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直到楼迦陵的身形彻底消融在空气中后,楚苍这才神情严肃地蹙起了眉:“......太不寻常了,这个魔修明明只有金丹期的修为,是如何做到分神化体的?”
通常来,分神化体是只有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方能办到的,而楼迦陵理应不该有如此实力,除非她隐瞒了自己的境界。
子夜来马上就想到了这点,然而楚苍却摇了摇头:“如果她隐瞒了自己的境界,我会马上察觉到的,所以我更倾向于是有人在暗中帮助她,只要那个人的修为足够支撑,将自己的神识或者魂魄分出一缕来,同样也可以让她办到。”
“为什么楼迦陵隐瞒境界的话你会察觉到?”这句话马上令子夜来不解了。
顿了顿,楚苍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微微一笑道:“一时解释不清楚。怎么样,看刚才那个魔修形单影只的样子,这里估计没有其他人了,我们要不要继续深入内中一探究竟?”
反正来都来了,哪有不进去看一眼的道理。子夜来便点了点头。
这一回,两人顺畅无阻地一直来到了这片遗址的中心区域,肉眼可见散落在此处的瓦砾碎石明显要比外围多得多,而除此之外,最引人注意的要数地上那些随处可见的奇特深黑色铁片了。
随手拾起一块仔细端详,子夜来只在锈迹斑驳之中隐约辨认出了精致的缠枝纹样,他还未想明白这些铁片到底是何物,身旁的楚苍就疑惑出声道:“好像都是香炉的碎片啊。”
香炉?子夜来低头一嗅,果不其然在这些铁片上都闻到了一股微不可闻的香味。
环顾了一下四周,楚苍又道:“看来这个已经消失的修道世家,很有可能精通炼丹或制香一道,只不过年岁久远,关于这个氏族的背景我们也早就无从知晓了,现在需要查明的便是为何那些魔修要选择在此地执行他们的计划。”
他完后便发现眼前之人似乎并没有在听自己的话,而是正紧紧盯着手中的那块铁片出神。
片刻过去,子夜来总算是开口了:“......这铁片上的味道,你不觉得有些熟悉吗?”
楚苍思索了一下,很快也反应过来:“你指的是嗅香树的香气?”
“没错,而且这里恐怕曾经种了许多嗅香树。”子夜来示意他看地上散落的铁片,“和我们在境中之境里所看到的一样,这些香炉真正的目的或许并不是炼丹或制香,而是用来饲养那些树的。”
闻言,楚苍若有所思:“其实千仞山门下弟子还曾向我汇报了一条线索,但是因为准确度不高,所以我才暂时没有告诉你。那个查探结果显示,让金鼎宫上下为之疯狂奔波的,很有可能是某种罕见的药。”
如今谜团一个比一个多,此时的子夜来也开始理不清头绪了:“单凭这些还无法推断出他们究竟想干什么,这里也没别的东西,我们干脆回去吧。”
只是,在楚苍没有看到的地方,他悄悄藏起了一块铁片。
有些事情,子夜来还是想自己弄清楚,若是总依靠楚苍的话未免太过受制于人,他需要自己掌握主动权。
楚苍召来火色巨鸟,两人随即离开了这个地方。
在他们离去之后,那道纤细身形方才重新显露而出。
一路上,子夜来都心事重重的。
见他如此,楚苍于是随意问道:“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轻叹一声,子夜来低声道:“只不过忽然想到了自己的身世而已。”
闻言,楚苍好似来了兴趣:“能跟我讲讲吗?”
虽然这些陈年旧事并不美好,但因为子夜来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故而也不排斥讲出来:“我也记不起来什么了,很多东西都是师尊告诉我的,他我和六尘来自一个势力单薄的修道世家,在遭遇魔修灭门之后,就只剩下我们两个幸存者了,也是师尊救我们回延天宗的。”
“这么来,薛明夜不仅是你的师尊,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到底是救命恩人亦或是杀亲仇人,子夜来至今没能真正下定论,但只要做过的事就不会没有任何一丝痕迹,他相信总有一天,自己能够撕开薛明夜的假面。
等回到延天宗后,他便以自己要去藏书阁为由发走了楚苍,带着那块铁片独自前往悬砂林。
悬砂林可谓是是整个延天宗内最为僻静的一处所在,只因那里接近长老们的洞府,虽没有下什么禁制,但路过此地的弟子们都会畏惧长老们的威严而下意识地屏息静气,以前子夜来就经常一个人去悬砂林背诵修习道法。
今日他来这里,也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安静的空间,以便能够梳理一下整件事的大致脉络。
可当子夜来踏入悬砂林的地界之时,却惊讶地看见了一道几乎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悬砂林中遍植悬砂树,若是光照充足,悬砂树的叶面上就可以呈现出旖旎的淡红色泽,如同熠熠生辉的鸽血红那般耀目。而今,这些明艳色彩落在树下的那个人身上却只成了点缀,只因他就是世间最素净也最惊心动魄的一抹颜色。
此时此刻,白衣胜雪的君如故正端坐在一树如梦似幻的悬砂林之下,青年低垂着眼,薄唇微抿,面容清艳,一时间竟生生占据了子夜来全部视线,让他险些低呼出声。
好在最后,他还是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目光也落在了君如故手里攥着的那东西上。
盯着看了半晌,子夜来有些怀疑自己的双眼。
君如故怎么好像是拿着一块手帕?
他于是下意识地再次看了好几眼,终于又在那块平平无奇的帕子上找到了一个的“夜”字。
瞥见这个字的时候,子夜来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薛明夜,如此看来,君如故必定是准备将这块手帕送给师尊了,毕竟上一次薛明夜给君如故擦脸的那副画面,直到现在他也还印象深刻。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就这样默然地看了许久,子夜来终于决定迈步离去,可是就在他正欲倒退的时候,脚底下却不慎踩到了一截断裂的枯枝。
脆响迸出的瞬间,青年便已警惕地抬起头来。
“......”
乍然对上君如故深沉的视线,子夜来偷偷咽了口唾沫,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师弟,你放心,我什么也没看见,我、我走了。”
趁着对方还没有话,他赶紧转身就想要走,谁知君如故却长臂一伸,再度将他给拦下来了,“你看见了?”
他要是当真敢承认自己看到了,既然君如故之前能烧他衣服,现在岂不是会直接把他的眼睛给挖出来?子夜来只好强装镇定地反驳:“师弟你在什么?我听不懂,走了。”
这一回,身后总算是没了声音,他也逃一样地远离了悬砂林。
回到房间后,子夜来一摸身上,却懊恼地发现那块从遗址里捡回来的铁片不见了,约莫是方才走得太过匆忙的缘故,因不知道丢在了哪里,他也没地方找去。
懊恼完毕,子夜来长叹一声,感慨由此可见,君如故真的是他命中的煞星。
几日后,为了商议宗内即将举办的琴会一事,薛明夜遂将三人都叫到了议事堂。
“下个月琴会就要开始了,如故,往年都是你头阵,今年大概也没问题吧?”微笑坐在上首,薛明夜和颜悦色地询问道。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君如故却摇头道:“抱歉,师尊,但我的琴坏了,所以此次琴会可能无法参与。”
闻言,薛明夜也有些惊讶:“哦?是我给你的玉振琴么?哪里坏了,拿来给为师看看吧,不定我能帮你修好。”
“师尊,是琴身的问题,修起来没那么容易,应该是赶不上这次的琴会了。”君如故依旧坚持,“不如让应师兄参加吧,我记得他之琴技与我不相上下。”
猝不及防就突然被他推出来,应秋有些傻眼,只得同样太极道:“师尊,我之琴技怎么比得上师弟,让我去会......恐怕会丢了师尊的面子。师弟的琴虽是坏了,但换一张不就可以了吗?”
薛明夜眉头轻蹙:“如故,你的琴坏得很严重吗?本来你不参加也没什么,只不过今年有楚先生在此,他也想让门下千仞山的弟子参与,所以我才希望你能登台。”
沉默了一下,君如故忽然道:“也不是不能修,只是需要用到生长在苍明山的漆木,师尊,让子夜来同我一起去找就可以。”
闻言,子夜来顿时诧异地望向了他。
而薛明夜也若有所思,片刻后才点头同意:“琴会召开迫在眉睫,那你们俩就抓紧时间,赶快往苍明山去一趟吧。”
从议事堂里一出来,子夜来便沉不住气了:“师弟,为何要我同你一起去苍明山?我又不认得你要的那漆木长什么样子,去了也是帮不上忙。”
面对他的推脱,君如故却淡然道:“赌注,你忘了吗?”
子夜来顿时哑口无言,有好多次他都快要忘了那个所谓赌约,但君如故都会以一种让他意想不到的方式提醒他重新记起来。
僵持半晌,子夜来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