃有喝,平平安安就是好的。”

    刘大爷恨铁不成钢地骂:“也就这点出息了!”

    话落便开始争吵,巷子一时热闹。

    尹婵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地收起绣绷子,回绣坊内,垂着眼皮,脸上带了些困惑。

    册立太子……

    原州冷僻之地都知晓了,想必京城及周遭各府俱已如箭在弦。

    只是,按这般大事尚未定下前,不会外传,即使有得门路的大人获取消息,也只私底浅谈,岂敢摆到明面议论。

    是谁特地漏了风声吗?

    尹婵蹙了蹙眉,托着腮,兀自想了会儿。

    左右她掺和不了立嗣大事,多想也是徒劳。

    不多时返身回到谢宅。

    楚楚正在院子门口等她。

    因要守着尹婵,与谢厌、宋鹫等见苏臣一事便没让她去。

    楚楚近日眼见尹婵的心不在焉,不愿姐困扰,想了想,与欧阳善暗里商量后,算过两日,带她去一个稀罕地儿。

    楚楚一脸的神秘,任尹婵如何追问也闭口不提,倒让尹婵愈是好奇。

    连着几日暗搓搓试探着问她,想从楚楚口中听出点什么来。

    楚楚却愣是不透露。

    好容易等到约定的这日,尹婵大早醒来,篦发容妆,整装待发。

    太阳自树梢间露了脸,楚楚方才醒了。

    伸着懒腰慢吞吞推开门,欲待先去梳洗,不想,竟见尹婵坐在院中圆桌前,优哉游哉,手执茶盏,勾着唇幽幽瞧她。

    楚楚在她轻挑的唇角里,额角隐隐抽了抽,哭笑不得:“姐……”

    阿秀则手撑着脸,没骨头一般趴在桌上。

    听见门开,回头懒洋洋道:“楚楚姐姐,我和姐等你好久了。”

    楚楚一下子清醒:“……”

    原是见尹婵心神不宁,便提议与她四处走走的,哪知尹婵兴趣颇浓。

    楚楚便也振作精神,早食后,一行三人乘着马车,悠悠向城外而去。

    途中,尹婵纳闷:“怎么不见欧阳大人?”

    楚楚遂道:“他不与我们同程,昨日已先去了。”

    尹婵不由更加好奇。

    但心知楚楚擅藏秘密,不到万不得已,怎么也不会,索性不急,只等亲眼见。

    马车一路出城,愈行愈远。

    尹婵挑了轿帘一看,眼前并非去向谷城的路,而是朝向另一方。

    此时,车轿已过鹭湖书院与绿水园所在山,愈往山林深处。

    “楚楚,那边也是原州地界?”

    “正是。”楚楚点头,并道,“原州偏,周遭只毗邻着谷城,旁的都是些无人的荒野地方。往年山贼土匪横行,自公子解决了土匪后,这几处便归原州了。”

    尹婵又指向前方:“我们是去前面的荒山么?”

    楚楚道:“没错。”

    可荒山野岭,有什么得趣的地方?尹婵百思不解。

    恰时车夫长“吁——”了声。

    “到了。”楚楚带着尹婵下轿,“姐,咱们去吧。”

    尹婵循声一看,荒山孤僻,大道旁倒极好,遥见百亩农田,亦有农庄七八。

    看起来只是寻常的山野。

    尹婵扭头,目光狐疑。

    楚楚但笑不语,领着她心翼翼翻过这座山。

    眼前一幕,直叫尹婵脚步忽顿,惊得一时没有缓神,与意想的全然不同。

    山下竟有一片阔大的地域,垒墙而建着气势宏伟的演武校场。

    兵将肃穆,一应规整,浩浩荡荡。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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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更点多更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