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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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喜走到寝殿外,对门口的值夜太监道:“皇上睡着了,晚上冷,你们回去睡吧,这里我看着就行。”

    正犯困的两位太监一听,对多喜谢了谢,扭身离开寝殿。

    多喜松了口气,回自己的房间拿了一件太监服:“皇上快换上。”

    穿上太监服,沈故又装了一钱袋碎银子挂在腰上。穷家富路,钱得多带些。

    “我们出宫吧。”多喜语气焦急。

    万一等孟贤警觉过来就麻烦了。

    现在的孟贤成竹在胸,根本没把沈故这个傀儡皇帝放在眼里,不然早就派人将寝宫围住了。

    “不。”沈故摇了摇头,“先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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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最西南角,是存放恭桶之地。那里只有负责倒恭桶的太监和刷恭桶的宫女,其他人根本不会靠近,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刚一靠近,难闻的味道便隐隐传过来。

    宫里的太监宫女没有出宫腰牌不能随意出宫,但出恭太监可以。他们每日都要在天亮前将恭桶送出宫去。要想靠着太监身份出宫,又不引起注目,只有这一个办法。

    沈故拿出一块银子交给多喜:“按我刚刚的做。”

    多喜拿着银子找到一位负责往宫外运送恭桶的太监,带着哭腔道:“我娘亲去世,我不能随意出宫。您能不能行个好,把今日送恭桶的活计让给我,好让我能看娘亲最后一眼。”

    这份活计整个宫里人都看不起。平时碰到了都得绕着走,生怕沾了脏污。如今竟然有人求到他手底下,太监“哼”一声:“不行!我出宫也有事儿呢。”

    多喜立刻把一大块碎银子塞到他手里:“这是我全部的钱了,您千万别嫌少,行个方便。我给我娘亲磕两个头就回来,绝不给您添麻烦。”

    太监颠了颠手里的碎银子,用眼神指了指旁边装着恭桶的车:“那儿呢。”

    沈故和多喜推着恭桶车往宫门走,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人。

    到了宫门口,沈故才发现宫门守卫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太监,而且还佩着武器。不用想也知道是孟贤的人。

    沈故心中一阵庆幸。

    幸亏他选了这个法子,要是穿着太监服大喇喇地出宫,很可能就被抓住了。

    对方见两人推着臭烘烘的恭桶车靠近,果然没怀疑,捂着鼻子不耐烦催促:“快点走!臭死了!”

    两人不由得加快脚步,推着恭桶车出了宫。

    恭桶车藏在一处街角,沈故脱掉太监服,露出一袭蓝衫。多喜也把太监服脱了。两人离开此处。

    “天一亮公子就出城去。”多喜觉得现在还是不安全,“出了城,离这里越远越好。”

    “你不跟我走?”

    多喜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我留在城里探消息。公子可以往西南去,去洛安郡里一处叫叶落镇的地方,我家就在那里。我留在城里,等哪天安全了我给公子去信,您好回来。”

    沈故看着面前一心为他的多喜,眼底涌上一股湿润。抬手抱住他,声音微微发颤:“谢谢你多喜。”

    多喜嘿嘿一笑:“这是多喜应该做的。”

    -

    城门会在天亮后开,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沈故跟多喜躲在不起眼的街角,默默等着。

    天光破晓,沈故注意到街对面有家布店,老板开门开始做生意。

    沈故心思微动,抬脚进了布庄,直接问:“有没有女子成衣?我穿。”

    开门第一位客人,要求就如此奇怪,老板愣住。

    “有没有?”沈故不想多耽搁时间,追问。

    “……有!”老板回过神,瞄了眼沈故,迅速拿过两件罗裙。一件淡粉色,一件素白色。

    衣服不粉,地位不稳。

    沈故咬了咬牙,果断拿起淡粉色罗裙,视线瞥到旁边的首饰盒,从里面拿了两朵粉色绒花,两条粉色发带。强装镇定地问:“哪里能换衣服?”

    老板指了指柜台旁挂着布帘的门。

    沈故坦然走进去。半刻钟后,顶着老板“见了鬼”般的目光,大摇大摆出了布店。

    此刻的沈故身着嫩粉色罗裙,头上用浅粉色发带绑了两个发髻,发髻上戴着两朵粉色绒花。剩下的头发披散开。

    “公……公子?”多喜瞧着面前粉粉嫩嫩的“女子,”有些不敢认。

    沈故没解释,从钱袋里倒出一半的银子给了多喜:“但凡跟我有关的地方都不要去,躲起来,保护好自己。”

    他现在怀着崽儿,肚子也在一天天变大。穿女装既能掩人耳目,也可以让他的大肚子合情合理。

    多喜点头:“我知道了公子,你也多加心。”

    城门差不多开了,沈故没再耽搁,大步朝城门口走去。

    沈故骨架,身体也很瘦弱,穿起女装来也没什么违和感。他半路上又买了一条面纱,戴上遮住了喉结。没人会怀疑。

    出城进城的人络绎不绝,沈故安静站在出城的队伍里,随着人流向前挪动。

    终于轮到他,沈故拿出上回逃跑时搞的身份文牒,成功混过检查。

    走出没十米,身后传来一串马蹄声:“关城门!所有男人全部回来重新检查!”

    沈故猛地捏紧衣服,心提到嗓子眼。他吞了吞口水,继续镇静地往前走。

    守城士兵抓住一位不听话的壮汉,侧头看了眼不远处身穿粉色罗裙的女子,没叫她。

    要求重新检查男子,她是女子,不用理会。吃饱了撑的才会自己给自己找活干。

    走出好远一段距离,确认自己安全后,沈故长出一口气,心有余悸。

    孟贤定是发现他跑了,才会下令搜捕。

    沈故现在不能北上去找楚昭凌。他要跟楚昭凌会合的想法孟贤一定能猜到,这个选择太危险了,沈故不敢赌。一旦被抓,他就完了。

    而且楚昭凌受了伤,可能也是自身难保。

    沈故抬手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肚子,眼里满是担心,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你爹爹怎么样了。”

    “你爹要是没了,我就带着你改嫁,不对,另娶。”

    沈故皱了皱眉:似乎怎么都不对。

    此地不宜久留。沈故甩了甩头,甩走脑中那些没用的思绪,按照多喜的,一路往西南走。

    他选择西南还有一个原因,那里是楚昭凌的封地,或许能遇到与他相熟的人。

    沈故只身出的城,往西南方向走短时间遇不到什么镇店,只能靠双脚丈量土地。

    五月的天气已经热了起来,走了一上午,沈故气喘吁吁地坐到路边的一颗树下纳凉,整个人又渴又饿。

    头靠在树干上,昏昏欲睡之际被人拍醒。

    沈故徒然睁开眼睛,戒备又不安地四下量。

    一位老者站在沈故跟前,头上戴着草帽:“姑娘,你怎么睡在这儿了?”

    被叫姑娘,沈故反应了好半天才想起自己现在穿的是女装:“我回乡省亲。”

    老者没觉得沈故的声音有什么问题,村里的妇人话比这还粗,嗓门也大。遂问:“就你自己吗?”

    沈故点点头,顺嘴胡诌:“夫君上战场杀敌了,家里就我自己。”

    “你往哪儿去啊?”

    沈故只了个方向:“西南。离这儿可远了。”

    “那咱俩顺路,我也往西南走。我捎你一程。”老者很热心。

    沈故这才注意到路旁的驴车,迟疑半晌,点点头:“多谢您。”

    坐上驴车。

    沈故眼睛冒光地盯着车上的水袋,舔了舔干裂的唇瓣:“老伯,您能不能借我喝口水?我就润润嗓子,不多喝。”

    “喝吧喝吧,我不渴,你全喝了都行。”老者赶着驴车,“也可怜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一个人跑那么远。”

    得到允许,沈故立刻拿过水袋,拔出塞子,一口气喝了半袋。

    “旁边那个包里是干粮,想吃多少吃多少。”老者回头笑眯眯看了眼沈故,“我家姑娘跟你差不多大,也嫁得很远。我都三年没见到她了。”

    沈故咬了口干粮,跟老者搭起了话:“怎么不在附近找一个?”

    “嫁给秀才了。人家主动上门提亲,我哪有不同意的理儿。”

    “那确实嫁得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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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驴车慢悠悠地往前走着,到达村落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只剩不再热灼的余晖。

    驴车停在一处院落前。

    “下来吧。今晚先在我家住一宿,明天再走。要不然你今晚就得在荒郊野岭过夜。”

    完这话,老者冲院里喊了声:“老伴儿!快出来!”

    话刚落,一位妇人走了出来,不解地看向沈故。

    老者解释:“我在路上碰到个回乡省亲的姑娘,在西南呢,今晚让她住咱家。”

    妇人也是个热心肠:“那快进来吧,我刚做好饭。”

    沈故这才从驴车上下来。

    三个月的肚子只是微微显怀,摸上去明显,穿着衣服时不好被看出来。有过经验的妇人也没发现沈故揣了崽儿,只把他当普通“姑娘”对待。

    同桌吃饭,沈故不好再戴着面纱,把它摘下来,全程低着头。万幸没被识破男儿身份。

    吃完饭,妇人带着沈故去了西屋:“这屋是我女儿住的,她嫁人后一直空着,你今晚就睡这间吧。”

    沈故连连道谢。

    夜里,沈故躺在炕上,看着透过窗户纸洒进来的月光,久久难以入睡。

    他想楚昭凌了。

    很想很想。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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