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只看见莫枝枝脸上表情变化了几次, 似乎在和什么人交流，最终定格在一种坚定不移的神态，低头声了句话。

    她有些不解：“仙子您什么？”

    “没什么, 待会儿问清楚事情，就带你们走。”莫枝枝摇摇头，安抚的笑笑。

    韩云也笑了，就像曾经无意瞥见的街上备受家人宠爱的孩。她第一次学着不带一丝讨好谄媚的笑, 尽管她确实想让仙子开心。

    “嗯！谢谢仙子！”

    “哎哟，我的老天爷呀！这是怎么了啊！那是金丝楠木做的桌椅啊，楼梯是也是上好檀香木的，我的上好青花瓷酒具……到底是发生什么了啊？停下来，快点停下来！”

    老鸨刚从后院进门就看到混乱的场景, 心疼得捂着心脏大呼叫。

    莫枝枝挑挑眉，挥挥手让风停下来, 所有人便如同晒干的死鱼一样跌下来，浑身瘫软，看莫枝枝的目光如同看厉鬼, 再不敢造次, 努力缩存在感。

    只有老鸨被气疯了，一时失去了敬畏, 愤愤嚷道：“老婆子我究竟哪里得罪了您，修士您要这般毁我基业？”

    “刚才还这沁芳楼不是你的, 现在又是你的基业？这楼到底是谁的？”

    莫枝枝眼神凌厉，看得老鸨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当然是楼主的, 但我代为经营, 也是很费了一番心血。修士如此损毁, 自然不忿, 有何不对？修士还要给我一个法才是！”

    老鸨不知为什么腰杆挺直了，和出去时畏畏缩缩的模样大不相同。

    莫枝枝眼神玩味，笑容好像真是一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女孩，出来的话却霸道不讲理：“我愿意毁就毁咯，你能把我怎么办呢？杀了我？”

    老鸨咬着牙气得不行，低下头思考片刻，又忍了下来，谄笑着道：“仙子笑了，老婆子不过是个凡人，能怎么办？您的东西我带过来了，请您查看。”

    “这是什么？”莫枝枝拿起一个瓷瓶，蹙眉问道。

    老鸨上前半步欲开口，就被一个楼中女子开口抢了话：“神仙大人，这是妈妈从王家买来的香料，让姑娘们涂在耳后颈侧，能够令男子感受到莫大欢愉，难以自拔。”

    “对，而且每次大家用了之后总是会十分疲惫，接触到的客人倒是十分兴奋，往往几日之后便会变得形销骨立，直到病重不能来为止。”

    “姐妹们都怀疑这个香料来源不、不干净，传言是死去女子的尸油做成的！”

    女子们一旦开了口就放开了，七嘴八舌地交代了个干净。

    “还有那些胭脂，会让姐妹们皮肤白里透红，久用却会产生幻觉，茶饭不思。”

    “蔻丹是挑要出楼陪侍的姑娘，出门前用上，回来的时候几乎没一块好肉。据那会让客人施虐欲变得强盛。”

    “这种镯子，每位姑娘开始接客前一晚都要带上，无论何时都不能摘下。即使是进楼前多么烈性的女子，带上后都会失去抵抗心，变得顺从不敢反抗。”

    ……

    莫枝枝听了这些话，皱着眉头将这些东西一一开看了。

    香料，确实是用妙龄女子的白骨磨成粉所制；胭脂，是混合了无数具尸体的尸油炼成；蔻丹，是一种只有尸体上才长得出的红色花卉研磨所得；镯子则是用阵法汇聚了冤死女子的怨气……

    这些东西，是凝聚了的罪恶。可是莫枝枝知道，这还远远不是全部。她出了自己的判断，即使是那些瓢虫们，也为此感到遍体生寒，有胆的已经开始吐了。

    莫枝枝抬起头，瞪视着莫名沉默的老鸨，“你还有什么话，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来源和作用。”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不过是个老眼昏花的老婆子，怎么懂得这些？”

    老鸨五官皱得像是一个风干的橘子，直剁着脚，双手摆动着，肥硕的身子乱颤。就像是一个淳朴的乡下老人被黑心的年轻人冤枉了，走投无路又悲愤委屈。

    但这里没有人会因为这副样子同情她，楼里的姑娘更是气得咬牙，但多年积威下还是不敢话。

    莫枝枝看着，沉默的走到那些女子中，平静的：“手伸出来。”

    同时在心里威胁道：【天道，解开禁制，不然我就辞职不干了。】

    【我跟你过了，我的力量不是很充足，不能浪费在这里。】天道拒绝了她的要求。

    莫枝枝分出一缕精神，化成实体到识海里和麒麟对视，用沉默表达。

    天道看着她黑沉沉的眼珠子，先是一愣，接着不解：【你什么时候能够做到这一点的？】

    莫枝枝沉默，只是把眼睛瞪得更大了。

    【行叭，这可是你要求的，到时候你再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没有力量了，可别怪我！】

    识海里对话几次，外界不过一瞬间，所有人只看见莫枝枝捧起那女子伸出的手愣住一下，然后她手指轻轻在那女子的镯子上轻轻一点，镯子便碎成几块掉了下来。

    那画着浓妆也掩不住清秀的脸上怔愣了片刻，就掉下两颗泪珠来，莫枝枝走开，她静静地垂泪，变得无比愤怒起来，冲向那个老鸨。

    莫枝枝依次解除了所有女子的桎梏，她们的反应都和最开始的女子一样，先是哭，再是疯狂的冲上去撕老鸨。

    老鸨年老而力大，但丝毫没有反抗的动作，莫枝枝定住了她。

    “不是喜欢让人失去反抗的能力吗，这是你的手段呢。”莫枝枝轻轻一笑，眼眉弯弯，明媚善良。

    “哎呦——啊！”老鸨发出财狼似的哀嚎，莫枝枝面带笑意的听着。

    几个杂役的丫头这时候左右看着，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要跟着年长的姐姐们一起，还是站在仙子身边。

    莫枝枝注意到她们的眼神，竖起一根食指放到嘴上：“嘘！让姐姐们发泄一下情绪，孩子就不要动手沾上血腥了哦！”

    “嗯嗯嗯！”从未得到温柔对待的孩甚至觉得受宠若惊，连忙点头答应，哪里还记得不人。

    到底是年纪，也没有受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安顿下来，过几年也就不记得什么了。真正难办的还是那些年纪大的。

    莫枝枝叹了口气，心里想着怎么处理。

    出乎意料的，女子们都很有分寸，虽仇恨盘踞在心，但想着莫枝枝还有事要问，都没有下死手。

    她们停下来时，老鸨看起来很凄惨，头发被扯得稀稀落落，脸上被挠得血肉模糊，口鼻都在冒血，衣服破烂，全是污糟的脚印和唾液，露出来的地方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楼里充当背景板的男人们此起彼伏的吸气，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在他们面前俯作低的卑贱女子竟有这样的力气。

    此刻他们心里不悦而同的浮现起了一句话：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我欺！

    令人吃惊的是，都到了这种程度，她被女子们拖着来到莫枝枝面前的时候仍然口齿清晰。

    莫枝枝为此惊讶，第一个上前撕的女子莺儿羞涩的笑笑：“来不怕仙子笑话，我们在这楼里蹉跎了许多年，好的没学着，折磨人的法子倒是见过不少。

    只是这老东西折磨了姐妹们太久，大家心中都有火气，仙子不要觉得我们是天生狠毒的才好。”

    莫枝枝心里更为她们感到心酸了几分，“不会，复仇是你们的权利。你们过去受到了许多伤害，但这不是你们的错误。”

    莺儿一笑，清丽动人，“我知道的，这怎么会是我们的错呢？”

    “那就好。”莫枝枝放心了，转头看向老鸨。

    那老鸨被得不轻，畏惧的同时看莫枝枝的眼神有种不出的幸灾乐祸，和一丝隐藏极深的嫉妒：

    “呸！一个丫头片子，运气好了点步入仙途罢了。你的好运到此为止了，楼主要来了，你跑不了的！你会跟我们一样的！跟我们一样，卑贱、肮脏、任人折辱！不对，你会更惨才是，你会成为祭品哈哈哈！”

    她到最后，神情几近癫狂，浑浊的眼珠里满满都是恶意！

    莺儿和韩云她们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莺儿更是冲向莫枝枝，拉着她的手往外推，十分着急的样子。

    “神仙大人，咱们快离开这里！不对，楼主要来了，您一个人走，快走！”

    刚才恢复了一点勇气，依稀看得出以往意气风发的莺儿瞬间变得焦躁害怕，莫枝枝当然没有错过这个变化，声音沉沉地问道：

    “怎么了，你们很怕这个楼主？”

    “一句两句话不清楚，您先离开！仙子！您如果真的想救我们，回去宗门通知长辈也好，楼主没有您想的那样好对付！”

    韩云也脸煞白，着急的推着莫枝枝往外。

    她们推着，莫枝枝却岿然不动，有几个女子也反应过来，急了，跟着劝：

    “仙子，您的恩德姐妹们不会忘，但我们不能让您也被牵扯进来！您听话，先离开好吗？”

    “我为什么要离开？我未必就不过你们那个楼主！”莫枝枝态度很坚定，她对这种藏头露尾的家伙没什么畏惧心，大不了还有天道可以开挂。

    可是其他女子并不知道，她们有的跟着劝莫枝枝，有的则是有点迟疑。

    “莺儿姐姐，现在不走的话，楼主回来会杀了我们的！”

    “我们真的要放弃这难得的机会吗？”

    “让仙子带大家一起走不行吗？”

    “你们在什么？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跟着神仙大人也是累赘！还会连累大人！大人愿意救我们，我们怎么能让她涉险呢？野兽尚且知恩图报，难道咱们还不如野兽吗？”

    莺儿严厉的呵斥了她们。

    几个胆子的女子勇气全用在老鸨上了，本以为已经得救，现在希望破灭，又是害怕又是绝望，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

    但被莺儿骂了之后也鼓起勇气来，“莺儿姐姐的对，我们都是柔弱女子，帮不了什么忙。仙子您先走吧，若是有心，之后再带人来救姐妹们。”

    莫枝枝见她们自自话的决定了，无奈至极，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我都了，那个什么楼主是不过我的，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神仙大人！这个时候就别耍孩性子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都是没见识的凡间女子，没办法评判修士的修为高低。若是那个禽兽比您修为高呢？您怎么能指自己的安危于不顾！”

    莺儿也没有了对修士的敬畏，莫枝枝看得出来她把自己当成了不听话的熊孩子了，她完全没有相信莫枝枝的话。

    “算了。”莫枝枝放弃和她们掰扯，直接表明了意思，“我是不会走的，你们看着就知道我是不是耍性子了。”

    “不可以！”韩云突然尖声叫道，身体开始发抖。

    她曾见过那位传中的楼主，那个人简直是来自深渊的魔鬼，热衷于摧毁一切纯洁的东西，她不能让仙子被他看到。

    莫枝枝低头看了她一眼，韩云就跟疯了似的推着莫枝枝，口中催着她快走。

    莫枝枝皱眉拉着她，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想，这个丫头一定是有心理阴影，难办。

    她半蹲下来，和这个瘦瘦的孩子对视着，声音很温柔也很坚定：“乖，姐姐是很强的，绝对不会让自己有事。而且姐姐一定会把你们一起救出去的，相信姐姐，好吗？”

    她柔和的目光让在场的人稍稍安静了一会儿，不多时便又浑身颤抖起来。

    “来了，楼主来了！你们走不了了！在场的人都要死！哈哈哈哈！”沉默许久的老鸨兴奋的大笑着。

    此时在莫枝枝识海里睡大觉的姜恒清突然清醒过来：【咦，怎么感觉有股熟悉的气息，这是哪里来的魔崽子？】

    【你认识这个楼主？】莫枝枝挑眉给了他一拳。

    【嘤~不算认识，不过看气息，应该是个意外收获了我一缕魔气的魔族？】姜恒清眼泪汪汪的回答，做起可怜样来一点也不嫌丢人。

    【你不是人类堕魔吗，怎么你的魔气还能让正儿八经的魔族得到助益？】天道也好奇的问。

    莫枝枝无视了姜恒清的狗狗眼攻击，看着他想要得到回答。

    【哼哼，】姜恒清不情不愿的回答，【我可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我都能够自创魔功，当然比那些普通的魔族强得多了！得到我的魔气是这崽子的幸运！】

    【那就是还是比不上高等魔族？】莫枝枝若有所思。

    【呸！怎么可能比不上！老子可是天才！】姜恒清气得吐血，莫枝枝无视了他。

    来到外界，不知何时起，整栋沁芳楼的建筑从屋顶开始时结起冰霜，在烛火照耀下，多面体冰凌折射出美轮美奂的彩色光，楼里的气温径直下降。

    冰凌顺着房顶蔓延，白色的雾气腾开，只是瞬间整栋建筑就成了全部由冰构成的冰雕。

    莫枝枝眼疾手快，给无辜的女孩子们套上了保护的阵法，才让她们得以存活。

    其余的那些人，莫枝枝没有管的，也和这座楼合为一体，一同成为冰雕的一部分，表情生动，动作却定格。

    冰裹得很厚，人类的躯体大了几圈，看不出颜色，但栩栩如生，有一种荒诞而真实的美感，和被冰冻上的大楼相得益彰。

    置身其中，仿佛在参加一个后现代的冰雕展，若是在现代看到这样的冰雕作品，莫枝枝只会赞叹艺术家的别出心裁。

    但她知道这些冰雕的内部是活生生的人，当然现在可能不是活的了。

    【嫩了点，温度太低，那些人在被冻上的一瞬间就死了。若是换了我来，会将人体内的全部水分转化成冰，一样的效果，还能保证那些人好好的活着。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我一点点敲碎他们的身体……】姜恒清的声音变得陶醉，渐渐眯起眼睛露出享受的神色。

    【可惜你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不愧是天道都觉得会动摇世界根本的魔头，莫枝枝才真切的感受到姜恒清的疯，默默的往他身上多下了几层禁制。

    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屋顶处的冰裂开一道花形的纹路，随着清脆的冰裂声，洋洋洒洒的掉下一堆冰晶来，梦幻又纯洁。

    一道白色身影伴着光出现，衣角随风飘动，背后绽放出一朵朵冰花。

    所有人都呆住了，间接或直接体会过楼主的残忍的女子和孩们没有欣赏这一幕的心思，而是被巨大的恐惧所席卷，失去了话行动的能力。

    “很好，为本座的美貌震惊吧，愚鲁的凡人们！”

    那白衣身影落地后眼都没睁，微微闭着眼，张开双臂，感叹道。

    “嗤！傻叉。”

    莫枝枝不想讲脏话，但她忍不下去这个人的白痴行径了。怎么会有人自己给自己加出场特效，还带慢动作下落的？

    “放肆！区区凡人，竟敢这种听不懂的话来侮辱本座！本座要将你冻成冰雕，再一块块敲碎！”楼主大怒，吼叫着。

    【这还有点我的风范！】姜恒清刚冒了个头就又被砸回去。

    莫枝枝翻了个白眼，没等楼主继续喊出更多的中二台词。

    “你怎么不在加个bgm？不定会更加酷炫霸气一点呢？还有，你知不知道这种一个风格走到极端的出场显得很庸俗？现在流行的是矛盾知道吗？天真中带着罪恶，黑暗中暗藏光明，才会显得有内涵嘛！”

    她压抑不住吐槽之魂，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一顿输出嘲讽。

    “何为必记诶蒙？酷炫又是何意？”

    楼主听不太懂前两句话，但明白了后几句，不由得虚心求教。

    “凡人，你听起来对美学颇有心得，本座就先饶你一命，待你将这些传授给本座之后再杀死你吧！还不跪下谢恩！”

    莫枝枝无语，口吐芬芳：“我谢你八辈祖宗！”

    作者有话：

    作者悲愤字中……

    此时一只没有戏份的男主出没：“作者你不要不识好歹！我以男主的名义命令你，我要戏份！我要出场！我要感情戏！”

    卑微作者：“先把脖子上的剑拿下去，好歹是女主的另一个身体，可不能这么造不是……”

    “戏份！现在就写！”

    “要不再过两章让你出场个酱油？”

    男主冷笑，卑微作者含泪屈服：“行，下章出场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