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
◎奴婢有一计◎
眉眼低垂的夜听捧着她脸,轻轻替她拭泪,又语重心长地吐露自己的心声:“自你进宫,朕就从未约束过你,你可有想过是为何?”
姚正颜委屈地撅嘴,“陛下不想搭理我……”
“胡。”
夜听无奈地叹了口气,“皇宫本就是一座牢笼,强行将你困在里头已是不该,更不想你对留在朕身边这件事上避如蛇蝎,朕只是,不想让你感觉到束缚……”
怕她感觉到束缚?
姚正颜一时有些懵。在此之前,她多次因为不理解他这种放养的行为而埋怨过他,觉得想破了脑袋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可如今他这一,竟又觉得十分合理。
她这个榆木脑袋,活了两世还是没长进。
“你多次私下与夜锦会面,故意挤走你长姐,还有今天的乐裳阁阁主…这些朕都可以假装不知道,只因朕允许你有自己的秘密,可以有耐心等你亲自来跟朕清楚。”
“原来这些,陛下都知道……”
对上她错愕的眼神,夜听缓缓低下头,“可是颜颜,朕也害怕失望。”
姚正颜整个人都在难以置信,这会儿嘴皮子却比脑子还快:“倘若我有一天骗了陛下呢?”
夜听自嘲地嗤笑一声,随后别过脸转移了话题:“好了,准备去玉茗楼吃饭吧。”
“陛下……”
姚正颜还是捉摸不透他的意思,正要追问下去,他却只是提醒了句:“叫表哥。”
随后径自走了出去。
姚正颜不敢再磨蹭,接过月琴备好的暖炉子就匆匆追了上去。
今日是年,加之漫天的大雪夹了些雨丝,便是平素人满为患的玉茗楼都没几位客人,更别廖廖人迹的京城街道了。
阁间里,姚正颜把从兰阁主哪儿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夜听,“我就他怎么这么上赶着要保全楼尔,原来是干这种勾当!”
对面的夜听正襟危坐,一手捧书一手执茶,好生优雅矜贵。
饶是设想过无数可能的他,这会也感到些许震惊:“朕倒是没想过有矿山,看来他果真长进了,事情都能办得如此隐秘。”
姚正颜气鼓鼓道:“表哥你怎么还夸他!”
“只是觉得好玩。”
“好玩?”她的眼睛顿时亮起来:“我也是想着戏耍他才有趣!”
“是么,”夜听淡然地挑了挑眉,“那颜颜想觉得接下来该如何做,才能变得更有趣呢?”
“那就来个釜底抽薪,表哥觉得如何?”
夜听抿了口茶,浅笑:“甚好。”
此事末了,双手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的姚正颜,不禁懊恼地唏嘘一句:“我真傻,闷在宫里时只管着想出宫玩乐,如今出来是出来了,可临近年关又天寒地冻的,哪能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闻言,他勾了勾嘴角,“冬景也有冬景的别致,何况我也没只出来这一次。”
姚正颜赞许地点点头,“那表哥你,我都那样唬二表哥了,他还不会不会派人来搅我们啊?”
“不会。”
夜听将书合上,就着安海端进来的温水,不紧不慢地净了净手。
“如今他还指望着你用美人计服我呢,何况你不是已经往他府中塞了美人么?他哪还有闲工过来捣乱。”
她一个没留意,当即膛目结舌道:“睡…睡服你?”
安海公公八卦的眼神,顿时滴溜滴溜地转到了姚正颜身上,然后遭了她一记白眼。
“安海!”夜听突然喝了他一句。
“哎哎!公子有何吩咐?”安海直呼倒霉,偷看被抓了现行。
“去看看菜快好了没。”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催催他们。”
安海这会儿脚底抹油,一阵风似的就跑没影了。
“不是那个睡。”夜听面色平静地解释着,耳朵尖却染上了红晕。
“嗯……”反应过来的姚正颜也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继续看向窗外冷静。
没想到陛下这么轻巧的就识破了她将姚舒云送去寻王府的目的,不过她倒是希望姚舒云能快些勾搭上夜锦,好叫她有机会与他撕破脸皮。
她正看得出神,忽然发现白雪皑皑的街道上,徐徐走过一位身形高挑瘦削的白衣男子,似是气质不俗。
定睛一看,竟是梅子乐。
就是戈阳公主归京那日,救下的那个从酒楼一跃而下的倌。
姚正颜之所以记得他,只因前世戈阳公主成亲之后,周将军常常出征,公主就常常雇他去府上弹琴解闷。
梅子乐看起来冷冷清清,公主又痴心周将军,她那样正儿八经的听曲自然不会有旁人什么。
只是有次戈阳将他一同带进宫,让姚正颜无意间撞见了他对公主心怀不轨的意图,后来这个秘密便也传遍了京城,害得公主名声受损,梅子乐这个人也就消失了。
她虽然可怜他痴心一片,但到底心是偏向公主和周将军的,还算以后找个机会提醒公主莫要与他亲近呢。
可是他现在怎么会出现在大街上?
那日他从酒楼摔下奄奄一息,即便公主搭救及时,但他那副羸弱的身子,不应该好得这么快啊,这才几日就下地行走自如了?
姚正颜着实想不通。
夜听循着她的视线望下去,见了那清瘦高冷的白衣公子,眼神顿时晦暗三分,却也只是不动声色地替她布好膳,然后提醒一句:“这鱼汤冷了便不好喝了。”
收回视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那碗,正冒着氤氲白气的鲜香鱼汤,姚正颜立马将梅子乐抛之脑后,专心大快朵颐起来。
往后几日,夜听果真带着她仔细游玩了京城各处。
不过奇怪的是,他竟然换掉了身上常穿的玄色,开始日日穿着各式白衣,加之与她一起时,脸上总挂着淡淡的笑容,也颇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气质。
姚正颜每每好奇问起,他都只是抿嘴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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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姚正颜与夜听游玩的这几日,姚舒云的伤也渐渐养好了。
“金香,王爷回来了吗?”正在沐浴的姚舒云,轻声询问刚进来的贴身婢女。
原先伺候她的胡嬷嬷被扣上了一个“克主”的骂名,虽然姚正颜没有处置她,却叫胡嬷嬷在宫里的地位一落千丈,没了主子倚仗又出不了宫,只能成了人人喊的过街老鼠,不知要被磋磨成什么鬼样了。
春来和见喜那两个势利眼,见姚舒云被贬斥回乡了,不敢随她去吃苦,只有从前烟秋宫最不起眼的金香愿意跟着她。
一开始,姚舒云还不敢轻信金香,却也不敢随意使唤寻王派来照顾她的婢女。
但金香一番心意得诚恳在理,这几天下来对她也照顾周到,便也渐渐得了姚舒云的信任。
用了夜锦送来的好药,她身上的伤已结痂脱落,新长出的皮肉又白又细腻,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金香俯身蹲下给她添水,“回姑娘,王爷还没回来。”
见姚舒云兴致陡然低落,金香眼珠子一转,好言相劝道:“姑娘切莫难过,王爷这些日子公务繁忙,七八天也就回来过两次,还是夜半三更的时候,怎么叫姑娘见着呢?”
“可我若是不去见他,怎么试探他的心思,明明先前他对我还……”到这个她就恨得牙痒痒。
别以为她真傻到还相信姚正颜是好心将她送进寻王府,那姚正颜分明是要抹了她在京城的存在,若有朝一日,她被人发现名不正言不顺的出现在寻王府,那她定是要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她必须赶在那之前,抱住寻王这棵大树。
“姑娘与其着急见王爷,不如先好好想想,到时候该如何将王爷一举拿下。”
金香一边不轻不重地替她擦拭身子,一边循循善诱着。
姚舒云轻蔑地白了她一眼,“见招拆招罢了,还能如何?”
“姑娘您想想看,王爷这等身份要什么女人没有,偏偏这王府还没有女主子,他却又曾对您多有青睐,那明王爷定是吃您这副姿容的,只是您如今的处境和地位不比在宫里,所以您必需得要舍弃面子,主动放下身段,才能勾得王爷的心啊!”
“你倒是机灵。”姚舒云对她这番话颇为赞同,“那你我该如何做?”
金香脸色闪过一抹为难,“奴婢有一计,但就是姑娘接受不了……”
姚舒云默了默,还是咬牙道:“看。”
“姑娘不是会跳神女舞吗?”
“你是让给王爷跳上这支舞?”
姚舒云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有多令人不齿的法子呢!不过那支神女舞,实话她也觉得跳着有些…大胆…和…妩.媚……
金香答道:“是,也不是。”
“姑娘既然习得了神女舞,那想必也清楚这支舞,就是先帝偏宠的那位江南美人编出来的,太后那日在宴会上也是因对那位美人的嫉妒,才会迁怒于姑娘您的。”
“对,”姚舒云不禁泛起酸楚,“那位江南美人手段了得,将先帝迷得神魂颠倒……”
“姑娘晓得了,那美人正是在床第之事上手段了得,听闻是有高人专门调.教出来的,姑娘若是能将那绝技一并学来,定能牢牢捏住王爷的心!”
“当真如此?”姚舒云顿时难掩心动,却又很快落寞下来:“可是去哪儿寻那高人?”
“奴婢听宫里的老人过,江南美人进宫后,什么也要带一支戏班子进京,而且每隔一阵子,那美人就要出宫听戏,想必是有什么玄机在里头……”
闻言,姚舒云狐疑地盯着她,“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奴婢就好奇这些宫闱秘事,平常又人微不起眼,所以就能时不时能听到些隐蔽的传言,也不被人注意到。”
姚舒云仔细回想了下,“倒也是。那支戏班子如今在何处?”
“奴婢悄悄听过了,就在北街的六口巷里。”
金香办事的确妥帖,比那戾指气使的胡嬷嬷好用多了。
姚舒云满意地点点头,“那明早我们就去看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