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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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聿秀提着瓜子花生上去,闲下来又临了幅线描人物,不知不觉到了下午,许家那边今日不用他去教画了,他倒也腾出来时间出去转转,顺便添些纸笔。同警卫听了那画材店,他抬脚便去了,谁知进了这屋,便看见那老板神色凝重地盯着手中一件物件看的入神,竟都没发现他进了店。

    “老板。”

    他出声唤了一声,便见那老板猛地一抬头,“哎…”紧接着将自己手里的东西藏起来了。

    何聿秀见状,问了一声:“老板这是看什么宝贝看的这么认真,客人来了都没发现。”

    那老板闻声笑了笑:“哪能有什么宝贝,摊子上淘来的物件儿,多看了两眼,我这人啊,没什么别的爱好,就爱这些个物件。”

    “哦?”何聿秀一听兴致来了,“什么物件,能否让我开开眼?”

    那老板闻声,忙摆摆手,“嗨,入不了眼,入不了眼,先生是来买什么的,我给您拿来瞧瞧?”

    何聿秀一听他这急忙遮眼的姿态,心中更是好奇了,不过别人不,他也不好强求,只出声道:“拿两刀好宣纸。”

    那老板应了一声,忙从身后的柜子上挑了挑,拿了一捆出来,“安徽产的,客人瞧瞧。”

    何聿秀上手摸了摸,赞道:“的确不错。”

    何聿秀又在店里转悠了两圈,买了些其他东西,估摸着时候还早,想着再逛逛然后回去,念及此,他看了眼那老板,问道:“不知老板可知道那亨运洋行怎么走?”

    那老板抬头看了一眼他,“先生要去亨运洋行?”

    何聿秀点了点头,那老板惊道:“莫不是也是去看那王陆屏拿来拍卖的东西?”

    何聿秀抬头看那老板的神色,问道:“怎么,老板也知道那王陆屏要在那亨运洋行拍卖东西?”

    那老板点点头,道:“这报纸连登了七日,谁不知道啊,昨天我还去看了眼呢。”

    “怎么,老板有意?”

    老板摆摆手,笑着看着他,道:“我就去看了眼,没别的意思,去那等洋行拍卖的,十件里头有两件真的就不错了,我才不在那等地方花钱。”

    何聿秀笑了一声:“这么来,老板也是行家啊。”

    那老板看了眼四周,神秘一笑:“行家算不上,不过是家里有人在那洋行做工,略知一二罢了。”

    何聿秀愣了愣,片刻之后,兴致颇浓地问道:“那老板可是有什么好去处?”

    “这好去处嘛,旁人我也不会轻易告诉他…”那老板拉长了音,手指在那柜台上有意无意地敲着。

    何聿秀往桌上多放了几个钱,道:“请老板喝茶。”

    那老板喜笑颜开,敛了那桌上的钱,笑着看了眼他:“先生敞亮。”

    何聿秀微不可查地叹口气,竟没想到使钱这么好办事。

    那老板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又虚掩着嘴,低声道:“看先生不像是本地人,先生可知那陈塘走马桥?”

    何聿秀摇摇头。

    那老板低声:“那桥倒是没什么稀罕的,只是,每月逢三九,那走马桥下一水儿的摊子,全是卖些老物件儿的。”

    何聿秀一听这话,眼里不由得亮了亮,“每逢三九…今日不就是二十九么,正好逢九?”

    那老板笑着点了点头。

    何聿秀同他又了几句,道了谢,携着那新买的纸笔出了店门。那店主遮遮掩掩的样子,想必是淘到了好东西吧,念及此,他心里如同猫抓般痒得很,盘算着先将这些东西送到家,那陈塘走马桥逛上一圈儿。

    谁知那人力车夫一听他要去那儿,摇了摇头:“先生,那陈塘太远了,晚上我怕回不来啊,夜里那边的路又不好走。”

    何聿秀愣了愣,“这个,要不我多付你两倍的价钱。”

    那车夫摆摆手,“先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这车是在车行租的,每天得去交车,晚了不行,您还是找别人吧。”

    罢,他拉着车走了。

    何聿秀在后头,手伸了伸又放下,心情不免有些失落,原是合算得极好,谁知缺个拉着他去的,光凭他这两条腿,怕是走到天黑也走不到那儿。

    正是沮丧之际,忽然听见一阵刹车的声音。

    许绍清从车上下来,他原是在车里读报的,那坐在前头的陈忽然“咦”了一声,道:“少爷,您看那不是那位何先生吗?”

    他抬头一看,果然,那何聿秀站在公寓前面的拐角处,不知在和那车夫着什么,不过似乎没谈妥,那车夫很快拉着车走了。那何聿秀脸上一副沮丧的模样。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最后对司机:“停车。”

    “何先生,好巧,又遇到了。”

    何聿秀听见那熟悉的声音愣了愣,一回头,果不其然,是那许绍清。

    真是冤家路窄。

    想起那照片的事何聿秀看见他便没什么好气,想这人当初骂别人请画托的时候一身正义,怎么底下偷拍别人照片还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

    他懒散地抬了抬眼,有些敷衍地问道:“许少爷这是下班了?”

    许绍清点点头,“是,何先生这是算去哪儿?”

    何聿秀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地:“不去哪儿,闲来逛逛。”

    许绍清朝那车夫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何先生这是没找着车么,要不要我载你一程?”

    何聿秀抬头看了他一眼,以为这少爷又要作妖,:“许少爷不要再趣我了,还是忙你的去吧。”

    许绍清颇有股热脸贴上冷屁股的感觉,想他活了二十几岁,有几个人能这样对他话,不由得心下有些不快。

    “怎么,何先生莫不是不敢坐我的车了?”

    何聿秀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看着面前这比自己高出半头的许绍清,他稍稍侧了下头,道:“许少爷的哪里话,你这车里又没放什么炸弹,我如何不敢坐,只是怕耽误了你的行程,我不过是个闲人,许少爷报社内诸多事务都得点,可不能误了。”

    要换做旁人,听他这几句推脱之词,早就该上车走了。谁料那许绍清笑了笑:“我今日还真的没什么行程,顺便去兜个风也挺好的。”

    何聿秀见鬼一般看向那许绍清。

    便见那许绍清已经拉开了车门,摆了个手势,:“何先生,请。”

    何聿秀愣了愣,咬咬牙,硬着头皮上去了。

    呵…左右是他占了便宜,叫人捎了一程,有什么不敢坐的。

    后车座是挺宽敞的,但坐了两个男人立刻就变得拥挤了起来,尤其是这许绍清臂长腿长,虽是个读书人,却长了个军官的身量。

    “先生您去哪儿?”前面的司机问道。

    何聿秀轻咳了两声,:“陈塘走马桥,您可知道?”

    许绍清闻声稍微侧了下头看他,“陈塘倒是离这挺远的,何先生去那儿做什么?”

    何聿秀看了他一眼,“许少爷到那儿就知道了。”

    罢,他也没有要多的意思,坐在车上闭目养神,许绍清侧着头看他这幅不冷不淡的样子,轻笑了一声,再不言语。

    出了城,道路逐渐变得有些崎岖,何聿秀原是闭目养神,到了这路上也不由得睁开眼,沿着那水边沙岸,一路开过去,没多久,便见外头再不是那酒楼茶肆西式高楼,入目所及皆是些杂草稀树,视野也变得开阔许多,又开了一会儿,终于到了那走马桥。

    那画材店的老板,这走马桥原是明清之际陈塘居民为河而造,后来又成了货运必经之地,虽然年份已久,但却没修过几次,只是后来几年大旱,那桥底下河道早干了,被那几个倒卖东西的生意人看上了,久而久之变成了一个买卖文玩的常地。

    何聿秀离得远远的便看见前面有座石桥,倒不是很大,险被草遮住,他眼见这车驶入一片无人之地,周遭杂草丛生,不仅有些生疑,莫不是找错了地方?

    许绍清也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处无人之地,不由得皱了皱眉。

    两人下车一眼望去,竟看不到一缕炊烟。

    一时无言。

    许绍清开口问道:“何先生,这便是你要找的那地方?”

    何聿秀有些迟疑地点点头,他左看右看,有些尴尬地发现自己已经转向了,不由得轻咳了两声,道:“我本是来寻那走马桥下卖古玩的地方…”

    可这似乎连过去的路的也没有啊。

    许绍清一听,稍一琢磨便了然,道:“何先生可是找了个稀罕地方,我竟没有听过这里。”

    两人摸瞎般在四周逛了一圈儿。

    许绍清在四周走动,左右张望,忽然,他脚步一顿,停在了一棵老柳树旁边,只见在那颗老柳树后头,有一条径,上头有被车碾过的痕迹,泥土深陷,旁边的空地上还间杂着不少的脚印。

    他眯了眯眼,忙叫了何聿秀过来,“何兄。”

    何聿秀走过来,看了看地上的印迹,又踮起脚,越过那不大不的缓坡,往下头看了一眼,眼前一亮,“就是这儿!”

    作者有话:

    这篇题材也真的蛮冷的,而且感情戏比较慢热,感谢在支持这篇的伙伴,感觉你们像扶贫一样orz,我写的还蛮开心的,其实这篇的两个人算是一起成长吧,何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其实没有那么成熟,许也是,两个人都还挺天真的,且看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