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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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林望晚身子骨不好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并且,是一直都知道的。

    他只是,自欺欺人,不愿承认罢了。

    车厢的三人相顾无言,狭的空间安静得有些诡异。

    直至车厢外的车夫将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口,出声提醒沈迟下车,才破了这诡异的沉寂。

    “沈公子,将军府已经到了。”

    沈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听到车夫的提醒。

    “迟哥。”沈遥戳了戳沈迟的手臂,沈迟才恍然回过神。

    “到了。”

    “哦。”沈迟心不在焉,跌跌撞撞下了马车。

    沈遥见他心事重重,放心不下,便也跟着下了马车。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沈迟并没有注意到她,沈遥不得已才出声叫住准备回府的沈迟。

    “迟哥。”

    沈遥一连叫了几声,出神的沈迟才缓慢地转过身,仍然一脸木然,有气无力地问道:“遥遥?你为何也下来了?今日不回府了吗?”

    沈遥摇摇头,走到沈迟身前,柔声安慰道:“迟哥,你要开心一些,像以前一样。”

    沈迟有片刻的怔愣,片刻后,他便露出如往常一般无忧的笑容,抬手揉了揉沈遥的头发,道:“迟哥自然会开心的,遥遥也是。”

    即使不能同你爱慕的四殿下在一起,也要开心。

    “嗯。”

    “夜里风大,当心着凉。”沈迟垂眸替沈遥理了理她身上的斗篷,低声叮嘱道:“你便先回王府吧,回去的路上注意些。”

    “好。”

    沈迟目送沈遥上了马车,便当即敛起脸上的笑容,转身进了将军府。

    回到王府时,时辰还早,但沈遥对其他事并提不起兴致,回了院子沐浴更衣结束,便回寝卧就寝。

    翌日下午,照例去谭大夫的医馆里,不曾想,又见到了昨日来买药的那位男子,后面还一连来了几日。

    沈遥见沈迟并没有陪同那人一起,也就不再放在心上,放心了许多。

    *

    几日后,沈遥和赵逸尘漫步走到谭大夫的医馆门口时,遇见了正准备进去的沈迟和林望晚。

    沈遥见到林望晚,着实被吓得愣了一下。

    林望晚依然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由一旁的沈迟搀扶着,但气色和前几日相比之下,明显好了许多。

    只是他身上披的那件斗篷,看上去,比沈遥身上的这件不知厚了多少倍。

    “迟哥,你们怎么过来了?”

    沈迟答道:“林望晚他几日好些了,不想闷在府上,想出来走走,我担心他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便陪着他一起,恰巧路过谭大夫的医馆,便想着进去道声谢。”

    沈遥俏皮一笑:“还可以让师父给世子殿下把把脉,看他恢复得如何。”

    几人进了医馆,学徒便连忙迎了上来,给四人准备茶水。

    沈迟叫住学徒,指着林望晚,道:“他喝温开水就行,不必费心准备茶水。”

    “迟。”林望晚失笑,故意控诉道:“我这几日每日喝药都快喝吐了,你怎么还让我喝温开水,就不能让我喝点别的。”

    “做梦吧你,你总共才喝了几日的药,少在这里给我装可怜。”沈迟给林望晚理了理他身上的斗篷,低声道:“我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完,不待林望晚反应,便转身跑了出去。

    “迟哥?”沈遥叫了一声,见沈迟没有回应,才回过头望向对面的林望晚,问道:“世子殿下,迟哥怎么突然跑出去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林望晚垂眸望着身上的斗篷,微微勾起嘴角,低笑了一声:“他有些事,出去一下,很快回来,不必担心。”

    “哦。”

    几人等了片刻,便看到沈迟从外面跑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包东西。

    沈迟跑到几人面前,他将手里的另一个袋子递给沈遥,才回到林望晚身旁坐下,并将手里的袋子放在桌子上。

    林望晚望着桌子上的袋子,会心一笑。

    沈遥一脸茫然地开袋子,发现里面装着的是自己喜欢的蜜饯果脯,立刻拿了一枚放入嘴里,鼓着腮帮子问道:“王爷,您要不要也来点?”

    赵逸尘含笑道:“好。”着便凑到沈遥面前。

    沈遥不疑有他,果然拿了一枚蜜饯递到他嘴里。

    “几位公子,师父他请您们几位进去。”学徒恭敬道。

    “好。”沈遥刚站起身,赵逸尘便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并拿出锦帕给她擦了擦手。

    学徒将四人领到后院的屋子。

    “劳烦几位公子稍等片刻,师父很快便过来。”学徒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几人在屋里没等多久,谭大夫便出现了。

    “让各位久等了。”谭大夫拱手道了个歉,便径直走到林望晚身前,“有劳世子殿下。”

    林望晚伸出左手,放到桌子上。

    谭大夫三指搭在林望晚的手腕上,摸着胡须沉思了片刻,才收回自己的右手,道:“并无大碍,世子多注意休养,当心着凉。”

    林望晚收回自己的右手:“有劳谭大夫了。”

    “老朽分内之事。”谭大夫道:“殿下若是并无别的事,老朽便先失陪了。”

    林望晚颔首:“谭大夫您忙,不必在意我们。”

    “老朽失陪。”谭大夫完,回头望了沈遥一眼,便转身出了屋子。

    沈遥快速吞咽了嘴里的蜜饯,便迅速脱了身上的斗篷交给赵逸尘,也跟在谭大夫身后出了屋子。

    才出去没多久,沈遥便又跑了回来。

    她双手扒着门框,只露出半张脸,脸上还挂着讨好的笑。

    沈遥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笑得有多狗腿。

    “王爷。”她眨了眨圆圆的杏眼,一脸无辜。

    赵逸尘看着沈遥脸上那略带愧疚的笑容,便知她所为何事,心里一软,笑着答应了。

    “我马上过去。”

    “好。”沈遥甜甜地应了声,这才满意地跑开了。

    赵逸尘将沈遥的斗篷叠好放在一旁的榻上,才解开自己身上的斗篷,也叠好了放在一起。

    见两人如此神秘,林望晚那颗爱看热闹的心顿时又隐隐躁动了起来。

    “迟,扶我一下。”

    这几日,林望晚使唤沈迟已经使唤习惯了,做什么事都习惯性地使唤他。

    沈迟白了他一眼,却还是如他所愿,扶着他起身,并扶着他去看热闹。

    *

    想看的热闹并没有看到。

    林望晚有些失望,但也懒得再挪动身子,便只能抱着汤婆子坐在一旁兀自叹气。

    沈遥在此处忙碌了将近半个时辰,便跟着谭大夫去了前面的医馆。

    看到沈遥离开后,林望晚顿时便来了兴致。望着赵逸尘身上微不可见的针眼,假装毫不知情,故意询问趣道:“豫王殿下莫不是遭人算计了吧。不然身上为何这么多伤口。”

    赵逸尘并不太想搭理他,懒懒抬眸望了他一眼,便收回自己的视线。

    被忽视掉的林望晚似乎并不算消停,即使是生着病,依然还想着调侃豫王殿下。

    “哎呀,是我忘了。”林望晚咳了两声,装作突然恍然大悟的模样,愉悦地调笑道:“是豫王殿下的王妃特意扎的。豫王殿下为博王妃一笑,不惜以自己的身子为样,给王妃试针,真真是感天动地,可歌可泣。”

    “林望晚。”赵逸尘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不得已出言制止他。

    沈迟看林望晚那毫不在意的模样,便知他又要胡八道,强忍着想人的冲动,耐心地叫了一声。

    “林望晚,你看豫王殿下搭理你吗?”

    林望晚见好就收,临时转移了话题。

    “再过些日子,便是一年一度的冬日围猎,不知此次豫王殿下是否会一同前往?”

    见林望晚终于收敛起平日里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难得正经了些,赵逸尘这才愿意搭理他:“本王自然是要一同过去。回京这么久,难得遇上如此盛况,自然要去凑一凑热闹,倒是你,”赵逸尘着便望了林望晚一眼,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自然也要去凑热闹。”林望晚丝毫不在意赵逸尘量的目光,懒懒地倚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道:“难得遇上豫王殿下留在京城参加冬猎,我自然要去参加,并同豫王殿下比试一番。”

    林望晚从以前就想同赵逸尘比试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从前的他还未生病时,有的是比试的机会。但因为林望晚心里一直介意自己虚长豫王殿下两岁,比试的事便一直拖着。

    彼时的他思忖着,两人的年龄差了几岁,那自己同豫王殿下的比试,即使是自己赢了,也赢得不光彩,胜之不武,但他也担心,若是自己输了,着实是有些丢人。

    因此,林望晚便计划着,等豫王殿下再长大些,两人再比试也不迟,然而谁也没料到,豫王殿下并不按常理出牌。

    彼时的豫王殿下,才过了十四岁的生辰,便请命同沈远道一道去了边关,而这一去,便是七八年。

    两人几年难得一见,自然没有比试的机会。

    而这几年里,林望晚因为生病,身子也越来越差,大不如前,别是同天之骄子、资质甚佳的豫王殿下比试,就连同沈迟比试,他都不一定有胜算。

    赵逸尘轻笑一声:“那本王便祝你早日养好身子,我们冬猎围场上见。”

    “自然,”林望晚应得爽快:“冬猎围场上见。”

    *

    十月十七日,围猎的前两日。

    “姐,不能带上奴婢一起过去吗?”冬儿一边替沈遥收拾行李,一边喋喋不休地念叨个不停。

    “这个我也不能做主啊。”沈遥叹了口气,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王爷,宫里带了伺候的人过去,让大臣们不必再带着人,不然我也想带你过去啊,我的好冬儿。”

    冬儿有些失落,但很快便想通了,叮嘱道:“那姐您要注意身体,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冬儿完便意识到自己得不对,连忙呸了几声:“姐有王爷保护,才不会出什么意外。”

    “嗯。”沈遥躺在贵妃椅上看话本,偶尔也会抬头扫一眼忙碌不已的冬儿。

    等她看完话本的最后一页,从话本里抬起头来时,才发现冬儿给她收拾准备的行李着实是有点多了。

    “冬儿。”沈遥看着冬儿收拾好的那几大袋行李,很是头疼地扶了扶额,无奈道:“冬儿,我和王爷是去参加围猎,不是去逃难,也不是搬家。而且,我们不过去个五六日而已,你不用准备这么多东西。”

    冬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诚恳道:“奴婢也是担心姐您,怕这几日,没有冬儿在您身边,万事都不习惯,才多给您准备了些。”

    沈遥也不好责怪她,只能柔声让她把多余的东西拿了出来。

    “好。”

    沈遥看着冬儿将袋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出来,更是震惊不已。

    到手帕木梳,蜜饯果脯,大到斗篷衣衫,冬儿是一样不落地准备了。

    *

    十月十八日,围猎的前一日。

    一早,沈遥便被赵逸尘叫醒了。

    赵逸尘将困倦不已的沈遥抱在怀里,柔声道:“今日围猎,需要早些去宫里同皇上他们会合,才能出发。”

    虽十九日才是皇家正式围猎的日子,但十八日一早,围猎的队伍便需在皇宫内会合。

    沈遥并未真切地听到赵逸尘了些什么,仍然还是困得睁不开双眼。

    赵逸尘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如此抱着沈遥,直到她醒来为止。

    沈遥浑浑噩噩地眯了半炷香的功夫,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日要进宫。

    她霎时清醒了许多,猛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被赵逸尘抱在怀里。

    “王爷,对不起,我又睡过头了。”

    “无碍,时辰尚早。你若是还觉得困,便可再休息一会儿。”赵逸尘道。

    沈遥使劲地摇了摇头。

    “那便洗漱。”赵逸尘叫来门外侯着的婢女伺候沈遥洗漱。

    等到婢女给沈遥梳好头发后,沈遥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几个婢女忙碌了半天,只给沈遥简单地梳了个高马尾,且毫无技术可言。

    但沈遥很快便想通了,猎嘛,肯定是要越简单越好。

    婢女找来衣服给沈遥换上,又找了斗篷给她披上,这才安静地立在一旁。

    沈遥还有些不习惯,这是她第一次穿得这么简单,比上次的女扮男装还简单。

    恰巧赵逸尘也洗漱更衣好了,便来叫她去用早膳。

    用过早膳,才出府,上了早已在府外等候多时的马车。

    豫王府的马车到达皇宫时,许多大臣已经在那等候了。

    沈遥跳下马车,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沈荣飞及白氏的身影。

    她见到沈遇,便立刻跑上前,问道:“二哥,父亲和母亲他们怎么没来?”

    沈遇:“母亲前几日感染了风寒,大夫叮嘱不能出门,父亲担心母亲,便向皇上告了假,留在府上陪伴母亲。”

    沈遥担忧道:“那母亲这几日好些了吗?”

    沈遇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抚道:“别担心,母亲已经快痊愈了。”

    “那就好。”

    待所有的大臣全都赶到皇宫会合后,皇上便宣布可以出发。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城,直奔皇家围猎场而去。

    路程并不算远,行车只需要半日的时间。

    但因为此次一同前往的人较多,路上又发生了许多难以预料的突发状况,需要及时处理,加上冬日的天暗得比较早,待围猎队伍行至皇家围猎场时,便已经黄昏了。

    “各位爱卿辛苦了。今夜,务必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待明日,在围猎场上一决高下。”

    “臣,遵旨。”

    在偌大的营帐里用过晚膳,管事的公公便吩咐婢女,领着在场的皇室子弟及王公大臣去了早已分配好的房间。

    每间房,都配有两名宫女伺候洗漱更衣。

    坐了半天的马车,沈遥身心俱疲,由两名宫女伺候沐浴更衣,便快速上了榻。

    虽是皇家的围猎场,却并不比得豫王府那般。

    沈遥刚上榻,便被冷得蜷缩起身子。

    赵逸尘回来,看到如此一副画面,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他快速上了榻,便将蜷缩着身子的沈遥拥入怀里。

    沈遥睡得并不安稳,直到赵逸尘出现,这才安静了些,一个劲地往热源处钻。

    *

    十月十九日,一早用过早膳,围猎便正式开始。

    皇上坐在龙椅上,一旁的刘培则高声宣读围猎的规则。

    今年的围猎,和前几年相比,并无什么不同。

    依旧是两人一组,自由组队。

    而两人所的猎物加在一起,待到围猎结束时,再计算数量,进行比较,依然是量多者胜。

    胜者的奖励依然是钱财之类的身外之物,并没有太大的用处,至少,对于在场的各位大臣是这样的。

    沈遥并没有兴趣知道什么狩猎规则,因而坐在椅子上并不安分,时不时便会偷瞄几眼场上的人。

    待刘培宣读完规则,皇上便宣布狩猎开始。

    方才还坐着的大臣们纷纷起身,寻找有默契的伙伴,想要一展身手。

    大齐习武的女子并不多,更遑论,今日在场的还都是些已成婚的女子,因而,场上很少能看到女子的身影,基本上,清一色的都是男子的身影。

    “豫王妃。”

    突然出现的皇上吓了沈遥一跳,她来不及多想,皇帝为何出现在这里,便赶紧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皇上道:“豫王妃身为沈将军的爱女,想必马上功夫也很了得,可为何却独坐在此处?不若下场同众卿家一起,这样也热闹些。”

    沈遥不知道这皇帝突然这话是什么意思,求助地望向一旁的赵逸尘。

    她又不是真的“沈遥”,连骑马都不会,更别什么“马上功夫了得”这种话。

    然而不待赵逸尘些什么,当今圣上便擅自做主给两人分了组:“你既已同十七弟成了婚,那你二人便一组吧。”

    听到皇上这么分组,沈遥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不敢抗旨,只能违心地答道:“臣妇遵旨。”

    皇帝朗声一笑:“既如此,你二人也早些出发。”

    “微臣遵旨。”

    沈遥跟着赵逸尘去了马厩旁,选择合适的马匹。

    沈遥望着那些马匹,很是惆怅。

    ——她不会骑马。

    但“沈遥”会武功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事,自己若是不会骑马,定会让沈遇和沈迟他们发现端倪。

    “你我同骑一匹。”赵逸尘望着硬着头皮准备上马的沈遥,突然出声道。

    沈遥当即愣住,赵逸尘怎么每次都这么及时?

    赵逸尘解释道:“这里的马,性子烈了些,同你往日里骑过的那些并不同。而你前些日子,手腕又受过伤,我担心,你驾驭不住,因而,还是与我同骑一匹保险些。”

    对哦,经赵逸尘这么一,沈遥才想起来,上个月,自己的手腕受了伤,不能剧烈运动。

    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影响,沈遥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但没想到,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还是个很合适的理由。

    沈遥佯装有些不甘心,勉强道:“那我便同王爷您骑一匹吧。”

    “好。”

    赵逸尘扶着沈遥上了马。

    沈遥面上虽有不悦,心里却暗喜不已。

    既不用暴露自己,还能和赵逸尘这么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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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