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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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别和噩梦◎

    噗通。噗通。

    简行斐听着自己心脏猛烈的跳动声, 心翼翼,观察起秋露浓脸上细微的神情。

    他谨慎又故作冷静,死死抓住自己手中唯一的武器。

    简行斐觉得自己简直像是浑身□□站在这。

    最坏的结果其实是没有回答。

    所有怔愣和不敢置信的表情, 迅速从秋露浓脸上消失。

    她没有逃避,犹豫的望着简行斐,眨了眨眼,有些迷茫, 又有些怜惜。

    简行斐预感到了什么,恐惧犹如一只手死死抓住他的心脏, 几乎下意识的想逃跑,想远离涿郡这个城市。

    他试图扭头,错开秋露浓的视线。

    秋露浓双手捧着他的脸,将头摆正。

    “对不起。”她注视着少年的眼睛。

    简行斐抱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冷静,将那只柔软且曾经十分眷恋的手腕掰开。

    他冷冷的问, “你是在可怜我吗?”

    这泛着冷意的平静中。

    少年站起来深吸一口气, 再开口时, 声音越来越大, 情绪越来越激动,质问时甚至带了些愤怒和痛恨, “谁让你和我什么对不起的?”

    简行斐咬着牙,脖颈间隐隐有青筋跳动, 凶狠的注视着秋露浓, “我不需要你愧疚,也不要你可怜我。”

    “我是要你......真的喜欢我!”

    这回答出乎了秋露浓的意料。

    她有些出神的盯着简行斐, 仰着头, 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似乎有些恍然。

    如果有人想杀秋露浓, 那这一刻应该是最好的时机。

    秋露浓宛如遇见了一个自己难以理解的事物。

    她意识到这是一份极其真挚、庞大的东西,少年人炙热燃烧的、诚恳的爱意。

    这让她迷茫。

    秋露浓的眼神几乎让简行斐心碎。

    生平第一次,他生出了想要逃跑的念头,而对面少女眼神慢慢变得柔和,一刻不停的盯着他,表情认真。

    秋露浓给出了答案,“我离你远一点,是因为......那样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久一点。”

    她思考着,因为组织语言而得很慢。

    “十八岁了。”骤然间,秋露浓轻轻笑了起来,眼睛弯得像月牙,异常可爱和亲切,“在我的家乡,生辰那一天许下愿望是会实现的。”

    简行斐望着那双闪烁、温暖的眼睛,愣了下,过了一会才摇头,面无表情的反问,“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

    月光从背后照过来,秋露浓站在阴影中,任风吹起她绸缎般的黑发,将半张脸淹没。眼中泛着涟漪般的光晕。

    “几十年对于修士而言不过短短一瞬,可这就是普通人的一辈子。

    “凡世间一切都犹如白驹过隙,美好事物总是转瞬即逝。”

    晚风里,少女声音越发清晰,眼神温柔到让简行斐能在心里记一辈子,他感觉世界在飞速退后,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涿郡这座城市会消失,山丘会变换成河流,可我希望你永远是十七岁这个样子。”

    简行斐呆呆的看着秋露浓,眼中藏着受宠若惊的警觉。

    很多年以后简行斐想起这个时刻,他只是个简单的纨绔世子,秋露浓在虚与委蛇中短暂的向他透露出真心,即便他不太明白。

    在寂静的午夜里,他们望着彼此,脚下涿郡这座城市里有无数人穿梭,这一幕仿佛镌刻成永恒。

    “我会的。”

    简行斐不太明白,可还是慢慢的、坚定的点头。

    “好。那我会很喜欢你。”秋露浓笑着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突如其来,简行斐幸福的感觉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

    他燥热,全身滚烫,用尽全部力气去抱住了秋露浓,感觉自己被她身上的青草味包裹。

    远一点.......在一起的时间久一点....

    窗外的雨水滴滴哒哒泄了一晚,简行斐伸长脖颈,后背上薄薄一层汗水。空气燥热,他眼眸暗哑。某个间隙,他又想起了秋露浓方才过的话。

    那是什么意思?

    简行斐很快就明白那句话。

    因为那一晚起秋露浓就消失了。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感觉自己被抛下了。

    之后,在涿郡,简行斐再也没见到过秋露浓。

    而再见面时,他又恨不得死在她面前——还不如不见面。

    ... ...

    简行斐二十岁。

    一个寻常的日子,他路过酒楼的马厮,遇见了一个重伤的男人。年轻面庞配上银白的发丝,尖尖的耳朵,一切都预兆着这不是个凡人。

    简行斐蹲在男人面前,左看右看,犹豫救还不救。恰好见到男人睁开双眼时竖起来的瞳孔,像某种兽类。

    哦豁。

    还真不是个人。

    “道友,我如今被仇人追杀,胜负重伤,只要你救下我,等我恢复功力后教你绝世神功。”男人拉住简行斐,握着他的肩膀。

    “你这借口也太老土了。”简行斐有点嫌弃,这种话,秋露浓都和他过八百遍了。

    他想拉开距离,可肩膀上那只手犹如磐石,让他动弹不了。

    这人还是又点功夫的。

    简行斐眼睛一亮,“我救你可以,你得教我修道的法子。”

    “当然。”男人一口答应,“不过,你还得帮我在涿郡找个人。”

    简行斐让下人把男人抬尽世子府。

    在门口,男人从马车窗边的缝隙中,窥见了牌匾上的大字。

    他原本半眯的眼睛睁开,露出一整个颜色热烈的瞳孔,一愣不愣的盯着简行斐。

    “不用了......”男人喃喃道,“我找到了我要找的人了。”

    起身掀开车帘,正准备下车的简行斐回头,“你什么?”

    当晚,男人神出鬼没的溜进了简行斐房间。

    在简行斐震惊的目光中,他跪下,长叩于前,称呼简行斐为殿下。

    男人自称是简行斐真正父亲的忠仆,叫沈剑。

    在沈剑口中,简行斐是某个神秘强大君王的遗孤,幼时被换了身份。

    如今简行斐老家被人一窝端了,临死前想起自己还有个便宜儿子,让沈剑前来接简行斐回去。

    简行斐目瞪口呆,睁大了双眼,吐出一句“原来她的那些事是真的.....”

    他第一反应想起秋露浓。

    以前秋露浓和他过很多奇怪的故事,其中就有这一类,普通少年一夜之间发现自己身世不凡。

    沈剑只当简行斐是不敢置信的呆愣。

    等简行斐回过神来,一眨眼间,他和沈剑已经站在了城外的树林。

    “干嘛?”他扭头,看到沈剑不再是凡间的装扮,恢复成妖怪的人型,原本普通的五官也变得冷戾美艳起来。

    沈剑竟然是狐妖。

    “殿下,以后你可以把我看做你的老师,也可以看做你最忠心的死士。”他走过来,告诉简行斐,“现在,我要教你怎么活命,怎么杀人,怎么使用自己的力量。那是前二十年你缺失的东西。”

    简行斐跟着沈剑,学着那些所谓的妖族秘术,有的感兴趣,大部分没兴趣。

    简行斐把这当做一场冒险游戏。最关心的,还是能否成为话本故事中的天下第一人.......妖界的第一人也行。

    算是认真,可到底也没多认真。

    “殿下,我们要离开了。”沈剑不止一次的提醒过简行斐,“这里很好,但不是殿下该呆的地方。您应该学会和这些凡人割舍感情。”

    简行斐摇着扇子,推脱道,“再过一段日子吧。”

    本质上,简行斐还是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

    而不管他什么,沈剑也不会拒绝。

    所谓故事的开始,在简行斐眼里,一点也不好玩。

    沈剑年纪轻轻,可是沉闷又古板。修炼的术法异常危险和枯燥。

    接触自己血统封印的过程非常痛苦,每个晚上,简行斐都会梦见猩红色的噩梦,伴随着血腥味,痛苦,和眼泪。

    简行斐的神经紧绷,有时会怀疑,自己会不会在某个醒来的时刻疯掉。

    正是因为这种想法,第一眼看到简府门口淌出来的鲜血时,简行斐以为自己在做梦。

    推开微闭的大门,血腥味铺面而来,简行斐第一脚就踩在了大道上堆叠的尸体上。他没有绕开,环顾四周,冷静的往前走。

    要么是自己疯了。要么是在做梦。

    总之,不可能是真的。

    满院横七竖八的尸体。丫鬟仆人们死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杀人者没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简府井井有条,玫红色的夕阳照亮了杂乱且生机勃勃的野草,在这惨烈的人间炼狱中轻轻摇曳。

    简行斐一脚一个血脚印。

    他安静的,颤抖的走进那间并没有关门的房间。

    那抹夕阳是屋内唯一的亮色,洒在了母亲和父亲惨白的皮肤上,泛着寒冷刺骨的青色。他们如生前一般坐在主座上,瞳孔涣散,关节早已僵硬。哥哥趴在地上,身后是一道血痕。他似乎是唯一死前挣扎过的人,很难想象人在那样痛苦的时候,还能爬行那么远。

    他应该是用尽全部力气向着父母爬去。

    简行斐张开嘴,想些什么,眼泪唰的落了下来。

    他的头越来越痛,整个身体都很沉重,世界开始颠倒。

    无声的悲伤中,夕阳把门口孤独站立的少年影子拖得老长。

    黑暗中观察简行斐许久的男人站了出来。

    他有着怪异又美艳绝伦的长相,不属于人类的竖瞳冷冷的注视着简行斐。

    少年撞上沈剑的目光,猛得了个冷颤,整个人像是被人从天灵盖捅了一刀般瞬间清醒。他跃过去,抽出沈剑身侧的刀,一个跳劈,像一个无能又愤怒的幼狮。

    “我要杀了你!”简行斐狂吼道。

    刀刃对准沈剑,堪堪擦着他的鼻尖,被一股力量挡下。简行斐咬着牙,手背青筋暴起,也没能再前进半分。

    “你杀不了我的。”沈剑看着他。

    “给我等着!我会杀了你!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脸上还带着泪珠,一用力话时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落,可简行斐那张脸凶狠的犹如罗刹,瞳孔不知何时竖起,泛着暗哑的红。

    对着简行斐狼狈又痛苦的模样,沈剑竟然满意的笑了起来。

    “我期待那一天,殿下。”

    即便这时候,他还称呼简行斐为殿下。

    “殿下要变强啊。”沈剑伸手拨开简行斐手中紧握的刀,眼神温柔,“只有变强了,才有机会杀了我啊。”

    简行斐用尽全力的一击,在沈剑眼中只是挠痒痒般的可笑。

    眼前的人,身负重伤跋涉千里来到简府。他潜伏之今,赢得了包括简行斐在内的所有人的信任,和每一个人都微笑问好过,却只是为了杀了他们?

    简行斐目光空洞的看着沈剑,惊慌失措的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迹,痛苦的质问他,用尽一切手段去攻击他,想要他死,又不想他死得太轻松。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为什么!”

    “你们妖怪根本就不值得人信任!你们活该!你们就是怪物!”

    “殿下,不要这样啊。”沈剑想起了妖族被围剿的惨状,看简行斐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他摇了摇头,,“即便只有一半的血,你也是妖族的人啊。如果他们找到你,不会因为只有一半的血缘而放过你的。”

    “我和你过啊,殿下不能再待在这了。”

    “如果你乖乖的跟着我走,我会杀他们吗?”

    沈剑的语气十分平静,像是在问“吃晚饭了吗”这种问题。

    却让简行斐几乎失去了站立的力气,他扶着门,害怕自己下一秒就腿脚发软跌在地上。他感觉的到,沈剑的视线越来越冷,眼神中有越来越多他不明白的事物......或者是他一直不想明白。

    “殿下,你太软弱了,不止是今天,还有之前那犹豫不决的怯弱。”沈剑叹息道。

    这个此前一直在简行斐面前,因为那一份血统而表现出谦卑和服从的男人,在此刻透露出自己的强硬和威压,隐约带了些悲伤的意味。

    “你还不明白吗?殿下,你不是人类,你在这场美梦里呆了太久了。现在你还以为自己是所谓的世子爷吗?”

    “你不能再沉迷于这俗世间的幸福,从而忘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当然,如果你忘了,我会帮你想起来。”

    “如果你一直像以前那样,会死的不止是你,还有我,我们。”

    “你一定无法理解,为了找到你,我们牺牲了多少吧。”他一笔带过的提起妖族中的斗争,好笑的是,明明连人都算不上,可还是保持着欲望为了权力彼此倾轧。

    如血的夕阳在简行斐背后升起,他目如枯槁,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

    少年站在门口,面前是高大的男人和一片无垠的黑暗。男人冷漠的对他下了最后的审判。

    “变强吧,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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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