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挣扎与挞伐
◎旋风式处理法。◎
在处理好都京一应事宜, 北修吾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很快地同岸一大师及牟相确定动手时机,人便折返往兰若关去。
──扰乱敌人最高明的手法, 是九真一假。
──想要监控我没有关系,但也要看你们究竟可以做到何种程度。
“可恶!又跟丢了!”
“早先听闻行渡宫宫主也有黑凤凰血脉, 并且同时具有鲲鹏的异羽,能日行千里, 有九条命, 看样子确实是真的啊!”
“那你不如我们面对的是我们根本无法逾越的敌人,干脆也不要跟踪算了!”
几道身影在都京外围乱窜,间或地发出吵架的争执,以及应当由谁回去回报这件事情。
毕竟组织管理严格, 谁也不想因为追不上一个可怕的大佬而吃挂落。
“哦?看来我确实很受异教的看重, 直接出动就是舵主以上的等级来监视和防备呢。”
蓦地, 有把清冷的嗓音,连戴着可以把人从骨子里冻住的寒意, 猛然从众人的背后响起。
连带的,是远比月光更加冷冽的笛声。
行渡宫宫主一身月白的衣裳飘然出尘, 然而那双流动着金色焰火的眼眸却充满慑人的杀意。
不,或许北修吾本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这个意识, 可也正是因为这个样子,才会更让他深不可测, 杀人总于无形之间。
──彷佛连尸骨也无法留下。
“......呃啊啊啊!”
“不、你不要过来啊!”
几声惨叫回荡在都京郊外的旷野上,有食腐的乌鸦兴奋地在天盘桓, 震动着黑色的羽翼, 鸟瞳紧紧盯着地面上一面倒的战斗, 以及那一张张嘴吐露出的情报......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 乌鸦们一拥而下,并不畏惧男人脚下的冰霜,对着尸块们大快朵颐。
玉笛变化的镰刀刀尖此刻正滴着血,男子背后生出双翼,接着很快地轻轻挪动脚步,翩然地在后头的追客赶至之前,迅速地离开了现场。
“嗯,边关啊......”
“要想突破这道防线,其实也没有那么容易哦。”
◆
兰若关,第一波异兽潮第三天。
众人已经防守得相当辛苦,除去有修为在身的修真者们,百姓与负责轮调的军士已经替过好几回......
再充沛的体力在这种无时无刻都必须保持警惕的状态下,也会感到透支与疲倦。
──特别是对面的异族和异兽都拥有层出不穷、并且完全超乎想象的异能。
这些天下来,如果没有伏苏和陈登义两位仙长的提示,或许北城墙的众人早就被得落花流水,连墙头能不能保住都难。
“咤啊啊啊!”
但人类的适应力确实是超乎想象。
明明放在几天前还要痛苦挣扎,觉得自己肯定不能行的人,此刻也勉强可以在同异族短兵相接的时刻,过上那么个几招......捱到伏苏与陈登义仙长过来支援。
“漂亮。”
陈登义是不擅长战斗,但诚如竹青在行渡宫对李茉所,需要长时间耗费精力专注在炼器上,同时还要出去寻觅材料的炼器师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
特别是在生死关头,狗急都会咬人,人急了自然什么手段都有办法使出来。
因此,虽然陈登义的攻击并能上好看,但绝对务实且够用。加上那些层出不穷的玩意儿,经常是整个北城墙力挽狂澜的关键。
“啧。”
不过最让人类一方与异族那头咬牙切齿并印象深刻的,还是伏苏这个在几天中不断快速成长的少年。
由异兽象白的象牙所炼制的两炳骨刀,因为长时间浸染着异兽与异族的鲜血而染上了瑰艳的色彩,散发着浓厚的血腥气息。
举凡少年所到之处,必定要留下几条性命才会善罢甘休。
要他的动作都声势浩大那必然不可能,但也正因为伏苏动手都格外地出奇不意,才更让人胆战心惊。
──越是缠斗,越是安静。
那双黝黑的眼眸中,金色的焰火从细细的丝线,逐渐开始慢慢地涌起若岩浆一样的可怕腾蛇。
但凡可以和伏苏对上目光的人类与异族,无不因为他这样的气质感到害怕。
【幸好这个人和我们是一边的。】
这些天下来,不晓得有多少人下意识地这样想着。
“拿下那个贱人!我要用他的头颅饮酒!吃掉他的骨髓!”
异族中也不是谁都能沉得住气,况且这两天他们的人被斩于刀下的数量确实多。
边关于异族的眼中过去无异于是另一处粮仓,女人和食物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就算人类再怎么痛苦,只要异族想,那就永远是他们的囊中物。
偏偏今年因为几个再微不过的变数,让异族觉得绑手绑脚,一切都变得极其不顺利。
“可恶!这些杀不尽,又不死的人类......”
后方的异族长老们都约束着要他们不要胡乱躁动,今年边关的修士明显数量变多,也正表示那些过往只冷眼看着帝国沉沦的势力正在调动。
──或许是因为看不惯异族的嚣张,又或者是因为他们内部达成了某种叫异族不乐见的共识。
──但不管怎么,既然局势出现变化,就需要试探......而试探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大家需要比以往更能沉得住气才行。
“管他是什么宗门还是宫派,我们全都不放在眼里!”
异族今年或许最开始还要以为人类如同过往那样好欺负,所以前线派驻的人手都是各族的新丁。
为的是让他们可以提前见见血,培养对人类的攻击性,却万万没有想到因为这一着棋,反倒造成负面的效应。
“就是啊!只要是人类,管你是修士还是战士,都是手下败将啦手下败将!”
异族的青年一个个都自信心暴棚......毕竟他们从到大面对的都是完全被踩在脚下的人类。
不管是奴隶,还是被借腹生子的女人,只要他们想,随意杀都是家常便饭。
“快点快点,你们杀的这么慢,怪不得我们这回的表现才会那么差啊!”
异族青年们一个个脸上都是跃跃欲试的模样,似乎长老们在后头耳提面命的警告仅仅是一种来自长辈们无畏的紧张。
──可等到那双长刀划破长空,来到自己面前,一族的青年们才终于发现......原来自己的异能,还有引以为傲的身体,或许也是有不管用的时候。
当天地在自己的面前倒转,耳边听到有人在吶喊惊呼,对他们的遭遇发出悲痛的叫声......
啊,原来我已经死了啊?
“我们上哦!”
陈登义看着伏苏大展身手的模样,心底有一处不免感到羡慕。
不过作为一名炼器师,首先必须要有个很好的品质,那正是自知之明。
先天擅长的领域不同,经历不同,所以能够做的事情也有着极大的不同。
左右因为自己所炼制的东西,制定的策略,还有划出的结界所留下的性命都要比预期的还要多上许多,这对陈登义来,已经是相当出乎意料的事情了。
“加油加油!他们的防线已经有些溃堤了!”
陈登义手里还拿着让人相当痛恨的广声玉,把每一处的攻防情势大声地出来。
──对兰若关不利的他就用鼓励,而异族表现不好的时候就大咧咧地出来,尽可能地激励几方的士气。
“大家不要慌,看看那些舔着伤口的异族,就可以知道我们的每一波攻击,都确实让对手感到吃力和伤害了!”
多目族的长老拧巴着一张宛若风干福橘皮的脸,表情有些难看地对身边的铁翼族将帅沉声喝道:
“我异族繁衍要比人类辛苦的多,纵然这些年下来已经努力通过人类的女性增添族人数量,但也不可能支应这样的消耗。”
“倘若王问起,你我都担负不起这样的伤亡数字!”
背生铁翼的男子微微一笑,看起来确实是没有因为现在异族似乎被人类拦堵成功的表现感到惊慌。
“长老,我们即便增加了这么多族人,但整体的实力比之先前如何,想必您肯定也很有感觉。”
“战争本就有死有生,然而在我们的看护之下,淘汰掉那些水准单一,冲动又不听话,留在族里只会平白消耗资源的家伙,也没有不好不是吗?”
距离两名高等异族最近的中等异族护卫瞬间汗毛直竖,彷佛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可怕内容一样,忍不住悄悄地吞咽着唾沫。
纵使他们现在已经是中等异族,但异族的等级森严,即使是自己,落在高等异族的眼中也不过是比前面低等异族还要好用一些的炮灰罢了。
现在甚至是因为战事还没有到需要他们上场的缘故,所以才会让他们在旁边听着──
两名高等异族甚至还不怕让他们听到会不会心生反抗之意。
......毕竟光是等级之间的威压,便已经足够让他们连半步都不敢随意挪动。
“这件事情你已经和王商量过了?”
多目族长老沉吟半晌,并没有反驳铁翼异族的意见,而仅仅是询问这个责任,在到时候上报战损时,该怎么区分。
异族之间对外的时候当然是合作无间,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私下就不会有竞争存在。
王的心思深不可测,可只要脑子没有瘸,都晓得不能在王的面前有不好的表现──
否则全族是怎么被灭的,恐怕永远也不会知晓。
◆
“秦哥,我们这边已经有些顶不住了!”
另一头的边关却没能像兰若关这样‘顺利’。
演武场的弟子们虽然确实一个个人高马大,看起来在战斗上很有两把刷子,不过真的放到战场上,却有如花拳绣腿,没有两下子就让异族捶倒。
──最起码,没有好几个人一起合作,他们甚至连一个异族都没有办法好好地缠住。
“......妈的,一群废物!”
秦昭彰可没有想到这些在行渡宫演武场上表现得还算过得去的家伙,竟然会差劲到这种地步!
不,或许先前秦昭彰和石栗早就知晓这些人的实力确实很一般,连行渡宫最通行的功法都修习得不是很顺利。
可在今日之前,除去畏缩、见利眼开、有些好色好赌外,秦昭彰认为这些弟子勉强还算是有点战力,可以在演武场同伏苏的比试上,闯出一个好的成绩才对。
“本来就不应该对他们有期待。”
石栗一身腱子肉满布青筋,他修习的是类似炼体的功法,人如其名,面对异族,实力最强的战斗力就是铁皮铜骨。
一拳接着一拳,一掌接着一掌,石栗没有丝毫的迟疑,脸上也不带着喘气,看上去坚实可靠极了。
但炼体的人也有个局限,就是他们的每一招可以覆盖的攻击范围有限,所以论起效率和其他弟子的集合体并没有差距多大......
大概就是石栗能保证拿下对手、或是使得对手再也没有战斗的能力罢。
但反观秦昭彰自己也算是七七八八,他修习的是剑法,可挥洒起来完全没有在演武场上那样潇洒自若,甚至磕磕绊绊地,相当狼狈。
周围的边关守军本来对这些弟子还抱有相当高的期待,然而经过几天的合作之后,他们已经很习惯什么都照旧自己处理,不再对这些弟子抱有期待。
──对方都自顾不暇,或许等到他们开悟、能大肆反杀异族并过来帮忙的时候,守军早已被屠戮殆尽、城门大破,百姓都要流离失所了也不定。
“草,这些可恨的家伙,竟然敢不信任我们!”
部分对自己的实力还没有太大认知的弟子对守军的视线感到很是恼怒。
“我们已经不辞老远地跑过来帮忙你们守城,不几句感谢的话也就算了,那种眼神是不是不想活了啊!”
边关的将领大多脾气都很糟糕,性格强势,最见不得浪费大家力气还有资源的蠢蛋。
当然,面对各势力派来支援的弟子他们大多采取先礼后兵的习性......因为谁也不晓得过来的是猪队友还是真的堪用的尖刀。
──可在确定这些弟子的能耐之后,将领们的态度也会很快地出现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不用管那些蠢货,大家照着原本的命令和安排行动!”
“关主了,马上就要进入正式的异兽潮,我们可以在这边拿下越多人头,对我们后期就越有利!”
关内关外的气氛都很紧张,一张张染着血的面孔下全燃着仇恨和暴烈的怒意。
掠夺与被掠夺,防守和积极进攻,就算先天有着相当大的差距,人类也并不总会乖乖地任由异族欺负。
◆
多目族的长老和铁翼男子作为高等异族多数时刻都是作为下令的指挥作用,不过他们同时也在评估战场的形势,断定什么时候该派那些人上场。
人类这回真的支棱的要比他们想的都还要来得久,而且也不晓得是不是预先做了充足准备的缘故,所以即便是一般的守军也发挥要比过往更强大的战力。
许多异兽也受到袭击,不管是毒还是火,又或者是其他的偷袭和绊索......总之,在后方的部队抵达前,许多异兽已经因为骨折或其他的伤害而没办法和异族搭配战斗。
‘呼呜呜呜──!’
有一阵绵长的号角声从异族的队伍阵势深处远远地传来,让战场似乎有那么一瞬被按下了停止键。
林子默一刀刚刚斩落一名中等异族于马下,手中的剑都还来不及甩干净血液,已经连忙地赶赴下一名中等异族跟前,意欲在他们撤退之前多杀几个人。
不过与此同时,林子默的唇角也难得勾起一抹笑容,
“头一回啊......可真有你们的。”
“竟然可以让异族在大战开之前的暖身回合中,不得不决定往后撤退!”
◆
行渡宫主殿中,刀疤男和手下已经快把广和长老折腾得半死不活。
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伏击,以及各种恼人的、完全是针对异族所设置的机关,倾刻间不是能让异族重伤,就是能要了他们的命。
──是以,刀疤男当然不会错过广和长老这样衬职的炮灰,但凡遇到有些拿捏不定的事情,都毫不留情地把广和长老推出去做测试。
“好惨呀,蠢蛋!”
“后悔咩,傻逼!”
两只胖麻雀蹦蹦跳跳地看着水镜的转播,兴奋地跳着只有她们知道的奇怪舞蹈。
旁边落魂殿殿主车居真人一面咬着丹药,一面仔细斟酌地操控着机关,试图再把这几个人拖得久一些。
经过了几天的乱象,最起码行渡宫中的那些宵,或是抱持着部分不可告人心思的家伙已经陆续浮出水面。
而此刻憋屈在万药殿中,好些天不能去理宝贝药田的安怡殿主已经按耐不住地出去收拾人了。
“嗯......不慌不慌,我们还可以慢慢来。”
车居真人一面分神注意行渡宫各处的表现,一面安抚地让两只麻雀不要唱得太过火干扰到自己的思绪。
一面又皱着眉头,总觉得那刀疤男似乎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气急败坏,甚至还有种隐约的从容。
──或许对方是因为意识到自己想见的人如今并不在宫内,所以是进是退都无所谓。
──又或者是因为对方这一趟过来行渡宫的目地并不如他们预期的那般......
恐怕,还需要多做谨慎的评估才行。
“也不晓得宫主那边的行事顺利不?”
但截至目前为止,最让车居真人觉得深不可测的,还是完全不明动向的行渡宫宫主北修吾。
先前对方要前去边关看看伏苏,可出于某种直觉,车居真人认为即便最后北修吾确实是在边关现身......在此之前,也肯定已经先去过好几个地方办事。
◆
异族的撤退对人类这一方无疑是一件大好之事,然而还不等大家有所庆祝,庆幸自己劫后余生,庆贺兰若关又暂且闯过一道生死关卡──
来自都京的加重赋税与斥责边防过分铺张的圣旨,重重地给了众人一个清脆的巴掌。
“......不、不会吧......”
“为什么啊?去年不是才加重赋税的吗?”
“牟相先前才承诺不会让百姓难过,怎么来年春耕都还没有到,已经先行决定要增加大家的重担了!”
官府、百姓间、守军间都弥漫着相当紧张的气息。
胜利?那是什么?
不过是让大家多活一个年头,然后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好让宫里那为迂腐且全无任何作为的狗国君享用!
“关主!”
师爷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冲到林子默的书房,接着便见到自家关主的表情阴沉,指尖挂着血珠,面前是早就被劈得四分五裂的桌子,还有满地的铭黄布帛碎片。
“都京那边......怎么就没有人想过弒君呢?”
林子默整天忙着边关的事情,可以是惮尽竭虑,连婚也没成,整天都泡在兵营训练将士,自己更是无比勤劳地修炼,只为了可以在战事发生的时候多杀几名异族。
关主府几乎是最初到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到现在还是那个样子。
每年稀薄的赋税都放在边防与抚恤上,最起码林子默几乎没有换过什么衣服首饰,就连武器都是从林家自带的。
──可即便如此,林子默每年还是受到圣旨的训斥,被截断的粮饷,以及来自都京的耻笑。
“关主,咱们都已经熬到这个份上,可千万不能让人抓到把柄啊!”
师爷转头让书僮去守门,自己将门给关上,然后吃力地推着轮椅到林子默的身边,压低着嗓子道:
“我先前才知道,行渡宫宫主应当是私下动身前往都京一趟,和牟相等人都见过一面。”
林子默猛然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师爷。
后者重重地点头,却认这个消息相可靠。
“终于啊......那个家伙,过去那么多年都不动,我还要以为他的血凉了呢......”
林子默一抹脸,深吸了口气,嘶哑地:
“不过行渡宫内部不是也不太│平吗?北修吾就这样闯去都京,也不怕后方会失守?”
师爷听到林子默这么,知道对方虽然一度对行渡宫失望。
可这两趟同伏苏和陈登义接触,以及自己接获的消息,都让关主在逆境之中忍不住燃起希望。
“行渡宫已经锁宫十多天了。”
师爷虽然不良于行,但他之所以能被林子默委以重任,自当是有着几把刷子的。
只见师爷身体前倾,压低着嗓子,同林子默声地:
“遽闻,行渡宫这次是演了场调虎离山计,算一口气将宫内的钉子给拔得干干净净。”
“或许,咱们真能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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