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进来就看我的脚
她背靠着书案,双手抓着案沿,紧张的看着门口紫檀影壁两边。
门吱咯一声开了,那大太监绕过紫檀影壁走了进来。
那人今日没有穿昨日的绯红蟒服,而是穿了一身月白色道袍,腰上只系了一条淡紫色的宫绦,戴着一顶棕色嵌玉纱帽,简单的装束让他儒雅温润的堪比翰林。
很是愉悦的样子,似乎有什么喜事,眼神也清澈许多,与昨日那浓浓的阴鸷狠戾不太一样。
他看到她便愣住了,站到了紫檀影壁前面停了下来,没往前走。
她也愣住了,这不就是从梦中走出的海子哥么,海子哥生前便喜欢穿白色的衣袍,无数次午夜梦回,他就是穿这身衣衫,把她压在书案上,绿纱窗外便是诱人韶光,他们在韶光中吻的昏天黑地,可吻着吻着他便不见了。
她的心强烈翻滚起来,泪水开始在眼眶转,酸涩让她恢复了理智。
可方才自己在门口还看到那些只是想进宫做太监的百姓就被他无辜罔杀,海子哥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当他不再是海子哥时,剩下的便成了恐惧,她紧抓着身后的桌子边,心突突突的狂跳着。
那大太监看着她,面上愉悦的表情没有了,虽没再往前走一步,但看向她裙裾下露出的绣鞋。
“你来时没坐轿子么,为何鞋洇这么湿?”
他这样一进来便盯着自己的脚,不知道女子的脚是不能给夫君以外的男子看的么?
她迅速把脚抽回到裙摆下。
对方似乎觉出了自己的失礼,站在当地没往前走,而是深深鞠了一躬道:“生一时失语冒犯了姑娘,姑娘请见谅。”
顾见他礼仪周全,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也回了个万福。
他便开始往她面前走。
顾又紧张起来,退回到桌边,后腰紧抵着桌子,双手紧紧抓住了身后的桌沿。
他貌似见她害了怕停了下来,问:“你怕我?”
顾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昨天不还好好的,今日为何如此怕我,是出什么事了么,或者顾深跟你什么?”
顾摇摇头解释道:“没没,没有,昨天我认错人了,把你认成一个故人,有些失态对不起。”
“故人……”他缓缓重复了一句,遂道:“你不要误会,我叫你过来并无其它的意思,只是问你还想不想进宫?若还想进宫我可以帮你。”
顾稍稍松了一口气问道:“昨日你不是往我脸上点了颗黑痣没让皇上留下我么,为何今日又要帮我?”
“你想给皇帝当妃子?”
顾摇了摇头,赶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要跟姐姐一起进宫,顾深了,我只是姐姐的陪衬,皇帝不会喜欢我的,若不是你给我点的那颗黑痣,他本来是算跟皇帝,让我给姐姐做贴身宫女的。”
他紧锁起了眉头:“顾深那老狐狸的话你也信,你难道就没有照镜子看过自己吗?”
“我我我每天都照镜子的,嬷嬷们每天都我长的丑,一脸的倔相,腰又粗,连句好听话都不会,没男人喜欢我这样的,将来进宫只配给姐姐提鞋。”
“丑?”
那人勾了勾唇笑了,露出了海子哥的一些爽朗,让她又沉陷进去,开始恍惚。
“他们莫非眼睛瞎了么,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他又道。
嗯?
他这样什么意思?他他他想干什么?
顾在考虑若有危险,袖子里那把刀应该怎样掏出来。
幸而他还是在紫檀影壁前站着,离她有着十几步的距离,并且看起来并无继续往前走的意思。
顾问道“你为何要帮我们?你不是一直不让顾深往宫里送女人吗?”
他垂眸淡淡笑了笑道:“因为我看到令姐相貌后改主意了,觉得她将来肯定能获盛宠,想与令姐和顾深结交,护着你也是想给令姐一个见面礼,向她示好,并且把你护好才能让令姐专心争宠,以免皇后用你做把柄威胁令姐。”
顾想了想,他这话确实很有道理,像顾深的作风,权势和利益永远放在第一。
“只是这样吗?没有别的?”顾问道。
“别的?”
顾想,既然谈到此,干脆开天窗亮话得了,省得今后夜长梦多,她鼓足勇气问道:“我听太监会找宫女做对食,你是不是想让我做你的对食?”
“对食……”那人语气长长的重复着,好像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当时便一怔,方才柔和淡然,甚至可以称的上温柔的表情一下没有了,转过了身,凝视着窗外,不再话。
空气陷入了凝滞,顾看到他反应如此强烈,害怕极了,是不是自己的正好是他的算?若他承认了自己该怎么办?
二人谁都没再话,安静了许久。
许久后,那人终于转过身道:“在朝堂久了,竟忘记了太监与女子在一起叫做对食,你放心吧,我虽为阉人但已脱了奴籍,入了官籍,早已开府建牙,是可以娶妻纳妾的,不需要私下与宫女结对食,而我还未有娶妻纳妾的算,所以不会向顾深或令姐求娶你,更不需要下作手段强行占有哪个女子。”
顾脸上一阵发热,对方意思很明白了,人家不缺女人,也不算娶妻,更不算要你,你少自作多情了,向你示好完全是看在你姐姐和顾深的面子上。
他继续道:“若我有别的心思,怎会邀你来这里,跟顾深直接要人,恐怕他捆也得把你捆到我府上。”
自尊心受到了严重击,倒不再紧张害怕了,身体放松下来。
他慢慢走到书案旁边,拽住了她手腕,拿出了袖中藏着的袖刀,把刀放到她手掌上,让她握住。
“刀要这样拿着才能杀人,在袖中只会伤到自己。”
咣铛一声,刀滑落到地上,他又蹲下身把刀捡起来,放到她身后,然后撤回到离她很远的地方。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你愿意以令姐宫女的身份进宫吗?”顾还未从惊魂未定的状态走出来,便没有回答。
他便又道:“我一个阉人又不能轻薄于你,为何你如此惧怕我?”
顾终于放松了下来,施了个万福道:“那我就谢过督主了,等进了宫您的意思我一定转达给姐姐。”
“好,可你进宫得换个面容,我这里有易容面皮,你要每天戴着,否则进宫不久你可能就会被皇帝占有。”
“一切听督主安排。”
他从书案后的架子上,拿了个黑色鎏金盒子,开后拿出一张极薄的软皮面具,站到了她的面前,让她仰起脸。
顾仰起脸看着他。
方才不见的那一抹微笑又回到了他的脸上,那双眸似点墨般黝黑,而眸中的温柔像墨染白宣的四散开来,眼里全是她的影子。
那人看了她一会,把她的头发往上抚了抚,拿出那张软皮面具开始给她一点一点沾。
边沾边:“这个东西要慢慢沾,慢慢揭,否则会把皮肤扯痛,如果实在难揭就放点水,我给你沾一遍,一会你再自己沾一遍,这次太仓促,过几天我给你再弄一张薄点软点的。”
她又闻到了他身上蜜合香的味道,顺从的由着他捋着自己的头发,温热的指尖碰触着自己,竟没了一丝惊恐一丝畏惧,仰着脸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这样近的距离,竟然没有抵触,心不知为何感觉那样柔软,柔软的一经碰触立刻会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